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節

,“斷然不會,我已經都請人辦妥了。”

她又察言觀色,說,

“女兒心裏有苦難言,王上心中只有那個野種,若留下他們……咱家早晚有天要大禍臨頭。”

“而你又許了他們什麽呢,你說的那些人?”老人的眼神鋒利如刀。

“只有錢,除了錢,他們什麽都不要。奇怪麽?這世上有人争名,有人逐權,而他們唯獨所求的,便是錢財。權位,勢力,在他們眼裏都不值一提。”

鄭赦聽了半晌,忽然冷冰冰地對她吐出這樣一句話,

“你記着,若這件事敗露,休想讓全家人給你陪葬。”

鄭千千笑了,“誰葬誰,只怕還未可知。”

“前路如何,你盡都清楚?”

這一回,她只點了點頭。“是,女兒并不後悔。”

父親眼中充滿了譏諷,但什麽也沒說。

莫非除去老人的野心之外,對她終究還有那麽一絲憐憫?她在宋世清那裏所受的不快意,他盡都看在眼裏?

鄭千千不由得這樣想道,她很快嘲笑起來。

除非天塌下來。

末了,鄭赦往地上啐了口。

“別再做什麽蠢事了。要不是事關全家安危,我不會給你收拾這個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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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千千往後退縮一下,

“全憑父親意思。”

“在我安排好一切之前,王上遇刺這件事,絕不要說出去,該做什麽,後面都聽我安排。”

鄭赦的身影在門口消失,鄭千千便知道,她又一次賭贏了。

她将目光投入那輕輕飄動的紗簾之內,躲藏已久的宋世平便站了出來。将她罩在他自己的陰影裏,并且在她耳邊問,

“成了?”

鄭千千斜了他一眼,“自然,你以為我父親是什麽人。”

她的聲音涼涼地在除他們之外空無一人的後殿裏飄開,

“從今天起,這件事情我們就再不用擔心了,有了我父親做後盾。執掌楚庭也不過是早早晚晚的事。宋子衿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罷了,又專愛弄那些風花雪月的玩意兒。要扳倒他,能有多難?”

“那麽楚令呢?”宋氏平補上了一句,

“他現在可是權勢頗大,除去鄭左丞之外手裏的兵權之外,一應內政都是由他處置,幾個孩子也十分倚重他。”

鄭千千笑了笑,

“他當然是最會拉攏人心的……畢竟是人人都喜歡的端方君子,不過,真君子自然是不齒,也不會支持自己的妹妹勾引自己的主上。”。

她把腦袋擱在宋世平的肩膀,“沒兵權就好說,我們麽……自然有辦法對付他。”

第 29 章

子衿在小舟上吹奏橫笛,子佩立在他身邊執着木漿,長臂一揮,小船便悠悠破水而去。嗣音正合着他的笛聲跳一支絕美的舞——子衿從前沒見她跳過,她眉眼像極了他們多憂多思的母親,但是眼神卻清澈。

——母親的眼睛裏總是籠着一團迷霧,她眼中煙雲席卷,像神女峰下大霧彌漫的江面,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她舞步輕旋半圈,松綠長袖借着風拂過他的側臉,柔軟溫存。那雙美麗的眼睛笑盈盈看着自己,如玉潭,似輕水,微光熠熠。

嗣音是極美的女子。

他們十三歲的小弟子思俯下身子撥着荷葉,荷葉出水不高,葉片被昨夜的新雨墜得沉重,挨着水面很近。他腰間別着一把精致的小匕首,男孩臉孔精致如瓷雕,雙目如星,子衿看着他在身邊兄長的授意之下緩緩抽出腰間匕首,象牙白的小手輕輕撫摸過匕首上鑲嵌的那串價值連城的“美人淚”,琥珀光芒在日頭的映照下溫潤如水。

那匕首是子佩在他十歲生辰的時候送她的:同子佩的劍是一對,鑄劍大師公孫滿月的手藝,精美絕倫,只是還沒有開刃——子思尚不到上戰場的年紀,他幾乎還是個孩子,有一雙聰慧狡黠的眼睛,機巧的薄唇邊噙着淺笑。

子衿一直知道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心裏藏着許多幽深的小徑、迷宮和惡作劇,有時候他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在楚庭王的衆子女之中子衿和子佩的年齡相距最近,前後相差不過兩歲。但子衿總覺得這個弟弟性子太過暴烈,太過桀骜不馴,像是一種純粹的光芒,又或者是奔跑在山巒霧障裏,充滿野性的別的什麽東西。

這兩兄弟秉性各異,脾氣愛好大相徑庭;

子佩尚武,十九歲的時候便以連錘,芩锏兩樣兵器贏得勇冠三軍的名號,子衿卻偏愛流風雅樂……但是在另一方面,他和這位二弟仍然相互欣賞。

有時他會一時興起,走下水軍的演武場,借弟弟背後弓箭一試。他雖然素不喜舞刀弄棒,卻精習“其争也君子”的射術,百射百中。子佩有時也會趁邊境換防之時潛回王宮的深深庭院,同他執酒對飲,飲到半醉便長身而立,彈劍作歌,其聲慷慨,铮然使人淚下。

只是父王一去,楚庭大小事務頓時都落在他肩上,那樣的場景已很久未曾重現。兄弟兩人相視而笑,在這溫潤的默契裏站了多時,遙遙處水花卻忽然一聲輕響。

子衿心裏疑惑,他回頭望了弟弟一眼,後者也用同樣疑惑的目光回望過來:謝雨亭畔這處蓮池,向來只有幾個王子和公主時刻來賞玩。他沖子衿點點頭,用力在池中心點了一篙,那船便飄飄悠悠,直向着聲響發出的方位追去。

不多時槳分而葉開,水泊一開,碧匝匝的荷花荷葉中一個颀長的身影便逐漸浮現。

男人一襲玄裾青衣,墨黑長發用一支果灰的木簪随意挽起來,站在小舟之上,背挺得很直。雖然面容未現,卻已可見氣質高華,恍若谪仙。他看見船頭的子衿和子佩,叫了一聲公子。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兄妹幾個的恩師,右丞楚令,他們父親的至交好友,也是他始終倚重的一位大臣。他此刻劃一只小船悠悠靠近,俯下身摘那一枝子思方才廢了老大功夫也沒夠着的荷葉,笑眯眯遞在他手裏。

荷盤翻露,洩下幾粒明珠落在他船頭。

他身後烏蓬中,一只小幾,幾盞清茶還冒着熱氣袅袅。

子衿笑道,“原來是老師,如何又在這裏?”

“左丞鄭赦來訪,叫長公子去。”

子佩撇撇嘴,這位恩師也是他敬愛的,

“也該叫個奴婢來,讓您自來像什麽樣子,外公年紀大了,又倚老賣老。”

楚令混不在意地笑,

“我也是白閑着,更何況,和你們幾個小家夥也許久不曾見了,這回正好搶在衆人前面見見,不是兩全其美。”

看老師竟沒意見,向來桀骜不馴的子佩不由得哼了一聲,“老師也是臉軟。”

兩只船劃回去的時候,先前還晴朗的天陰沉沉地落了下來,天邊好像滾動着一場悶聲悶氣的雨。

外祖父鄭赦只一個人站着等在門口,他頭發已幾乎全白了,精神很好,他們明明已經走得很近,鄭赦卻仍擡着下巴,好像沒看見他們。

子衿叫了一聲外祖父。

鄭赦假裝剛剛看見了他們,

“子衿,你來,我有話對你說。”

他只跟子衿說了這句話,他剩下的弟弟妹妹面面相觑,不知該進該退,子衿就要他們先回去,又将年紀頂小的子思托付給老師楚令。他發了話才管用,弟弟妹妹們慢慢散去了。

他聽見白發的老頭從鼻子裏輕輕嗤笑了一聲。子衿這又轉回身去,恭敬地對他行了個禮。

這時候,天已經幾乎全黑了,不是由于日落,卻是由于暴雨前的黑雲。越往屋裏走,幾乎沒有一點天光,像是晚上。

子衿小心翼翼地跟着鄭赦身後,等他坐定了,又高聲叫罵着小随侍“死了還是瞎了?怎麽點個燈也讓人催命!”才有人慌裏慌張地跑上來,差點趴在地上把燈點起來,雙手舉到燈碗中,逃也似地退下去了。

子衿覺得不甚自在,開口問道,

“外祖父有何見教?”

他才不管老人有何見教,只想快一點從這裏出去。

老人烏鴉一樣的眼睛盯住了他,伸手遞給他一張紙,

“在給你父王收拾東西的時候見了這個,你也看看。”

子衿用手指尖接過去,展開看了。那是封信,信頭裏提的名字他未見過,但讀過一遍,就看出是寫給女人的。有句話在紙上很紮眼。

“幸喜子衿漸長,聰慧可憐,面貌肖卿,應使我時時念卿之意稍解。”

鄭赦一手敲着桌子,等他看完了,不耐煩地說,“你是聰明孩子,該知道這裏寫的什麽。”

“是父王寫給其他女子的書信。”

鄭赦嗯了一聲,“那你是誰的孩子?”

他不說出來,非逼着子衿自己說出來,子衿算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恐怕并非母妃親生。”他按鄭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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