第13章 章節

東西,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

看見媽媽動怒,離沙也重新上箭拉弓,虛垂在地。女人又撥轉馬頭,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我跟離沙在哪兒生活,做什麽生活,一生如何,該不着任何人去管。你要識相,現在滾出去,我不追究。”

李重榮只得唯唯諾諾,心知自己是要無功而返了。他覺得對不起父親的托付,心裏很是難過,可女人下一句話讓他又有了些念想。

“你必要找,那麽過蒼頭山,往白玉附佘的地界去,可麗藍城那裏有他另一個兒子,你要願意找,找着帶回去就是了。”

“敢問那另一位小公子的名姓是?”

“是男孩兒,跟離沙一樣。起了你們官話的名字叫懷瑾,字修瑜。沒有附佘話的名字,只有個綽號叫枯沙。”她說話很快很急,好像刻意地躲避着什麽東西,只有這個詞李重榮聽懂了。

枯沙的意思,就是“深水”,有些附佘人,将草場上小小的如碧玉一樣的水凼,或者是湖,也叫做“枯沙”。離沙聽見這個名字,顯見地不安了起來,但媽媽用一個嚴厲的眼神就制止了他,他像一個不馴服的動物看見了鞭子那樣,不情不願地低下頭去。

李重榮不敢再多留,更何況他已有了新的目标,于是多問幾句話之後,當天便告辭啓程了。

這之後一天,李重榮就離了白雲浮水地界,在桑頓吉拉河邊一處小屯停下補充幹糧和飲水。歇了半天,次一日平明時分上了蒼頭山東隘口,一路直往北去,等到了可麗藍城,正好用了四天時間。

這是附佘最繁華的都城,卻沒有一處高大的亭臺樓閣,即便他們最尊貴的女王“呼吉拉”,只是住在都城中心最大的一座毛皮帳篷裏。

紅玉礦脈遍地都是,在草場薄些的地方,混着紅色的土地露赤在陽光之下,映着北地鋒利,焦躁,如同大地一樣幹涸的烈日,宛如大片潑血,看上去既威嚴,又不詳。

李重榮扮作客商混進內城。

說是“內”城,其實只用高不過半米的土牆淺淺一圍,就算是跟外頭隔開了,不但跟秦安那華美的宮殿比不起來,就和北地高大的城池,也不可同日而語。

最中間是女親王們的大帳,都修得高愈三米,用細密的狼皮鋪頂,金線圍繡。越往外,帳篷越破敗凋敝,等到了最外圍,那已經很難說得上是帳篷,不過是幾把破竹竿和爛皮子捆紮起來,再勉勉強強地往那兒一豎。風一吹,便搖搖晃晃。

這些“帳篷”裏住着的是王爺們的“詹吉兒”,都是用幾個錢或一些首飾換來的年輕奴隸,有時王爺們高興了,會選模樣精致俊俏的招進大帳裏陪伴幾宿,但多還是住在內城邊上,鞣皮,修補內外土牆,幹些粗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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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榮一路走過去,差不多都是十六七歲的小男孩子,有些身邊跟着兩三歲剛會走會爬的小小孩。

有些年紀大的“詹吉兒”會被過往的客商買走,這些出身北方的小男孩子,模樣齊整,因為常幹活兒,侍奉女親王們身邊,不單手腳利落,大多也很會看人眼色,聽話懂事,對女子更是超出一般地客氣禮貌。因此大多都被賣進秦地有錢的人家做小厮或管家,也有些賣到酒樓裏端茶遞水。

即便一樣是伺候人,但被賣的多半不再做又髒又臭的粗活兒,也能吃飽穿暖。

在附佘,女親王們使用過的“詹吉兒”,不可再行婚娶,否則要沉到水裏淹死,或脫去衣服,撂在雪地裏凍死。因此,許多年齡漸長的詹吉兒,都巴巴地盼着被買走。

李重榮就是扮做這樣的客商,一道打聽着有否出身十三關內,年齡在二十歲左右的“詹吉兒”。

“二十歲太大啦,早叫人買走了。”這樣回答他的是一個男孩兒,看上去至多不過十五歲,身量還未長足,瘦瘦的小身板挑着一身晃晃蕩蕩的衣服,虹膜純粹是金色的,李重榮對着他笑了笑,他立即很機靈地貼上來,

“您買我吧,我什麽都能給您幹。”

原先坐在破爛帳篷下其他的年輕男人們聽到這話,身子也都向這邊傾斜,紛紛仰起頭看着李重榮。

最終一個異類吸引了李重榮的目光,從背影上,能看出這是個已經成年的男人,他斜坐在一處破敗的土城牆下,頭也不回,專心致志地做着手裏的皮活兒,腿上抱着個四歲女孩兒,穿的跟他一樣,是碎皮爛布縫綴起的藏灰袍子,臉上蹭的黑一道白一道,不哭也不鬧,就用手摟着他的脖子,笑呵呵地探出頭往李重榮的方向看。

那女孩兒的眼睛,是淺淺的琥珀色,而非金色。

第 12 章

李重榮往前上了一步,那小姑娘的眼睛随着他腳步滴溜溜轉動,煞是靈動可愛。他剛要走上去問她話,背對着他的年輕男人一把抱起女孩兒便欲離開。李重榮忙叫住他,

“白雲浮水的離沙,可是你弟兄?”

這一句話就叫住了那人,他轉過臉來,平靜地注視着李重榮,一字一板地答道,

“不錯,如何呢?”

李重榮看着他,知道自己找對了人,眼前的便是北地王遺落在附佘的親生骨肉,懷瑾。他約莫二十歲上下,眉眼和懷璧、懷梁兩兄弟多少有些相像,與白雲浮水的離沙更是如出一轍,目似寒潭,清澈蕭疏,修眉鳳目,讓他顯得有些清高不近人情。

雖然他态度客氣,仍不覺有拒人千裏之感。站起來時,李重榮愈覺此人身材高瘦,面目俊美,尤勝兩個異母哥哥,一身粗布亂皮拼湊縫綴而成的藏灰夾袍,足下一雙破皮履。懷裏抱着的女孩兒也穿着破爛,由是仍不掩其光,足見風貌。

李重榮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氣,“我奉北地王命令,特來尋你。”

懷瑾嘴角擡了擡,眼睛裏卻沒有多少笑意,“怕是在我母親兄弟那裏吃了閉門羹,才特來尋我的。”

李重榮一下子讓他這句話噎回去了,好在他輕聲笑笑,未再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只掃了一眼其他“詹吉兒”們逐漸圍過來的好奇探究目光,嘆了口氣,

“這裏人多眼雜,我們進帳篷去說。”

那“帳篷”其實不過是一些碎布頭跟邊邊角角的皮革撐起來的破爛,李重榮躬身往裏一進,只覺四處漏風,且阻隔了陽光,在這深冬時節,竟比帳篷外更冷幾分。

小姑娘被父親放到獸皮木凳上,又拿一條灰毛裘圍了,短短的小腿兒觸不到地面,懸在離地半尺的地方,也不哭不鬧,睜大眼睛好奇地瞧父親給這風塵仆仆的陌生人讓座,只等父親忙完了,才沖他張開小手要抱要哄。

“枯沙公子?”

李重榮口中吐出他附佘名字的時候,本有意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可他蹩腳的發音讓懷瑾笑了一聲,

“公子名號,我擔不起。您直說來意便是。我亦有官話名字,您稱我懷瑾就好。”

李重榮躊躇着,數天前在白雲浮水被離沙母子拒絕的場景又歷歷在眼前浮現,但最終他想得清楚,這是自己根本無法逃避的事,便照那日他在白雲浮水所說的,将北方危局,與懷鎮派他此來的緣由,盡皆說了一遍,

懷瑾手裏抱着小女兒,就地下一只石鍋裏給她取來奶糕,又在一堆白炭上燒熱了,一點一點喂給她吃。安頓好了小姑娘,轉過頭來道,

“只要北地王容我帶小樟回去,我便跟你走。”

“什麽?”這答複來的太過容易,李重榮一時沒反應過來,特地追問了一句,懷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重複了一遍。

“只要你家王上容我帶女兒回去,我自願服從北地一切安排,絕無二話。”

“公子誤會了。”李重榮連忙解釋,“王上接您回北方,當以公子身份禮待,至于小公主,當然是跟我們一起回程,這裏地方破陋,吃穿用度也都缺乏,孩子年紀尚且幼小,更何況貴為北地公主,豈有把她一個人丢在此處的道理。”

懷瑾撫摸女兒長發的手微微頓住,惹得小姑娘擡起一雙水汪的明眸看他,她生就一副白嫩的模樣,眼帶琥珀色,頭發紮成兩個連雲小髻,發尾系着火紅三股平安繩,惹人憐愛,

“明白了。”他抽回手,看看女兒吃飽了,墊着一塊皮将石碗從火炭上撤下來。李重榮心裏翻騰着,怕他反悔,連忙問道,

“我們何時出發?”

懷瑾低頭思忖一下,回道,

“我名義上仍是女親王們的人,這件事我不便安排……恐怕還要麻煩您出頭了。”

“這好說。”李重榮一口答應下來,懷瑾起身,

“路上勞頓,想必您也累了,我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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