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梧桐想的倒是好,早點起來。哪裏知道葉雲疏也猜到他所想的,比他還要早的就起來打掃院子,煮早飯。

今天梧桐是要去做活的,葉雲疏知道這是個力氣活,怎麽也要多吃點。

前幾天從草叢裏找到的野雞蛋,糙米下鍋熬成粥,晾幹的菌子幹切成粒一起熬。一直熬到糙米在水中開花,葉雲疏才把野雞蛋敲下去,他要做個荷包蛋。

荷包蛋做好,屋子裏也有動靜,是梧桐醒了,快速的将荷包蛋裝碗底再用粥掩蓋過去

“公子。”

梧桐衣服都沒有穿好就跑出來,“梧桐失職,竟然讓公子動手做飯。”

“不是說好嗎?你去做活,家中的事我來。”端着碗過去,“快點吃,第一天可不能晚去。”

梧桐氣鼓鼓接過碗,一個人端着蹲牆角去,沒一會又端着碗過來,筷子指着那兩個荷包蛋,眼淚花都要掉出來:“公子。”

“嗯,吃吧!莫非是嫌棄我手藝?”

“不是。”

梧桐眼淚一下子落下來,葉雲疏擡手給他擦幹淨:“哭什麽?吃了去幹活。”

“嗯。”梧桐捧着碗躲到角落,抽噎了一會,很快又拿起筷子大口吃起來。

天邊一縷金光灑下,綿延千裏的群山從朦胧霧氣中露出一角墨青,白鷺從栖息的樹上飛起,落到河邊,長喙間魚甩出一串水珠。

“哞…”老黃牛帶着它的孩子從河岸走下,重重躺倒在河裏,激起混濁水花,一邊上的幾只狗也跟在旁邊嬉水。只是可憐了那倒黴的小魚,翻個白肚皮就便宜了在河邊洗衣服的葉雲疏。

“阿汪,我要回了,你還要玩水嗎?”葉雲疏洗好衣服,将遭了無妄之災的魚用鐵線草串起魚鰓拎在手裏。

聽到葉雲疏話的幾只狗站起來,還有兩只依依不舍的卧在水中露出個腦袋,見此葉雲疏莞爾一笑:“那你們要記得回來吃午飯。”

說罷,端着盆往家裏走,他走了,幾只狗也不願意再玩,一溜煙的跟在後面往家裏去。

把洗好的衣服晾竹竿上,回頭就看見玄青拖着一只腳去啃魚尾巴,葉雲疏過去抱起它,“玄青不錯,都能走路自己找吃的了。”說着将串的魚挨個丢給家裏幾只貓,“知道你們平日自個去河邊抓魚吃,但是你們別嫌棄這個是死的。”

“喵。”

不知道那些貓有沒有聽懂,葉雲疏又進廚房拿了一把刀出來。看他動作院牆周圍歇的鳥就知道他要做什麽,撲棱着翅膀圍上來,切好的魚肉吃了個幹淨。

屋子裏,江晏無趣的閉上眼睛,拿魚喂這些畜牲,喂了自己吃什麽?下一瞬江晏又睜開眼睛,自己吃什麽?他這是認命自己一天天只能吃這些東西了嗎?

惱羞成怒,抓起手邊的木棍扔出去,“哐啷”一聲,葉雲疏還以為江晏又強撐着起身摔地上,跑進去才看到是門邊上的木棍:“誰惹你生氣了嗎?”

拿着木棍過去:“這根棍子是我在山裏邊挑選的最合适當拐棍的,別摔壞了。”

“拐棍?你是在詛咒我是個殘廢。”江晏一拍床板。

聽着聲音葉雲疏有些心疼,可別把床板拍壞了,搖頭:“你不是殘廢,但你現在需要。”說着将棍子往前一送。

驕傲慣了,江晏受夠了這段時間走路不利索的折磨,看着面前的棍子。一把抓住,葉雲疏來不及松開被拽着撲過去“唔!”

“對不起。”葉雲疏手忙腳亂的爬起來,“我不是故意摁你傷口的。”

江晏胸口一陣陣發疼:“站都站不穩,廢物。”

葉雲疏張張嘴,要不是你突然動手我會撲過來嗎?也更不會摁到沒痊愈的傷。

“滾。”

“那個需要我給你上藥嗎?別裂開了。”葉雲疏試探的問,目光落在江晏胸口。好像沒有出血就被江晏一聲暴呵吓得一溜煙出去。

“到處都是傷,怎麽嘴巴就不受傷,那麽會兇人。”葉雲疏拖着鋤頭往外走,小聲嘀咕,“嘶。”摸摸嘴唇,什麽時候碰到的:“不是我嘴巴,是裏面那個。”

葉雲疏家外面的這片墳地不小,又挨着山,不知道埋葬了多少附近村子裏村民的先祖,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村民們的傷心地和忌諱的地方。

“這草也長得太快了。”墳地間的空地葉雲疏和梧桐就将草鋤了種上蔬菜和農作物,本來是打算種出來拿去鎮上賣的。只是村裏人說墳地種出來的東西不好,沒法子葉雲疏他們就只能拿來自己吃,但也好,在外面找不到吃的時候也不至于會餓死。

“葉公子。”葉雲疏正蹲着清理苞米根莖處的雜草就有一個穿着麻衣,頭上裹着孝布的男人過來,他身後還跟着穿素服的道人。

這人葉雲疏有些眼熟,但具體的叫不出名字,應該不是青花村的人:“大叔,你有什麽事嗎?”其實葉雲疏已經猜到了對方要說什麽。

“風水先生說這塊是個好地方,我老娘就要葬在這裏…”說着,本就通紅的眼睛開始落淚,疲憊不堪。

葉雲疏連連點頭:“好的,沒問題,令堂什麽時候過來,我好收拾幹淨。”

男人抹抹淚:“後日出殡,明日下午就要過來準備,葉公子你看…”

“好,我馬上就收拾,大叔節哀順變。”

男人點點頭,回頭和風水先生說着什麽,風水先生就拿着羅盤過來轉了幾圈,最後才離開。

人一走,葉雲疏也立馬拿着鋤頭回去,這種事葉雲疏已經經歷了好多次。不過村民都不怪葉雲疏打擾了先人安靜,自然他們有需要的時候自己也不能撒潑不同意。

那塊地種了六排苞米,約莫四十多株,葉雲疏先是将苞米扳下來裝進背簍背回家。最後用砍刀把苞米杆砍倒,捆成一捆拖回家,這個晾幹可以拿來燒火。

“這個有點嫩。”坐在屋檐下,葉雲疏撕□□米殼,指甲掐掐苞米粒,冒出白色漿汁,“剛好可以吃煮苞米。”

苞米還要一個月才到收獲的季節,還好這一小塊葉雲疏和梧桐種下的早,不然苞米還長不成。

葉雲疏将掐不出白色漿汁的苞米挂屋檐下,并抱來一只花花貓,指着對它說:“幫着看好,可千萬不能被老鼠偷吃了,知道嗎?”

“喵。”

嫩的葉雲疏一口氣倒進鍋裏,加水開始煮,梧桐到了郭工頭那邊又跑回來說中午不回來吃,中午就只有葉雲疏和江晏在家裏。

“這是苞米?”江晏拿着苞米看來看去。

葉雲疏心提着,苞米可是很難得才能吃的,可別一不高興扔了,小聲地說:“嗯,很好吃的。”

“嘁”江晏看了一眼葉雲疏那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就好笑,“不扔,我不是那般浪費糧食的人。”

聽完葉雲疏心裏訝異,你不是嗎?

江晏說完也覺得有些多餘,浪不浪費和這種無知鄉民說什麽:“出去,沒事別進來。”

“哦。”葉雲疏本來就不打算進來,本來他打算鋤了苞米的草就繼續鋤其他的草,結果收拾苞米耽擱到現在什麽都沒有做。

墳地之間的空地不大,葉雲疏鋤完一小塊地又換另外一塊,擡頭看着天上的太陽,用衣袖擦擦汗繼續鋤草。

鋤完草還需要将這些雜草收拾裝進籮筐,挑到林間去倒掉,若是放任它在地裏。待早晨朝露濕潤泥土,雜草又有了生機,複活過後,之前的辛苦鋤草就白費。

鋤完草,天色還早。此時青雲西沉被落日餘晖染成紫色,林間灌木窸窸窣窣倒下,驚起回林的雀鳥。

“累死我了。”葉雲疏拖着削去多餘枝桠的樹幹來到一塊菜園子前,一屁股坐下用手扇了扇風。

緩了一會才起身解開捆樹幹的樹藤,每一根樹幹都很勻稱,約莫大拇指粗細。

這塊地種的是豇豆,這次種豇豆已經有些晚了,別人家的已經長成可以吃了,葉雲疏種的才膝蓋高,砍來的樹幹就是給豇豆做攀爬用的。一根根樹幹插.在豇豆苗邊,依次插.好後上方用樹藤交叉捆好。

最後将豇豆苗的藤綁在樹幹上,這樣豇豆苗就會順着樹幹纏繞,待豇豆開花,結成的豇豆就會長長的懸挂起來,又好采摘又好看。

“公子。”好像聽到梧桐的聲音,家中生活簡陋,可梧桐這些年只去做過一次工。雖青烏鎮離村子近可走一趟也要半個時辰,梧桐放心不下葉雲疏,這次就在村子裏,站在村頭吆喝一聲,村尾都可以聽見。

“公子。”葉雲疏踮起腳,終于看到梧桐的身影從林間小路跑過來。

“梧桐,今天去做活可累着了?”

梧桐跑過來,臉是洗過的,但是還能看到他脖子上的泥點子,搖搖頭,“不累。”眼睛看到搭好的豇豆架子,“公子不是說我來搭架子嗎?你怎麽…”

“好看嗎?和你搭的相比如何?”葉雲疏側過身讓梧桐看個清楚,睜大眼睛想要得到誇獎。

“比我好看。”梧桐肯定地說。

葉雲疏抿住嘴想笑,但是又想到梧桐今天幹了一天活:“好了,不比了,我們回去吧!還沒給你說,我們今天晚上吃苞米。”

“吃苞米?”梧桐回頭去看種苞米的那塊地,已經空了,垂下眸子劃過一絲悲傷,說明附近村子有人去世了。

吃飯時,照例先給江晏拿進去,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葉雲疏又停住:“這位公子,今天你可要沐浴?”

這正是三伏天,哪怕是不動都熱的時候,只是江晏的臭脾氣,從不讓葉雲疏他們幫忙以至于洗一次澡,費時費力。久而久之江晏不提,葉雲疏也不問,只是今天他出了一身汗,幹脆也問問江晏。

江晏本就受了傷,身上全是藥味,還有汗味,點點頭,葉雲疏明了,轉身出去。

燒水梧桐是如何都不要葉雲疏動手的,他就只好坐在屋檐下看月亮,手邊逗着玄青,突然想起,那人額頭好像青了一塊,莫非又是強撐着起來沒站穩,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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