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這位公子,那日你受傷我們去了詞宋軒一趟,那裏沒人,我覺得你這情況還是該讓你家裏人接你回去。”葉雲疏左思右想一晚上還是決定這麽問問江晏。
“家裏人都死幹淨了。”江晏後背靠着葉雲疏特意搬進來給他做靠枕的稻草,起初江晏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可也架不住這樣讓他身上的傷好受些,“怎麽?想我走那玉佩就不用還了是嗎?”
“不是。”葉雲疏回答的底氣不足,梧桐今天已經拿着錢去杏林堂還錢了,而且還要帶些藥回來,這一下子好不容易攢的錢又要去掉小半,離贖回玉佩的路遙遙無期,要是能接走家裏也好少些花銷才是。
“不是最好。”江晏閉上眼睛,語氣不自覺的染上一絲疲累,“滾吧,看着礙眼。”
“哦。”葉雲疏站起來,今天也難得沒有嘀咕江晏,剛才他可是說家裏人死幹淨了的,大概是心頭不舒服才說這樣的話,懶得和他計較了。
在院門口看了一眼,葉雲疏又縮回頭跑到廚房外的水缸出照照,這幾天也沒有聽到動靜,也不知道那些人走沒走。葉雲疏還是決定裝個傻子,扯扯頭發又揉揉看起來有些淩亂,還不忘朝臉上抹了一把灰才打開門出去。
站在通往山腳樹林的小路,葉雲疏全身上下都透着糾結,那天光顧着騙那些人,砍刀還落在哪裏,那可是花了錢買回來的,到底要不要去找回來?
最後還是錢誘惑力更大,葉雲疏扯了一根飛蓬草邊走邊拔葉子,在飛蓬草葉子剩下最後一片的時候終于到了山腳。看着山林深處的暗色,山風輕動樹葉簌簌,葉雲疏深吸一口氣踩着上刑場一般的步子進去。
梧桐回來沒有看到葉雲疏,将藥往櫃子一放,“你。”見江晏還是閉着眼睛:“我知道你沒睡,我家公子了?他去哪裏了?”
“你家公子?”江晏眼皮都懶得動,“我又沒栓繩子,哪裏知道他在哪。”
“什麽栓繩子,你當我公子是什麽?”梧桐氣的臉都紅了。
江晏冷哼:“我可什麽都沒說,原來你把你們公子當…額唔”
梧桐就知道這人嘴巴裏吐什麽好話,手不客氣的一拍江晏肩膀:“救你還不如救條狗,疼死你。”
江晏慢慢坐直身子,看着梧桐離開的背影,枕頭底下的匕首露出大半,最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推刀入鞘:“罷了,再讓你們蹦噠一段時間。”
“公子。”梧桐找不到人,又想到之前發生的事看到葉雲疏的時候都要哭了,“你去哪裏了?”
葉雲疏擡起兩只手:“刀落在林子裏,順道砍了一根棍子回來。”
“公子就是心善。”梧桐忿忿不平。
葉雲疏莞爾一笑,“善良麽?對了,你何時去趙家嬸子那裏。”
“後日,趙家嬸子那裏該上梁了,後日是吉日。”梧桐拿過葉雲疏手裏的棍子,“那人好點嘴巴裏就吐不出好話”
“算了,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葉雲疏記得江晏說的話,不由得想起那些自己度過的日子。沒有母親庇佑已經那麽難捱,若是家人都不在了又該如何生存?
懷着這樣的心思,江晏發覺葉雲疏的脾氣對自己更好了,看着葉雲疏蹲着給自己穿鞋。惡趣味的一腳過去,力氣倒不是多重,只是葉雲疏未曾防備摔了一個屁股墩。
“哈。”江晏見葉雲疏摔地上笑出聲,“你這樣子就跟外面那條小狗似的,打架輸了半天都爬不起來。”
“我不是。”葉雲疏站起身,将棍子給江晏,“你自己慢點,我出去做飯了。”
自從梧桐跟在郭工頭手下幹活,再加上郭工頭提前賒的工錢,梧桐如今已經跟着在青花村附近的村子去幹活,這次離家遠,要兩三日才能回來一趟。
江晏出來的時候葉雲疏已經在低矮的廚房裏做飯,這會已經過了立秋好久,在屋檐下吹着風多了些涼意,就着凳子坐下。剛出生的小奶狗分不出好壞,只是甩着小尾巴過來蹭江晏,後者看得不耐煩,一腳過去
胖乎乎的身子摔下臺階,疼得哼唧直叫喚的跑回大狗身邊,江晏手支着下巴:“跟你們主子似的,蠢狗。”
“你別欺負小福。”葉雲疏往竈膛裏塞了一把柴火,跑過去抱起小狗仔細檢查一番,沒有受傷才放到大狗腳邊,“你那麽大人和一只狗計較什麽?他只是喜歡跟你玩。”
“喜歡?”江晏好笑,“被只狗喜歡算什麽?你喜歡嗎?”
“什麽?”葉雲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喜歡狗喜歡你嗎?”江晏面上更煩躁了。
葉雲疏點點頭:“喜歡啊!”說着抱起小狗親了一口,然後又親一口大狗,“可喜歡了。”
頓時江晏的臉色晦澀難辨:“你快滾吧,記得漱漱口,我用的碗筷你別碰!”
躲進廚房,葉雲疏想到剛才江晏的臉色就好笑,狗狗那麽乖這人還嫌棄,學着他的話:“記得漱漱口,我用的碗筷你別碰。”吐舌頭,“小二福過來。”
大狗生了兩只小狗,相比小福的好動,小二福就要安靜許多,葉雲疏抱着它避過江晏的視線來到桌子邊,指着其中一個碗,“小二福這個碗給你做飯碗怎麽樣?”
“哼唧。”小二福明顯很滿意這個碗,伸出舌頭就要去标記所有。
“诶,開玩笑的,你還真信…”心虛的往外一看,江晏看着院牆外不知道在想什麽,才松口氣拿着碗去洗幹淨。
用過飯,江晏解下上衣任葉雲疏給他換藥:“我覺得你做了什麽虧心事。”
“沒有。”葉雲疏心裏跳幾跳。
“是嗎?”
“嗯。”
江晏鼻子哼出一個鼻音也不知道信沒有信,葉雲疏頭埋的更低,加快速度上藥,“好了。”
“好了?”江晏頭也不回,“還杵在那裏做什麽?過來給我捏腿。”将腿伸出去,“一天天的不出門,不做點事怎麽行。”
葉雲疏随手拿了一根小棍子給江晏:“你用這個也一樣,再說我不能出去還不是因為你,外面那些人不是來找你的嗎?”
聽到這個江晏輕蔑一笑:“廢物,那些人就吓到不敢出門,你幹脆找根繩子上吊算了。”
“我怕死。”葉雲疏低着頭,阿娘交代過要好好活着的,他怕自己下去早了會被阿娘責怪。
江晏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最後只能将小棍子往葉雲疏站的方向一扔,剛好打中他的小腿,“你做什麽?”葉雲疏撿起小棍子,“給你敲腿的。”
“我是讓你用這個嗎?過來捏腿,是你,是你用手給我捏腿,這會好好學學以後去擺個攤子養活自己。”
“我不。”
“玉佩。”江晏閑适的抄手靠着牆,“不願意就把玉佩給我拿回來。”
錢還沒有攢夠,葉雲疏兩相權衡還是蹲下身子給江晏捏腿,他的右腿表面的傷已經愈合,大夫說過若是多按按也能快些好。
“那些人為什麽要殺你啊?”
江晏快要睡着的時候,葉雲疏突然這麽問,清醒過來的江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剛剛睡着了?自己受傷的腿還在另外一個人手裏,相當于露出一個弱點給他,這不是自己的行事:“滾開。”
“你…”這下葉雲疏是結結實實的摔下臺階,額頭剛好碰到地上的石頭,這下饒是葉雲疏好脾氣也忍不住發火,何況是一天接着兩次被踹,“不知道我做了什麽,勞你如此動怒?”
江晏自知理虧,可屢次在一個無知鄉民身上破例絕不是他的行事作風:“你還需要做什麽讓我動怒?看着你就不舒服…你”
葉雲疏額頭一處紅腫,鮮血順着眉尾淌到側臉,他像是不知道受了傷,用手一擦糊了滿滿一側臉,江晏一下子軟了語氣:“過來。”
“不過來,我又不是雞毛鍵子任人踢着玩。”
“呵。”江晏拿起棍子,“漲脾氣了。”吓得葉雲疏以為要被棍子打,退後幾步,江晏一下子更不舒服了,“過來,我數三聲不過來我就打斷你的腿,再把你賣南風館去。”上下打量一番,“到時候雖然是個殘廢,可是臉還勉強看,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你。”葉雲疏從未受過如此侮辱,眼圈忍不住發紅。
“再問你一次,過不過來?”
“你受傷,打不到我,我會…跑,啊!”棍子直直飛過來插.進泥裏一寸,葉雲疏吓得發抖,“你…”
“你覺得你能跑過嗎?”江晏沒什麽耐心,“還不過來。”
這人的傷什麽時候才好,在不好恐怕我過不了多久就要去見阿娘了。葉雲疏過去,被江晏一拽半蹲下,下巴被擡起,直直望着江晏的臉,一滴淚滑落。
江晏啧啧兩聲:“真那麽怕死?”
“嗯。”
“呵!”手一摁。
“啊嘶。”葉雲疏才察覺到額頭疼,“我”
“你什麽你,去拿藥,看在你給我捏腿的份上,我勉為其難的給你上藥。”
我為什麽會受傷?葉雲疏心裏敢怒不敢言,乖乖拿着藥過來,“蹲下,擡頭。”江晏惡狠狠地說。
葉雲疏着實被江晏剛才的行為吓到了,要是剛剛那棍子插自己身上豈不是都見不到梧桐最後一面,頓時吓到瑟瑟發抖,“別抖。”
抖得更厲害了,江晏煩躁,但手下的動作輕柔,擦幹淨血,塗藥,最後“嘶!”繃帶緊緊一系,疼得葉雲疏倒吸一口冷氣。
“一個男的這點疼都忍不了。”江晏擦幹淨手将帕子随手一扔,“廢物。”
葉雲疏低着頭收拾幹淨:“你不怕疼你不是廢物,你還不是被人追殺,哪裏都去不了躲在這裏沒人管。”
“你說什麽?”
“好話不說二次。”葉雲疏拿着東西跑遠。
為了避免在和江晏發生什麽不愉快,葉雲疏躲到牆角,氣鼓鼓的逗兔子。
遠遠的,江晏覺得葉雲疏倒是像極了籠子裏兔子:“葉兔子過來,剛才你問我什麽?說說,興許我一個高興就告訴你。”
“沒。”葉雲疏摸摸兔耳朵。
“玉佩。”
葉雲疏嘆了口氣,挪着步子過去:“我要是問了你還會踹我嗎?”
“我踹你,那也是怪你剛好站那裏,活該!說吧!”
“那些人為什麽要殺你?”往後退兩步。
江晏好笑,“想知道?”目光從上到下的掃過葉雲疏,像是要看透什麽一般,“當然是有人看不慣我,看不慣我就想殺我,可惜我還活着。”
“你肯定是脾氣太差所以別人看不慣你,才想殺你的。”葉雲疏再次往後退了兩步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聞言江晏笑得更大聲了:“哈哈哈,果然是個蠢貨,難怪被你家裏人趕出來。”
自己被趕出來是為什麽葉雲疏也能知道個大半,歪頭:“你不是說你沒有家人嗎?”
“哈哈哈”江晏笑得更大聲了?
葉雲疏一下子急了,想跑過去又怕自己再次被踹:“你別笑了,別笑了,會被人發現,那些人可是來殺你的,別笑。”
江晏不在乎,一直笑到胸口一股血氣翻滾才止住:“怕什麽?怎麽還擔心我被殺,我今天踹你不巴着我被殺,好解氣嗎?”
“可是你說你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很可憐…”
江晏又想笑,但要是笑到吐血怕是這個蠢貨會更怕:“你長到這麽大可真不容易,罷了,罷了,你出去一個地方看看。”
“去看什麽?”
“讓你看看我到底可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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