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她無法和一個殺他哥哥的兇手同處一室,更別提和他白頭偕老。

所以她近乎沖動地懇求他,求他廢後。

完全沉寂下來的房間裏,她只聽見她的丈夫,她的主君,輕輕嘆息了一聲。

“灣兒,你非要我的命嗎?”

懷玉突然啞口無言,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那一瞬間撕裂了自己,她又後悔了想要叫住他。

可容落已經挺直身子走出去了。

第 39 章

毫無疑問,容落仍在為他們奔走。

懷梁第二次被他召來相見時,是在雨屏山流雲觀的一側偏殿之中。容落和這裏的人很相熟,懷梁進來的時候,看見在下頭侍候的仆從婢女一個也沒有,殿裏被清得幹幹淨淨,就連道士也不見了蹤影。

只有一爐好香,悠閑地焚燒着,噴出煙霧來在空中織出幾個缭繞的形狀。

容落一個人盤膝坐在蒲團上,守着香爐和白玉拂塵,雙目微微閉着,一徑低聲持誦三清道訣。偌大的偏殿之中,沒有第二個人的聲音。

“大殿下。”懷梁上去輕輕叫了一聲。

容落聽見了,睜開眼睛對他笑了一下。

他這些天身形又見清減,臉色白如瓷胎。

“有個壞事告訴你。”他這樣說。

懷梁慮及身陷囹圄的長兄,心頭一跳,但他平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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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下請講。”

容落用手拈着拂塵一縷銀須,

“當夜侍奉酒席的下人中有人告發了你長兄,聲稱是受他指使,刺殺先王。岳相和我母後白瑟已經在商議如何處置懷璧公子了。”

“不可能!”懷梁失聲叫道。

“他已經交出沒用完的毒藥,當場動手的人是他無疑。”

“……最壞的可能?”

懷梁沉默一陣,終于直截了當地問出來,容落身體微微聳動一下,似乎有些驚訝。

懷梁在等他回答,但他一直低着頭去,像是不敢看他。

“如果這事做實了,估計難逃一死。”

“……灣兒知道這事嗎?”

又過了半晌,懷梁才慢慢地問道。

“已知道了,我告訴她的。”

“不該這樣。”懷梁靜默一會兒,只吐出四個字。

容落似乎苦笑了一聲,

“公子,這種事情瞞不住的。只能早告訴她。”

懷梁有心想要争辯些什麽,卻覺得語言是那麽蒼白無力。

“不過盡管如此,我心裏還是不大信服。”

容落這一回擡起了頭來直視着他。

“大公子品格究竟怎麽樣,我不懷疑。我與他處的日子雖淺,可是灣兒看重的人我也信得過。”

懷梁未想到他心中是這樣的,不免有些感動。

容落剛張開嘴想說話,可一張嘴又是一連串劇烈的嗆咳。過許久他才喘定,又擡起頭,眼裏盈盈有些咳出來的淚光。

“無論如何我答應你此事,我會盡量想辦法拖延,直到再也拖不住了為止。”

懷梁感激的看着他。

“與此同時,我們如果想要救懷璧公子的話,就只有一個辦法。”

“什麽辦法?”懷梁眼神敏銳起來。

“若大公子果然與此事無關,那麽,就是侍從在說謊。”

容落聲音有些低啞,頭腦卻還清醒,

“我們最好能找到這侍從的家裏,在他家人那兒調查上一番,或許還能發現些蛛絲馬跡……只是,”

他擡起頭看着懷梁,眼神中有些歉意,

“這事我不能親自去做,若被岳相懷疑到我頭上,就沒人再能保住你們了。”

“明白。”懷梁看了一眼他如刀削平的肩膀和因為咳嗽,稍稍有點佝偻下去的脊背,

“你也經不起這樣的勞動。殿下,告訴我那人住在哪裏,這件事情我去查。

“為了家人,你們果然是什麽都可以做好的。”

他說這話時笑容寬慰,又有些落寞失據,好像想起什麽很遙遠的東西,但他很快回過神來,低聲吐露了一個內城中的街道,并且囑咐懷梁一切要快。

“我也不知能拖上多少時間。”

他把一切都交代完了,撐着身子想要站起來,腳下一滑又晃了晃,險些沒倒下去。

懷梁不知他已衰弱成這樣子,趕緊伸出手攙了一把,容落擡臉看着他,靠在他手臂上勉強站住了,低低說了一聲謝。

“你好好養着吧。”懷梁嘴笨,也不會說些什麽好聽的話,只能這麽告訴他,

“這件事我去替你查。”

容落一步步行到殿前,拾起殿下竹杖,出了這空無一人的偏殿,外頭仍有他帶來的侍衛,由展雪領着頭,都在側殿旁邊侍奉,容落一出來他們就馬上去攙着一路攙到小轎裏,慢慢擡着下山了。

懷梁故意耽擱了幾步,落在他之後,下山後直奔他所說的那條道上去。

雨屏山離京中不遠,但畢竟耽擱了上山下山的功夫,等他到了內城,天已擦黑了。

秦王宮室之外的城郭,被城牆所隔,分為內外兩城。外城住貧民,未經許可入城經營的商旅,內城住官宦和王室仆從。

城中小巷盤根錯節,商戶人家星羅棋布,懷梁頗費了一番功夫才找見容落所形容的那個地方。

這時天已經全黑,只有一鈎清淡的月亮躍出梢頭,用冷光在往下照耀。

懷梁敲了敲門,屋裏沒人應聲。

他心下奇怪,就扒着窗戶縫往裏看看。

屋子裏漆黑一片,雖然外頭已經全黑了,可這戶人家只點了一盞小油燈在屋中間,從糊窗的紗裏,幽微地洩出一點昏暗的光亮。

這可稀奇:其一者,秦安是物産豐盛之地,油價蠟價都不貴。因此哪怕是平民百姓,通常晚上也會點起兩三盞燈來照亮。再一者,宮廷侍從俸祿不低,絕沒有為了省下燈錢,全家摸黑坐着的道理。

他伸手摸了摸窗縫,糊的很嚴實,且是細紗,尋常人家要用來做過年衣裳,絕不舍得糊窗的東西。但正如容落所說,拖得越久,懷璧便越危險。

他做了個絕不符合公子身份的舉動——他抽出自己的佩劍,利落地斬斷了門上的鎖,推門而入。

懷梁立即就知道了,即使他在門外敲再久的門,也不可能有人來應。

滿地裏橫七豎八倒着的都是死人,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倒在水盆邊上,手裏攥着一個蘋果,她腳下躺着剛剛會爬的弟弟。姐弟們的媽則倒在廚房裏,竈裏的火熄滅了,竈上一鍋湯微微還有些熱氣。

每人臉上都相當平靜,似乎并非被殺死,只是有人神異地停下了此處的時間,待時間重新流動起來,死者也會重新站起來,繼續他們平靜無波的生活。

自然,這不過是荒謬的錯覺。懷梁從那母親的心窩裏拔出一只小飛刀,對着昏暗的燈看着。

有人搶先一步殺死了這些人,以某種極為巧妙的手法。此等殺人手法,且不分老幼婦孺,一并殘害。

普通的滅口者決做不到這一點,必須得是以取人性命為生計,将殺人視為技藝之人,才能做得出來。

鳳兒,一直以來如冤魂般纏繞着他的這個名字又一次籠上心頭。他站起身來。

——是時候再次拜訪曲解意了。

第 40 章

“我未想到還能在這裏看見小公子。”

曲解意一雙眸子依舊慵懶缱绻,半睜半閉着,杯中清冽的液體在他臉上搖成一片幻影,他看着懷梁,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甚至還将杯子裏的酒端給他,

“新釀的剪春風,公子要喝麽?”

懷梁迷惑地注視着他,他不知道眼前的男人,這份鎮定究竟來源于何處。

就好像在他面前發生的一切事都與他沒有半點關系,

即便,即便現在鎮聲就壓在他的動脈上,即便只要懷梁稍一用力就能割破他的脖子,但是他嘴角的笑容依然不改。曲解意輕輕撥過他的劍鋒,并且柔和地用着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沖他笑,那一刻,他不像是歡場掌櫃,倒像是個世外高人。

當日,懷梁不願如此。但曲解意聽說是他來了,索性關門不見,見他不走,竟然動手趕人。

事關他兄長的性命,懷梁不得不冒險無禮行事,于是就有了這樣令人不快的結果。

涼薄的夜色裏,他單薄的中衣貼在身上,墨黑長發一半落在胸口,另一半披散在臉上和肩頭。

他坐姿随意地仰靠在床頭,腳踩在床邊一只腳凳上,溫柔萬端。

懷梁一時竟有些迷惑。直到他再次開口,

“小公子既然趁夜前來,打破了我的門也要見我一面,想必是要緊的事?”

看見懷梁不說話,他自顧自地啜了一口杯中酒,

“不必緊張,慢慢說。”

那一瞬間懷梁忽而覺得,自己才是那個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還是說曲解意見慣了大風大浪,如今他看懷梁的時候,好像是看着一個孩子。

在他面前或許懷梁也就是個孩子,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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