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頭,

“即便是這樣,我們仍得檢查一下,還請您行個方便。”

懷瑾臉上突然出現一絲微妙的笑意,那笑容又極為寡淡,沒一絲溫度。

“何必如此呢?”他說。

但是展雪的眼神只是稍稍猶豫,随即,他又心無旁骛地握住了手中劍,

“展某亦有些無奈之處。”他顯見已經洞察了懷瑾究竟何人,他伸出一只手示意身後的“秦劍”分散開來。

在他的身側,長劍緩緩出鞘。

不是那一日演武的時候他為容落侍劍所用的那把,懷梁認出他換了一把劍,更長些,在将落之日的茜色裏閃着熠熠寒光刺人眼睛。

光線在極剛與極柔,極寒與極暖之間糾纏。

見他終究不為所動,懷瑾合上眼睛輕輕嘆息了一聲,那雙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變得堅決冷酷。

“走吧。”

聽了這話,李重榮也不耽擱,身後跟着他們的幾個侍衛迅速裹挾上來,以一敵二,甚至以一敵三,即便展雪的隊伍确實更有數量優勢,一時竟也被這種不要命的糾纏打法繞住,急切脫不開身。兩支隊伍纏鬥一處之際,懷梁和懷瑾所在的馬車則徑直沖破了包圍,向外奔逃而去。

“你幹什麽?!”他說不上這是第幾次怒視着懷瑾,等着他為他的行為做一個合理的解釋。

懷瑾卻只是微合着眼睛,馬車的颠簸讓他單薄的身子也跟着抖動,他的聲音卻依舊平穩如常,

“被逼無奈,公子。”他回答道,“我們的馬比他們要好些,但是他們的人數遠遠在我們之上。所以,此刻只能暫且棄卒保車。雖然心下過不去,但卻能為我們搶出時間來。”

“那些士兵……你要怎樣對他們的家人交代?”懷梁氣得發抖,

“燕方數百年基業,靠的是為将者用命而軍士勠力同心,可不是靠‘棄卒保車’,靠踏着普通兵士的命!”

“此一時,彼一時。”懷瑾全無愧色,不為所動,

“來之前我們人人都立下過軍令狀的,即便死得剩下最後一人,也誓要保護北地王安全返回燕方,這其中也包括我。”他看着懷梁,甚至微微一笑,

“這樣,可也算與軍士‘勠力同心’了?”

懷梁看着他此刻的表情,竟然一時無話,于是懷瑾得以繼續說下去,

“那車笨拙……如果不留些人殿後的話,我們根本跑不出來。”

厮殺漸漸隐去,遠處金鐵相交的聲音越來越飄渺。

懷梁閉上眼睛,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但是直到現在,懷瑾所做的每一件事,雖然都有他不得已為之的理由,卻總是讓他覺得不可接受。仿佛這個從前未曾謀面的異母弟弟,與他天生就是相克的,只是此刻,他不得不和他共處一室,共同面對接踵而至的災難和危險。

他向來不擅長權謀之術,他的哥哥也不擅長,他們的父親統領北方數十年,但是憑借的是一腔忠勇,和手下無數勇猛果敢之士。

這些是誰教給他的?父親知道嗎?他能想得到懷瑾會做出這種只有冰冷利益算計,而無絲毫人情義理的決斷嗎?懷梁忍不住這樣想着。

馬車的颠簸越來越劇烈,懷瑾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他的眉宇間染上了些許焦急,

“甩掉了嗎?”

李重榮向身後看了一眼,緊張地搖了搖頭,“還沒有。”

“現在又怎麽辦?”他問懷瑾,“所有人全被你用來殿後,我們現在豈不是獨木難支?如果當時,能夠留我在那裏……”

“但是我們不能冒這個險。”懷瑾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昨日我們已經過了蒼淩隘口,離峽地只有方寸之遙,我來時吩咐其他人在前面界碑處紮營……我們只要能逃到那裏,必然會有人接應。”

但是終究是車慢馬快,粗重的大車又怎麽逃得過奔跑的馬蹄?那兩三騎轉眼已經接近。懷梁冒險将頭伸出去看了一眼,但還沒有看得清楚,便被懷瑾一把拉了回來,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懷梁失去平衡,險些栽倒。

“如果外面那些士兵帶了弓箭的話,剛才公子已經沒命了。”懷瑾非常篤定的敘述着。

但是即便只是這一眼,也足夠懷梁看清楚了。在那些追來的人中,沒有展雪;他也将自己留下殿後,與那些守衛們糾纏,而從剩下的人中分出兩三個來追擊他們。

這樣的認知讓懷梁越發頭疼,他眼角餘光無意間掃到懷瑾,卻發現他從靴筒裏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另一手則拿過了身旁的長劍。這倒有些出乎懷梁的意料了:

他原本以為懷瑾是不習武藝的,因為他總是一副文士打扮,身形也相當單薄,不像習武之人。

果然,在懷梁的逼視下,懷瑾的目光猶疑了一下,但随即又握住了劍柄對他囑咐道,“公子呆在這裏不要出去……雖然我的武藝有限,但我願意盡我所能拖上一拖。”

“用不着你。”懷梁不再跟他廢話,直接向車外喊道,

“重榮,我的槍帶來了嗎?”

他從小的玩伴,一起練武的友人,聲音在外頭高高揚起,“就在座位下的暗格裏,拆成兩節

的。”

不愧是他的好兄弟,果然最了解他。懷梁臉上終于露出一絲久違的微笑。

在懷瑾趕得及出言阻止之前,懷梁已經伸手從馬車的暗格下取了自己的槍。镔鐵,沉甸甸的,觸手冰冷紮實,讓人心中頓覺無比安慰。槍尖閃着銀光;那銳利的寒光似乎已經遠離自己的生命很久了,如今久別重逢,他只覺心裏說不上來的踏實。

他雙手握住槍杆的兩段拼成一處,稍稍發力,那結合處的機關便铮然一響,扣落入鎖中,嚴絲合縫地結為一體。

懷梁再不等懷瑾作出任何表示,他低下身子鑽出馬車,一腳踩在車轅上。李重榮早已經在外面,心有靈犀地放慢了車速,使得那四名追來的士兵反而超過了他們半個馬頭。

看見懷梁的時候,他們正在準備急速轉彎。懷梁借着下車的沖力,直接将手中的銀槍平平投擲出去,沉重的镔鐵槍身在風中發出一聲凄厲的銳響。

宛如蒼鷹低鳴,又似孤狼嗥叫。

槍尖,正中馬的胸腹,被擊碎的胸骨發出咔嚓一聲響,馬心馬肝流得滿地都是。

那匹駿馬立時倒伏在他們的馬車一側,馬上的騎手也被結結實實壓在底下,那士兵沒來得及叫一聲就沒了聲息。

第一個,懷梁在心裏默默數着。

懷瑾跟着鑽出車來,冷冷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剩下的三人對望了一下,彼此眼中都有驚詫,或許誰也沒有料到懷梁會突然沖出來,殺他們一個回馬槍。但是就在他們遲疑的剎那,懷梁已經踩着車轅,從死馬的屍體上拔出自己的槍,削斷了另一匹馬的馬腿。

同樣痛苦的嘶鳴,那匹高大的良駒倒在自己的同伴身邊,但是它的主人顯然比上一個人要敏捷的多,同時也對懷梁這一招也早已有了防備。所以他靈活地跳下馬來,雖然摔得不輕,但是總歸穩住了身形。

然而就在他即将抽刀防禦的那一刻,槍尖已經洞穿了他的脖頸。

懷梁的槍很快。即便,那本來應該是笨重的長兵器;即便,那本來應該是重力度而輕敏捷的兵刃。但是在那一刻,他的槍不見了,所有人的眼睛裏都只剩下一道銀光。仿佛那染血的□□已經脫離了物質的實體。

還剩兩個人和他面面相觑。他們已經擺好了架勢,也跳下了馬。

他們主動放棄了自己的優勢,似乎洞察到懷梁對于步戰馬上的敵人相當有經驗。

他們比懷梁想象中的更聰明……而這将會是一場苦戰,即便是頂尖高手,面對兩個人境況依舊艱險。李重榮武器不在身邊,懷瑾又着實指望不上。

懷梁向來是不懼苦戰,于是他抽出了槍。

但是,他的對手們卻倒在了刀下。

很難說明那一刀的來處,仿佛是一枚新落的花瓣,又好像是一道初升的月光。

在連他都看不清的某一個瞬間,刀光乍現。

那刀的姿态極優雅,有種舞蹈一般的潇灑儀态。而且仿佛完全不受控制,在空中折回出一道極美麗的弧線。懷梁眯起眼睛——他看見刀尾懸着細細一道金絲。

雪滿山中高士笑,月明林下美人來。

最後,那道美麗的刀光落了,剩下的兩三個人,都倒在飛花般的刀光中。

第 44 章

來人拉下鬥篷,靜靜看着懷梁的方向。目光中有畏懼,有試探,只是不敢上前來。

他還是個少年的樣子,看着懷梁的時候眼神怯生生的。極美的一雙異色眼瞳,一只藍若晴空,一只翠如碧玺。

懷梁久久看着他,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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