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節

那一縷青絲,讓他失去了所有計量時間的能力。直到馬車又一次停下來,他聽見懷瑾的聲音,有些無奈。

“我說過的……如果你不追了,對我們而言,都是好事。”

懷梁将那縷頭發收回懷中緊貼在心口的地方,眼神變得清明,堅毅。他撩開車簾,越過懷瑾直出車門之外,面對他的敵人。

他所料不錯。

展雪。劍客展雪。

他仍在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心無旁骛,極為篤定。

他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展雪沒有出聲回答,只是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向着他的方向點了點頭。

一種強烈的憤怒壓抑在懷梁的身體裏,他急需要發洩。他從李重榮手中接過□□“斷月”,将折成兩半的槍身重新連接起來。

“你們不要插手。”他對着身後的懷瑾和李重榮囑咐道。

李重榮自然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頭,懷瑾雖然眼中露着不贊同,但是見識過他的身手,終究沒有說出什麽反對的話。

“下馬吧。”懷梁說,“若你能贏我,我跟你一起回京城,絕無二話。”他向身後掃了一眼,“但是放過他們,他們跟這件事情沒有關系。”

展雪答應了,持劍下馬。

彎彎曲曲的山脈在他們兩側綿延起伏。黃塵,古道,一瞬間天地寧寂,只有他們兩個孤獨地站着。

第 45 章

展雪站在他對面,眼神寧靜,仿佛兩個人不是要決生死,而正是久別的老友,如今在這黃塵古道上千裏重逢。

借着眼睛餘光,懷梁看見自己那位異母兄弟從車窗探出頭來,一手按在窗框上,臉色有幾分蒼白,

“我們這裏有三人,若你現在回去,對大家都好。”

他這樣說道,另一手則抓緊了自己的佩劍。

多此一舉,懷梁心想。他伸出一只手阻住懷瑾下面的話,

“不必多言。”

在他做着這一切的同時,展雪沒有絲毫要偷襲進攻的意思——足見此人光明磊落,心地純正。

他真正攻來,是在懷梁轉過頭對着他擺出架勢的那一瞬間。速度極快,可令任何一個絕頂高手來不及反應便命喪劍鋒之下。

可他面前的人是懷梁,而且是持自家兵器的懷梁。他在地上踮腳退開,穩住身形,一道銀光脫手刺出。

空氣被短暫地凍結了一會兒,兵器講究一寸長一寸強,若各按來勢,毫無疑問,懷梁的槍會在展雪劍到之前,先一步刺在他身上。

而他也确實如此打算,直到原本應該筆直前行,斬斷一切的槍勢在離展雪不到一尺的地方,突然開始不受控制地向右偏去。

那柄長劍正壓槍鋒,從內向外發力,撥開了他的槍尖。

精巧的一着四兩撥千斤。若非懷梁武器比他沉重,此時槍就不知要偏到哪裏去了。展雪的劍用力抵着他的槍,兩人此時挨的很近,懷梁看見他的眼神,全然專注,心無旁骛。

他立即收回兵器,而展雪,毫無意外地搶到了這個破綻,懷梁借勢撥開了他的劍,兩人重新回到對峙的狀态之下,劍鋒槍鋒互不相碰,都在微微顫抖着試探對方的破綻。

這算拉平一局。

但有了這一回合交手,懷梁也看明白:展雪的劍招已臻大成,無懈可擊,要從技巧上壓住他是不可能的,只能發揮手中槍與劍相較那不可能被抹消的長處。

長,重。

他揮步而上迅速搶攻,确保在槍尖指到的範圍之內,展雪避無可避,只能揮劍迎擊,這樣的招式有了效果,展雪的劍招,終于在他可見的範圍之內,出現了一瞬間的散亂。

雖不過片刻,但對于頂尖高手而言,已經是致命的過失。懷梁将槍尖突然送出,銀光如驚雷和閃電一樣,幾乎是貼着地攻向展雪胸口。

如果這一擊果中,那麽展雪絕無生還的可能。

這位禦衛再一次展現了他精妙到幾乎奇詭的身法,懷梁聽見利刃破開人體的響聲,但很可惜,傷處并不在那足以使他達成致命一擊的地方。

展雪在最後一刻選擇棄掉手中劍,扭轉身形,任由懷梁刺中他身上非致命處——是一個純粹出于本能的反應。

懷梁緩慢地收起槍。

“公子!”懷瑾道,“不如殺之,以除後患。”

懷梁沒有回頭看他,仍舊注視着展雪,“回去告訴容落,不論這事是誰在背後操作,我長兄之仇,來日必定一齊讨回。”

他說罷,登車而去。

“太魯莽了,公子。”懷瑾一邊催促李重榮向前縱馬快行,一邊不贊同地看向回到車裏的懷梁,“若果真輸了的話,你又當如何?”

懷梁面無表情地回答他,“如果輸了的話,你就是北地的主人。有什麽問題嗎?父親把你接過來,難道不就是為的這個?”

一提到這個問題,懷瑾就不再有話講了,只是又對李重榮吩咐了一句快馬加鞭。

“再往前到洛口棧橋,有我們的護衛。”

“他們就是你所說的接應的人?”

“不錯。洛口和離山相接處有一段長久無人修葺的古城牆,到了那裏我們才是真正安全。”他看了一眼懷梁,眼神中有些歉意,

“公子別怨我選的地方繞了遠路……我們已經是逃亡身份,如果明目張膽的去走官道,未免太過張揚。”

懷梁點頭,“我知道了。你安排的很好。”

暢快淋漓戰了一場之後,或許是胸中怨氣都已經發洩幹淨,懷梁只覺心中反而少了不少郁結,甚至于看懷瑾也順眼了不少。

此時太陽已經平西,懷梁只覺得一陣突如其來的疲憊擄獲了自己。他幹脆不再去猜懷瑾藏着什麽心眼,只是由着他折騰。

果然,馬車輕巧地繞過了沿路驿站,并且在上弦月剛剛開始在古城牆頭露出輝光的時候的時候,悄無聲息地跨過了棧橋。

春水方生,洛口川下濁浪滾滾,翻湧沸騰,水花擊打沿岸陡峭驚峻的山子石棱,驚寒的烏鴉在黑黢黢虬結着的老樹林裏撲棱着翅膀,偶爾因為一塊墜落的山石而成群驚起,亂叫亂撞。但無人察覺到他們的存在,

馬車就這樣悄悄地向着廢棄的古城牆進發,懷梁發覺不知何時李重榮已将一面銀邊的蒼鷹泅海旗插在他們的車旁。

這大約也是懷瑾一早授意過的。因為古城牆下,果然漸漸有士兵聚攏而來。

“下車吧。”懷瑾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臂,

“天晚了,總得修整一天,明天才能出發。”懷梁也就向着那些士兵走過去,他并不認識他們,他猜想懷瑾并沒有帶出燕方王宮裏的士兵。

然而,其中卻獨有一個身影,讓他感覺一陣陣熟悉。那身影,遠比其他士兵都要瘦小纖細些。

那是個少女的身影,對方此刻顯然也發現了他,懷梁看着那個遙遙與他相對的影子,心中忽然一片恍惚。

白錦錦。

白錦錦就在那一片紗幕似的月色,頹敗的古城牆與與燃燒的火堆之間向他走來。她身上穿着是懷梁的衣裳,看上去英姿飒爽,雖然神情中透着疲憊。

那是連趕幾天幾夜的路之後才會有的疲憊。

她向他走過來,眼中有點嗔怒,但是還有一種東西。

懷梁看懂了,心裏止不住的翻騰。

她向他走過來,背棄了她的王後姐姐,背棄了自己所有原先的生活,那是怎樣勇敢的一個女孩。

懷梁想,她只要往後一步,便是平靜無波的京城。在那裏,她的姐姐會寵愛她,保護她,她是王後的妹妹,可以在每一個節日無憂無慮,盡情玩鬧。她可以等到下一個上燈節,去看看她沒有來得及見識的那十裏上燈長火,她甚至可以如她之前向懷梁所說的那樣,翻過山,去守江的落木嶺,去楚庭。

但是她沒有轉過身逃走,她正在走向懷梁,她的眼睛亮得如兩把純金色的火炬。

她的臉美麗又堅毅,如同雪中新開的梅花。

“你為什麽要來?”懷梁想,自己問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一個問題。

“因為我想。”她的眸子那麽堅毅,懷梁卻覺得她目光裏盡是柔情。

緊接着,白錦錦粗暴地一把揪住懷梁的領子,狠狠抓在手裏揉搓着,好像要把他活活勒死方才罷休,

“你不許丢下我!”她惡狠狠地說着,漂亮的小臉蛋兇惡地皺到一起去,“我不相信你哥哥殺了秦王,而且我不喜歡看不平之事,所以我會盡力幫你洗清冤屈。”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還有,我喜歡你,你就不準逃跑;如果你敢逃跑,我會從把你從天涯海角找出來,然後娶你。”

她還用了“娶”這個字。

懷梁發誓,他聽見四周有竊笑聲。

“這位姑娘能否先把公子松開呢?”唯有懷瑾面色如常地分開幸災樂禍的衆士兵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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