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也是人,他會嫉妒
十二月末的天氣真的很冷,但北海岸裏地暖燒的很足,和屋外的狂風呼嘯俨然像是兩個世界。
只是盛晚依然覺得冷。
一個人待在快要三百平的大平層裏,除了空蕩就是孤寂。
盛晚覺得自己有點奇怪。
原來的她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她蠻喜歡一個人呆着,清清靜靜又可以想事情,無論是看一會兒書還是整理一下自己最近的思維都是好事。
只是她沒法騙自己,她現在确實是在因為過于空落的環境而感到孤獨。
而且,這種孤獨不是源于房子太大的緣故。
是因為……陸遠詞走之前的态度。
他坦誠相待,承認了念奴嬌劇組停牌的緣故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且,他也并不打算更改這個決定。
所以,他們之間是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嗎?
想到這裏,盛晚就覺得心煩的厲害。
她蜷起膝蓋下巴枕在上面,兩條細細的手臂蜷着雙腿,正鬧心的想着,放在旁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盛晚一愣,連忙看向手機。
她因為心煩已經關掉了平時用的那個手機,現在響起的這個號碼是只有關系很近很近的幾個家人朋友才知道的,就連宋蘇都不知道。
聽到這個號碼響,她才會有所期待的望了過去。
只不過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是‘媽媽’,不是她剛剛在心裏悄悄期待了一下的陸遠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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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晚微怔,也說不上是不是失望。
她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心情,笑着接起電話:“媽。”
“晚晚。”馮一盼聲音明朗,即便是隔着電話線,也能感染到開心的情緒:“最近怎麽樣?”
“還好啊,前幾天去沙漠拍戲了,那地兒白天太熱,晚上又冷……”盛晚絮絮叨叨的和母親說起這一周發生的事情。
她生長在一個很普通的家庭裏,父母都是很普通的漁民,生活在濱市的海港小鎮上。
雖然都是濱市,但海港鎮和市中心差別還是很大的,坐車也要兩個小時。
盛晚前十幾年都是在海港鎮踏踏實實生活的,直到上了高中才被父母送到市裏師資資源比較好的學校,讓她讀寄宿。
他們知道盛晚學習好,也絕對不能耽誤閨女的學習天賦,他們不想讓她也成為一個漁民。
許是當父母的都對自家孩子帶着濾鏡,同時還有些好高骛遠的追求,比如盛顧和馮一盼,都覺得自己閨女以後能成為個‘文化人’,當個律師法官科學家公務員什麽的。
只是他們雖然有期待,但卻從未要求盛晚必須去做什麽。
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盛晚雖然在市裏讀書,但基本每個月都會回家一趟。
她和父母感情很好,是在很純粹的家庭裏培養出來的獨生女,即便她只是生活在一個很普通平凡的家庭裏,但滿滿的愛意給了她無論在誰面前都不卑微,能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勇氣。
也正是因為這樣,不管是陸老爺子陸肇還是陸遠詞,都會不自覺被她身上的氣質所吸引。
直到現在,就算平日裏工作忙的不行,盛晚和父母都會保持着一周最少通話一次的習慣。
“晚晚,你怎麽又打錢過來了。”馮一盼嘆了口氣:“都說了我和你爸兩個人錢夠用,我倆兩個轱辘棒子有什麽花錢的地方啊?你在市中心,需要花錢的地方多,你自己留着點。”
她今早看到收到銀行短信,看到盛晚又打了五位數的錢過來,就覺得心驚膽戰。
盛晚聽着,忍不住笑——她父母真的就是那種只會悶頭幹活的老實人,對新時代流行的八卦和金融什麽的完全不感興趣。
即便她已經告訴了他們自己現在是明星,會賺很多很多錢,上過的熱搜他們也都看過了,但兩口依舊是很不明白。
對于盛顧和馮一盼來說,她現在賺的這種錢都是‘虛浮的’,輕飄飄沒有公務員那種保障的,指不定哪天就不賺錢了,所以非要她攢着點。
每個月盛晚打錢都不敢打太多,生怕吓到他們,但是她又不能聽馮一盼的不給錢,她忍不住……
“媽,我這兒有錢,每個月都攢着呢,給你和我爸的是固定的。”盛晚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吐槽:“你和我爸年紀大了,我不想讓你們再幹活,能不能就拿着錢在家裏待着啊?”
早年看盛顧捕魚總怕他出意外,看馮一盼賣魚又心疼她太累,現在好不容易自己有能力了,自然就想讓爸媽享清福。
“你這孩子,說什麽呢?”馮一盼都被她這話逗笑了:“我和你爸才五十出頭,待着什麽啊待着,我倆還得給你攢嫁妝呢!”
盛晚聽到這話就知道不妙,連忙說:“我,我這邊……”
“晚晚,你最近有沒有談朋友啊?”然而已經來不及了,‘我這邊有事’的借口還沒等說出口,馮一盼就笑眯眯地問:“寶貝,你也快二十七的人了,不能再這麽一天傻兮兮的不想正事了。”
……
她怎麽沒想‘正事’了,她可有正事了。
就是陸遠詞的存在,她現在還不知道該怎麽和父母去說。
正糾結着,盛晚就聽見馮一盼又說:“晚晚,你周姨有個朋友的兒子是中醫,可好的小夥子了,據說跟你年紀差不多,在醫院裏工作掙得也多,人還長得挺标致的……”
“媽。”盛晚連忙打斷她:“您不會要我去相親吧?”
“寶貝真聰明。”馮一盼興沖沖地說:“這小夥子這麽好的條件,不見見不是可惜了麽?”
條件好?呵,娘啊,你不知道你女兒現在睡着全濱市條件最好的男人……
“呃,我不想看。”盛晚沒辦法,只得生硬地拒絕:“媽,我現在這個年紀就是拼事業的年紀啊,幹嘛相親?”
“胡說,事業和談戀愛沖突嗎?”馮一盼怒道:“你周姨都跟我說了,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就愛找這種借口,她閨女也是這德行!
……
“媽,其實我有正在相處的男生,真的。”盛晚只好說了一半實話,嚴肅道:“這個時候和別人相親,不太好吧?”
“啊?你有正在相處的男生?還不是男朋友嗎?真的假的?”馮一盼立刻喜笑顏開,一連串發問:“你怎麽沒和媽媽說啊?什麽時候的事情!”
“呵呵,就前段時間。”盛晚含糊其辭,尬笑道:“現在也不穩定有什麽好說的,如果相處的好,他升級成為我男朋友了,我自然就和你說了呀。”
盛晚并非不想和馮一盼坦誠自己現在和陸遠詞的關系,但她不能說實話。
她了解自己的母親,如果她說了自己現在和陸遠詞基本是‘同居狀态’,那麽馮一盼是一定會要求她把人帶回去讓他們看看,或者是自己殺過來看的。
可自己現在和陸遠詞這不陰不陽的關系,根本就不适合去見家長,她也不會提出這個要求。
所以思索幾番,她還是只能簡單和馮一盼介紹了一下陸遠詞的情況。
躺在沙發上閑聊的投入,盛晚絲毫沒有聽到幾十米之外的大門口,被人輸入指紋悄悄的打開了。
陸遠詞買了晚餐回來,他拎着一堆湯湯水水食盒,本想着如果盛晚睡了,他不要打擾她的休息才悄悄進來的。
結果走進玄關,就聽見女孩兒清脆的聲音正在和家裏人打電話。
而且,說到他了。
陸遠詞站在玄關沒有動,靜靜地聽着盛晚笑着說話的聲音。
他知道她現在口中提到的人就是自己,所以……也聽到了她是怎麽定義他們之間的關系的。
竟然,就只是‘正在相處’的程度麽?
陸遠詞微怔片刻,黑眸劃過一絲脆弱的寒芒。
他并非想偷聽,但既然已經聽到了就不能裝作沒聽見。
他清楚的聽到了一開始盛晚是直接隐瞞了自己有男朋友的事,直到電話對面談到給她安排相親,她才搪塞着把自己推出來。
雖然盛晚拒絕了對面的相親安排,但這也絲毫沒有讓陸遠詞感到開心。
他仍舊覺得有些滑稽和可笑。
用了五年時間,得到的依舊是‘正在相處’的評價,甚至于被介紹給她家裏人的資格都沒有。
如此蝸牛的進度,他還能說什麽呢?
陸遠詞有些狼狽的擡了下唇角,他不想讓盛晚發現自己來過,拎着餐盒剛準備像悄悄來時一樣悄悄離開,就聽見客廳裏的女孩兒聲音清脆,說了一句話——
“媽,您可不可以別再提靳予啦?”
陸遠詞腳步頓住,他站在原地,聽着盛晚飄過來的每一句話。
“我都說了,我不談戀愛不是因為靳予。”
“哎呦,您老可別瞎猜了……”
原來,盛晚帶着靳予去見過父母,而且,好像很熟的樣子。
當時盛晚在大一的時候和他談戀愛,大三分手。
三年時間內,就已經發展到見家長的地步了麽?
陸遠詞了解他們的過往,甚至精确到他們在大學裏的每一天和每一個細節上。
他就是這麽偏執的變态,自虐一樣的調查過盛晚,也在了解一切後扪心自問過自己能不能放下過往,毫無保留的喜歡這個女孩子。
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他才緩緩鋪張開一張大網,慢慢收攏,把盛晚包裹在其中。
可陸遠詞發現他高估自己了。
他也是人,他會嫉妒。
深吸一口氣,在情緒還沒徹底失控前,陸遠詞立刻轉身離開。
饒是如此憤怒,關門的力道也放輕了,全程,他沒有打擾到講電話的女孩兒。
拍攝通告之前就都推了,現在劇組停拍,陸遠詞忙得不見人影,盛晚一下子閑了下來。
忙慣了,閑下來總感覺極為突兀。
在北海岸窩了整整三天,盛晚等到生理期過去整個人精神起來,便爬起來拾掇了一下自己,約程鳶出門玩兒。
正巧趕上周末,程鳶這個社畜也放假,兩個人去超市買了些菜,準備回家自己做飯吃。
現在的盛晚熱度不比從前,上過幾次熱搜了,随時都有可能被人認出來。
在外面吃飯,風險實在太大。
況且,程鳶做飯的手藝不錯。
原來在大學寝室的那幾年,沒事的時候她都會給幾個室友開小竈,盛晚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吃過她做的菜了,說實話還真有點想。
程鳶不是第一次來到北海岸陪盛晚了,可每次來,她都忍不住感慨。
“啧啧啧。”她掃了一圈這邊邊角角都是高密度精裝修的房子,搖了搖頭:“你們家陸總還真是把你養在金屋裏。”
甭說這地段是寸土寸金,就單說這房子裏的裝修,就是打工人一輩子也積攢不出來的程度。
盛晚笑而不語,垂下的眼神卻有些發飄。
“怎麽了?”程鳶十分了解她的情緒變化,如今瞧見她這模樣,微微一怔:“今天一天就感覺你情緒不太高,還在為劇組停拍的事情不開心?”
“也不全是,就……”盛晚一頓,聲音很低落:“陸遠詞兩天沒過來這兒了。”
那天的争執後,也不知道陸遠詞是不是還在生氣,總之,這兩天他就沒聯系過她。
盛晚知道他管理着整個航遠,會很忙很忙,之前十天半個月沒聯系的時間也是有的,不應該因此感到不安。
但或許是因為這次剛吵完架,不歡而散,盛晚就是覺得這種冷淡的僵持很惱人。
“啊?你就因為這個?”程鳶是局外人,自然不明所以:“你之前不是說了麽?陸總偶爾就會出差,半個月不聯系你都正常,這有什麽的?”
“你不明白。”盛晚嘆了口氣,把在劇組發生的事情和她簡單說了下,其中包括她和陸遠詞在這件事情上産生的分歧。
程鳶聽得一愣一愣的,末了‘我靠’一聲,忍不住捶了一下沙發把手。
“你們那什麽劇組啊?這麽缺德?”她第一時間關心的也是這個,大怒:“居然叫你大半夜的在零下十幾度拍戲?”
“……你先別生氣。”盛晚遞了杯水給她,淡淡道:“其實這是工作我也能忍,畢竟錢也不是那麽好賺的,比較起來,後面服裝組的人污蔑我的助理弄壞衣服,才讓我更生氣。”
“你別傻了,兩件事都足夠讓人生氣了!”程鳶嗤笑一聲,說着大實話:“導演敢讓趙姿苒在那個溫度下穿着薄衣服拍戲麽?說到底不就是欺負你是新人,以為你沒後臺沒靠山。”
“要我說陸總做的就對,直接出手拿捏住他們七寸,讓這個劇組和導演吃個教訓。”
見程鳶的觀點完全和陸遠詞大差不差,盛晚皺了皺眉。
“可是……”她有些困惑,低聲問着:“我們這行本來就是來錢快的暴利職業,拍戲遭點罪不也是應該的麽?”
她本以為程鳶作為辛辛苦苦上班的社畜會覺得她矯情,會不齒陸遠詞這種資本家的小題大做呢。
“寶貝,你錯了。”程鳶搖了搖頭,嚴肅道:“如果陸總是為了幫你這個日收七八位數的人出氣,發洩到普通人身上,那我絕對罵死你倆。”
“但這次的博弈,本身他也是和‘資本’在較量,無非是金融圈和娛樂圈裏的區別。”
“這件事從頭到尾就和我們普通打工人沒什麽關系,陸總是生氣導演仗着自己是個不大不小的‘資本’欺負你,另外還有之前騎馬受傷和之後服裝損壞的事,他肯定覺得這劇組裏龍潭虎穴都不是省油的燈,當然要幫你出氣啊!”
盛晚聽的心頭微顫,本來有些內疚的心頭像是蒙了一層迷霧。
此刻方才有些撥雲見霧。
她一直覺得自己工作上遇到了點麻煩和挫折,也不應該借助陸遠詞這個龐大的靠山去‘欺負’別人,否則不就是狐假虎威了麽?
自己真沒那麽矯情金貴,說不得碰不得。
可盛晚忽視了一點——是劇組三番兩次的給她下絆子,差別對待的。
就算是工作,但也應該做到平等,不該看人下菜碟。
其次,不管是陳執還是趙姿苒房竟等人,每個人都是資本和有所成就的人,非但不缺錢還會仗勢欺人,所以,她有什麽好同情他們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陳執以為自己靠山沒那麽強硬,就區別對待任由劇組給她下絆子,那他現在被教訓不是很活該嗎?
想通了其中因果,郁結了好幾天的心情也就一掃而空,盛晚笑了笑,由衷的對程鳶說了聲謝謝。
“熊樣兒,謝我幹嘛?”程鳶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催促她:“還不趕緊給你們家陸總打電話,跟他撒個嬌破冰啊?”
“不着急。”盛晚唇角挂着難得恬靜的微笑,掃了眼手機:“我還是想當面和他說。”
電話裏道歉的話,未免顯得沒有誠意。
“當面?”程鳶一怔,邊啃蘿蔔邊含糊地問:“你要去找陸總麽?”
“不,他會來找我的。”盛晚看到手機日歷上的日期,聲音篤定:“後天是元旦,陸家有家宴。”
每年都有,雷打不動。
因為陸老爺子喜歡的緣故,她已經陪着陸遠詞出席四年了。
所以就算男人仍舊生氣,也會主動來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