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買一百件,撕掉
到了造型室,那裏的老板帶着幾個員工已經排隊在那兒等着了,見到盛晚被江杞修送來後,都是标準的笑露了八顆牙齒,齊刷刷地喚道:“盛晚小姐。”
陸遠詞吩咐的裙子也都送過來挂成了一排,皆是可以擋住肩頸的高領款禮服。
盛晚選了款低調的月白色旗袍禮服裙,珍珠盤扣,緞面的布料走近了才能瞧見上面繡着的暗紋,是潤物細無聲的精致奢華。
既然選定了,在換衣服之前就要先做頭發。
盛晚坐在造型椅上任由身後的殺馬特發型師擺弄,百般聊賴,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雜志放在膝蓋上翻。
好巧不巧,就是本月的vogue,封面是陸遠詞。
他大概是被迫營業,并沒有讓攝影師對着整張臉的正面怼拍,只拍了一個側面,構景很簡單,就在他辦公室,黑白色系的低調大方。
有些磨砂質感的照片裏,陸遠詞的半張側臉輪廓立體,過于出挑的眉骨和鼻子卻不顯得喧賓奪主,延伸下去到下巴和脖頸,喉結的線條都十分完美。
雖然常常都能看到陸遠詞,但偶爾盛晚也會在心裏感慨,女娲造人的時候可能過于偏心了些。
男人的奶奶有着一半的意大利血統,輪到他這兒還剩下八分之一,可就這麽一點點,讓他清隽淩厲的線條裏帶了一分浪漫的‘歐美’感,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盛晚小姐。”發型師大功告成,笑盈盈地問她:“您覺得效果如何?”
盛晚回神,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挺久。
她擡眸看向鏡子裏的自己,長長的黑發被梳成了盤辮髻,複古而端莊,一眼望過去簡單,細細瞧着卻能看出來其中繁複。
這發型師的确是有水平的,發型和服裝搭配的天作之合。
盛晚:“謝謝,怎麽稱呼?”
“alex。”發型師笑笑:“叫我alex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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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型和妝容都弄妥帖了已經快五點,盛晚走到更衣室時準備換衣服,才瞧見陸遠詞幫她準備的‘私密專家’是誰。
一個頭發都有些花白了的老阿姨,見到她後推了推金絲邊的老花鏡,客氣地笑:“盛晚小姐。”
顯然就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盛晚愣了下,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陸遠詞這找的人…确實夠私密。
老人家人稱燕姨,為了避免脫衣換衣時不小心碰到盛晚的頭發,全程都很小心翼翼,手下有輕有重,一看就是專業人士。
她是什麽大風大浪都見識過地過來人了,瞧見盛晚身上那一片的暧昧痕跡也沒有絲毫波動,甚至眉毛都沒有挑一下。
反而是幫着姑娘換好衣服系上扣子後,才微微感慨:“盛晚小姐,您這身段可真适合穿旗袍。”
盛晚笑笑:“謝謝。”
“別當燕姨是說客氣話,我是說真的。”燕姨按了按她的肩:“我見識過太多女孩子的身子骨了,您這骨架子不嬌不小,卻特別薄,天生就是穿衣服當模特的好料子。”
“您坐下休息,我去拿鞋子。”
燕姨的話,讓盛晚若有所思地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月白色不是像黑色,棕色那種顯瘦的顏色,尤其是剪裁得當貼着身體曲線的旗袍,多一寸肉幾乎就能被看得出來。
可穿在她身上,确實當得起‘骨肉勻亭’這四個字。
盛晚打小就要比身邊一起玩兒的女同學高一點點,上高二那年,定格在172,其實在模特這個行業裏算是矮的,奈何她先天條件實在太好了。
就像燕姨說的,骨架子不小可以撐得起衣服,但骨頭卻很單薄纖細,這就讓她穿什麽衣服都有種冷線條的伶俐感——也是模特身上最需要的氣質。
上大學的時候,學校有活動時給批發一些簡陋的團建衣服給學生穿,都是設計很簡單的白T恤,但盛晚穿着,就是要比別人穿着好看很多。
雖說時尚的完成度靠臉,但遮住她這張妖冶的臉只看身子,她也是出類拔萃到惹眼的那個。
本身硬件條件就很出挑,加上身處濱市這樣的一線城市,剛剛畢業,盛晚就被宋蘇手下的星探挖過去了。
她那段時間很迷茫,甚至不知道做什麽,有種随波逐流的無欲無求,宋蘇親自來登門拜訪打動了她,那盛晚就沒怎麽多想,進入了模特這個行業。
盛晚當初只是想着不要閑下來,一閑着就頭疼,随便找點事情做也好。
卻沒想到一做就是快五年,從一個混日子的混成了模特圈的‘頂流’。
盛晚正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憶往昔,就聽到門口傳來一聲響動,她以為是燕姨,回頭剛要說話:“您…”
結果推門進來的人是陸遠詞,她剛說出一個字就頓住了。
陸遠詞身着一身銀灰色的西裝,和他黑灰色的眼睛相得益彰,內斂中不失隐晦的奢華。
只是那雙向來都平靜冷淡的眼睛,在看到盛晚時頓了一下,然後眼底閃過一絲近乎‘炙熱’的鋒芒。
“呃。”盛晚被他盯得莫名有些尴尬,低聲道:“我以為是燕姨拿鞋回來了。”
“我拿過來了。”陸遠詞回答,從身後拿出一雙小巧的高跟鞋,和她身上的旗袍是配套的月白色,鞋面上有兩顆珍珠作點綴,簡單大氣。
見他似乎要蹲下幫她換,盛晚忙道:“我自己來吧。”
“坐下。”陸遠詞的态度卻很強勢:“我來。”
他已經半跪了下來,執起盛晚雪白的腳腕放在膝蓋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女孩的腳背,然後幫她穿上鞋子。
動作像是開了慢速,陸遠詞的一舉一動,仿佛都帶上了一股撩撥得調情意味。
尤其是旗袍的裙子是開衩的,他的角度,大概可以看到裙底若隐若現的風光,否則那只本來攥着腳腕的大手,也不會慢慢延伸至小腿了……
這種暧昧到極致的拉扯,讓本身已經吃慣了‘甜食’的盛晚也有點難耐。
不過,她還是有一絲理智在的。
“陸遠詞。”盛晚忍不住提醒他:“這是在外面。”
“嗯。”陸遠詞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擡眸看她,眼睛裏有一絲笑意:“不亂來,放心。”
“幫你弄一次。”
“……”
不要臉啊!誰說她想要了!?
盛晚耳根子的熱度蔓延到臉上,咬着唇剛想開罵,穿着旗袍的背就被抵到了身後的鏡子上。
一片混亂中,盛晚聲音都有點哆嗦:“小心…別把衣服弄壞了。”
“沒事。”陸遠詞一向清澈的氣息有些喘,伏在她耳邊的聲音甚至有些發狠:“弄壞了我再給你買。”
“買一百件,撕掉。”
這是他走進更衣室後的第一想法。
盛晚細白的手指緊緊扣着凳子的邊緣,聞言沒忍住笑了出來。
悶騷的家夥,真是會玩兒。
折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兩個人才從更衣室出來。
——實際上盛晚都不想出來,這屋裏有人是傻子嗎?能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麽?況且她的唇妝都被吃得差不多了,裙角那裏也皺了一塊……
盛晚羞也快要羞死了,氣的欲哭無淚沒臉見人,小手握成拳頭一個勁兒地垂着陸遠詞的肩膀撒氣。
“行了。”陸遠詞等她發洩得差不多了,才把人摟在懷裏哄道:“人都走了。”
知道盛晚容易害羞,他之前就給江杞修發信息讓他把造型室都清空了。
“好啊你。”盛晚眯了眯眼,陰恻恻地問:“早有預謀是吧?”
此刻她正在氣頭上,自己說什麽都是錯,那陸遠詞索性不說,任由她撒氣就是了。
随便小姑娘把他的西服褲腳踹出了好幾個鞋印兒,她才終于開心了。
然後陸遠詞又充當鏡子支架,舉着小鏡子讓盛晚不緊不慢的塗口紅。
這完全的‘工具人’狀态,讓前排開車的司機在紅燈時無意地看了一眼後面,整個人就驚呆了。
老天爺,後面那人是陸總?
是那個面對十幾億策劃方案産生糾葛時都巍峨不動地陸總?
這……怎麽感覺比他還妻奴呢?
能讓陸遠詞親自來參加的酒會,那必然是商圈頂級的精英齊聚地,保密性極強的私人場所,所以他才會帶着盛晚一起來。
因為沒人會随随便便做出偷偷拍照的沒素養舉動,場所的工作人員也不會允許,否則他如果去哪兒都帶着盛晚,那她背後的神秘‘金主’早就曝光了,還用得着圈裏那些人猜來猜去的嗎。
陸遠詞帶着盛晚過來,也就是為了告訴在場的名媛他身邊有人了,并非需要姑娘時時刻刻陪在自己身邊,聽他同別人商談那些無聊的業務。
所以盛晚也并不客氣,等到了地兒後陪着陸遠詞走了一圈,便表示要自己去溜達。
酒會模式是流水臺式的中西結合自助晚宴,基本上什麽吃的都有,盛晚用金槍魚和蔬菜拌了個沙拉,就找了個角落坐下來混時間。
宋蘇把她前兩天拍的雜志底片發了過來,未修直出版本的,盛晚邊吃邊看,忍不住默默贊嘆——自己可真好看啊!
正自戀着,長沙發不遠處的另一邊就座了幾個名媛,仗着這邊兒沒什麽人,光明正大地竊竊私語。
“你們剛剛看到陸遠詞了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本人啊,平時就聽我爸爸在家裏說想和他合作,沒想到本人這麽年輕,帥的我腳軟。”
“我也是,陸遠詞很難見的,之前我哥約了他好幾次都沒見到人。”
“前兩天一個雜志采訪到他了,我倒是看了那封面,啧啧,本人真的比照片好看太多。”
幾個女孩兒故作矜持,言語中沒有像之前那幾個小模特一樣過火露骨,但花癡和激動的情緒還是很容易就聽出來。
盛晚眼睛還是看着手機,但耳朵已經不自覺地更加關注那邊了,繼續聽着她們說。
“你們看到剛剛那個一直跟在他旁邊的女人了嗎?是什麽人啊?”
“我認識哦,那女人名叫顧馥,是哪個集團的女高管來着,據說她是靠睡人上位的。”
說到某個關鍵字時,女聲壓得很低很低。
“啊?真的假的?她看着還挺漂亮的呢。”
“你懂什麽啊,就是漂亮才能那麽快上位啊,在高企裏哪兒那麽容易升職啊。”
“那她今晚上一直跟着陸遠詞幹嗎?她那公司和航遠有合作?”
“誰知道呢,想攀龍附鳳也說不定……”
盛晚實在是有點聽不下去了,皺眉端着自己吃了一半的沙拉離開。
如果那幾個女生單純花癡陸遠詞的話她還可以饒有趣味地聽聽,但在那兒議論別的女生洋洋得意地說閑話,她可聽着真有點作嘔。
這種毫無證據的構陷,讓盛晚想到自己入行這麽多年裏被人很多次捕風捉影的中傷。
她只要和某個有名望的業內人士碰見過,就會被人誣陷成陪睡,和此刻的論調何其相似?
雖然那些人從來都不敢跑到她面前來指指點點,但已經足夠讓盛晚不舒服了。
不知不覺間走回主廳,盛晚擡眸,看到酒桌盡頭的陸遠詞,他修長的手指執着一個高腳的香槟杯,微微低頭,似乎在認真聽着旁人說話。
而他旁邊站着的女人穿着純黑色的小禮服,膚白如雪,黑發紅唇,凹凸有致的身材和姣好的面容無一不透露着成熟女人獨有的魅力。
大概就是剛剛那些人口中的顧馥,她笑意晏晏,大概是處對自己工作領域的極度自信,明媚又大氣。
盛晚停下腳步,她把盤子放在一邊的桌上,在想要不要和陸遠詞說一聲自己先走算了。
這樣的場合,自己待着實在是無聊。
只是還未等走過去,陸遠詞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微微側頭,向着她這邊看了過來。
而後,目光一頓。
回程的路上,已經是深夜十點鐘了。
兩個人還是并排坐在後座,但比起來的時候,車裏的氣氛有些壓抑。
可能是因為下雨的緣故,雨滴聲淅淅瀝瀝地敲打在窗戶上,讓人沒了說話的欲望。
半晌,還是陸遠詞先開的口,低沉的聲音在密閉的空間裏有種帶着回音的質感——
“和我站在一起的顧馥,是西升集團項目的負責人。”
“最近公司一直在談這個項目。”
啊?這算解釋嗎?
盛晚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沒事,你不用解釋這麽多的。”
她又沒誤會什麽,只不過是剛剛想起了一些不太開心的事情,所以心情也一般般罷了。
陸遠詞輪廓分明的大半張臉藏在車廂的暗影裏,神色瞧不分明,只能看到下颌線的弧度緊了緊。
他低聲問:“你…不介意嗎?”
散場的時候江杞修告訴他,酒會上有些風言風語。
陸遠詞以為盛晚是聽見了生氣,那一瞬間才會用帶着些‘憤懑’的眼神瞧着自己,可現在她說,不用解釋。
不僅如此……
“不介意啊。”盛晚側頭對他微微笑了笑,神色是無半分作僞的淡然:“有什麽好介意的。”
陸遠詞側回頭,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随即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有什麽好介意的,他可真是蠢,居然會期待盛晚會因為他和別的女人站在一起或吃醋或介意。
實際上是,她壓根就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