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中的都是頂尖刺客……別人不提,那極可能是鳳凰臺刺客的鳳兒,短兵器上功夫就與懷梁不相上下;若單論起近身刺殺,身手之類的巧技,則恐怕還要在他之上。
光是對付一個鳳兒他都已經如此吃力,現在要想深入虎穴,為兄長洗冤,恐怕難如登天。
……更何況自己已經答應過容落,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會輕易離開京城。
死局,這就是一個死局。他心裏想着,或許可以再找一找姬卿尺,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辦法……畢竟他向來神通廣大。
這個念頭把懷梁自己先給吓了一跳: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已經如此習慣于尋求姬卿尺的幫助?
這絕非好事,他想起自己的兄長雖然也對他友善相待,但是卻始終極為審慎地保持一定距離,或許這才是最好的做法。
自擾也是枉然,他從盤腿坐着的姿勢站起身來——雖然已經開了春,秦安城裏也開過了第一撥花,不過外廷中懷梁所住的那個屋子把山背陰,因此即便是這個時候,也依舊陰氣森森。
懷梁走出去,一眼便瞧見白錦錦正盤着腿坐在屋外曬太陽,他平板了整日的臉上露出一抹笑。
自己這些天并沒有顧得上跟她在一起,雖然事出有因,但着實對不起她的那種一往無前,甚至有點愚蠢的信任。不過少女似乎沒有因此就生她的氣,她在這大得沒邊沒際的外宮裏四處探索,像一只闖入市井的野生小獸。
看見懷梁走出來的時候,白錦錦甚至還沖他揮了揮手。
“你回來了!”她揚起嗓音如同玉石相撞清脆,“你昨天晚上去了哪兒?”
懷梁一聽見她的大嗓門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他昨天晚上去找曲解意了,但這畢竟不是什麽值得到處宣揚的事情。
于是他撩起袍子坐在她身邊,輕輕将一根指頭抵放在她的唇上,那雙大眼睛停止眨動望着他,無辜純粹。
“怎麽了?”
她在他的手指頭底下蠕動着嘴唇,淺金色的光圈在她的眼睛裏閃動着。
“這件事不要大聲說,好嗎?”懷梁用另一只手愛惜地撫了撫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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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咕哝着,“反正是你的事,我不管。”
懷梁對着她笑,他這些天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不帶絲毫憂慮,猜疑,又或者是強作歡顏。
他問她,
“這些日子你姐姐可曾再來過?”
“派了幾個窩囊的侍衛,都被我給罵回去了。”
白錦錦臉上帶着勝利的笑容,“她一定氣得跳腳。”
“就算這樣,她沒讓人強行把你帶走,也可見她對你情深義重。”
“我們附佘跟你們不一樣的。”那雙大大的眼睛仍然看着他,“我們自己活自己的,誰也管不着誰。”
“你是在警告我嗎?”懷梁一怔,苦笑道。
“對呀。”白錦錦理直氣壯,
“雖然我住在你這兒,不過是怕你獨力難支,不代表你就能對我指手畫腳啊。”
“好,我記下了。”懷梁問,“到現在為止,我做的可還好?”
“挺好的,以後就這樣也就罷了。”白錦錦話裏頗有點頤指氣使的味道,懷梁卻不以為意。
“公子,錦姑娘。”
忽有一個侍從轉過他們閑坐的這片池塘,舉動恭謹,對他們的親密似乎也見之如常,只是心無旁骛地低了頭回報,
“殿外有人求見……”
不等他說完,白錦錦先跳起來往外跑,“望興樓的燒鵝!”
她邊跑邊回頭對着懷梁笑,“我給他們說過要這時候送的。”
懷梁在她身後緊走幾步跟上,一道數落這膽大包天的姑娘,
“也就虧得咱們住着的是外宮,要是擱了內宮,誰敢給你送來?”
但是白錦錦在離大門還有幾步遠的地方站住不動了,也沒再回過頭來跟懷梁說話。懷梁心裏覺着蹊跷,便更加快了腳步往她的方向走。
門外站着的是他那位只見過一面的庶出弟弟懷瑾。
他穿一身月白的袍子獨自立在高高的宮殿門口,眉目淡然,站在那裏仿佛是一塊輕飄飄的玉石。
他和懷瑾的關系并不緊密,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除了父親和長兄之外,沒有人知道他存在。他只是在初次回到北方的時候看到過他和他女兒一次,除此之外,也只有他們溫柔多思的長兄偶爾會提起這個連姓名都不知曉的弟弟,而那也總該是他很小時候的事情了。
他只是模糊從長兄斷斷續續的敘述裏知道,那是父親和一位附佘女子的孩子,這樣的事情在北方并不鮮見。
自然,懷梁曾為此暗暗記恨過他們的父親,恨母親為這樣一個人拼下了命去。
他們的母親生下懷玉,三天之後便撒手人寰。多餘的事情懷梁記不清楚,只記得那盞長明燭跟父親一起在母親的棺木之前點了三天三夜。
那年懷梁七歲,然而對一夜之間蒼老的父親恨不起來。
懷梁總是忍不住去猜測那位陌生的附佘女子,帶着時常浮現的一點冰涼的恨意:她會是什麽樣子的?父親一直嚴毅,沉默,有一雙冷酷如北極寒冰的眼睛。懷梁長大了,人們說他是父親的翻版。
這樣的父親,可會愛上一位如同烈火一樣的附佘女子?她比他們溫柔順從的母親更美貌嗎?更有獨特之處?
但是後來他們就不再談及她了,于是這個殺死了母親的假想敵在他的心中變成了模糊的幻影。甚至于,他從未見過懷瑾,他是直到他和長兄走了之後,才被父親從遙遠的地方接過來的。
他只在那一次回去的時候見過他一面,在他的印象中懷瑾陌生而嚴謹,面目模糊,他垂下輕輕地叫自己公子,而不是稱呼自己為哥哥。他說話的口音有一點微微生硬,懷梁想到附佘話應該才是他從小說到大的。
他與懷梁表現得極疏遠,走路的時候背挺得很直,像是把自己的位置也擺得很正。
他與懷梁能夠想到的,所有關于他母親的樣子大相徑庭:他的母親,當是一位心如烈火的女子,一時一刻都不願被拘束在任何人之下。
不然的話,她又怎會斷然離開父親出走,并且頭也不回地往那一望無際的白雲浮水上去?只是他的這位弟弟,顯然并不像他那位心如烈火的母親。
這讓懷梁感覺自己的一腔隐秘不能見人的恨意突然之間全都落了空。
最起碼在他身上,懷梁看不到這樣的傾向——懷瑾的眼神總是算計得極好,觀之幹淨純粹。卻又讓人不知道他究竟在籌劃些什麽;他應該只比灣兒大些,眼睛裏卻已經完全沒了年輕人的樣子。
但是此刻他又來了,帶着他那副恭謹的面容,一并帶來的還有他寒玉般清冽,又仿佛時時刻刻讓人琢磨不透的眼神。
雖然……此時那雙眼睛并不似初見時那樣讓懷梁心生反感,其中倒是籠罩着濃重的烏雲。
懷梁越過站在身邊的白錦錦。一時幾乎顧不上去理會她充滿着好奇的眸子,但是她一把拉住懷梁,在他耳邊問道:
“那是誰?”
懷梁也同樣輕聲回答,“他是我弟弟。”
“你還有個弟弟,”白錦錦果然興頭更大,“我記得你只有個小妹來着。”
懷梁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得輕輕搖了搖頭,白錦錦見此情景,也不追問,只是旋身回那方池邊坐下,悠閑地看着他們兩個兄弟相見。
“有什麽事嗎?”懷梁問他。
懷瑾低聲對他說,“進去再敘。”
他言語之間仿佛是出了什麽大事,懷梁也便引着他進到內堂,屏退了左右。白錦錦亦沒有跟來。
直到大門在他們身後關閉,懷瑾的表情終于出現了破碎的征兆。
懷梁皺皺眉頭,
“出了什麽事,為什麽你突然過來?”
但是接下來的半句話他沒有問出口,因為他已經從懷瑾那雙愈發悲傷的眼睛中看出了濃重的不祥之兆。他只說了三個字,“是……王上。”
他的聲音好像被什麽哽住了,喉結上下滾動着,原先清澈的嗓子變得喑啞。只有一雙眼睛依舊清明。
懷梁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聲音,一把攥住他的手,
“父親究竟怎麽了?!”
但是他真的需要答案嗎?
在心裏,他也問自己。有什麽東西已經缺了一塊,那種愈演愈烈的不詳在他的心中緩緩醞釀成型,洪水在山澗裏乍現,烏雲在風暴中蔓延。
懷瑾忽然對着他一撩衣袍跪倒在地,“半月之前,北地王身故。”
他盯着地面,聲音凝重,
“北地不可一日無主,故臣下星夜來此,請公子速回燕方主持大計。”
說完了整句話,懷瑾眼睛依舊盯在地面上,也不看他。懷梁只能看見他的雙肩輕輕顫抖,月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