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葉雲疏發現自己被江晏騙了,因為他醒來根本沒看見人就連那套戰甲和挂在屏風上的長劍都不見了。唯一在身邊的就是那日江晏給自己的短刀:“真是不要命。”
打開門,冷風一吹,冷得葉雲疏眼淚花唰的落下來。
“公子,殿下有令。”
“他是不是出去了?”葉雲疏看着鐵舒,看着她眼裏的血絲,想必心頭也不好受。
“是,公子還是回去休息,莫要殿下操心。”鐵舒一想到太子有傷在身還帶兵出戰而自己只能在這裏守着個以色事人的伶人。
是的,短短時候鐵舒已經将最不齒的身份往葉雲疏頭上安了。
這是沖自己發火了?
葉雲疏默默關上門,算了,自己也幫不上什麽忙只能在這裏等着了。只是這人說好給自己準備的衣裳了?扯扯衣帶,這是江晏的,自己穿着着實寬松了些。
好在鐵舒對自己不滿,但生活起居一點都沒有短缺,只是還是沒有衣服,葉雲疏梳洗過後裹着江晏的衣服在櫃子裏翻找:“怎麽都那麽大。”
說完葉雲疏呆住,自己怎麽如此心安理得的翻他的衣櫃,他可是太子,而且…到時候會不會又給自己記上一大筆,那得什麽時候才還的清?
給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淚,又心裏暗暗給梧桐道了個歉,遇上自己這樣的主子,真是…
幾步之外,回來的江晏靠着屏風就看着葉雲疏在衣櫃前發呆,他倒要看看這人腦子裏在想什麽,只是…這發呆也未免太久了些。
“啊切。”一個噴嚏。
江晏忍無可忍,走過去:“怎麽,我諾大衣櫃沒你看得上的?”
“你。”葉雲疏回頭,睜大眼睛,“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又上下打量,“可有受傷?”
江晏擡手捏捏葉雲疏的臉,早知道這臉捏起來那麽舒服他該早點動手的。
“看樣子是沒有了。”退後一步,想躲開江晏的魔爪,誰料身後就是挂的衣服,毫無受力,“我。”
“葉雲疏。”江晏抓住葉雲疏,兩人一道摔進衣櫃,衣服蓋了兩人一頭。
一滴兩滴,三滴…溫熱落到葉雲疏臉上:“江晏。”
“叫魂?我沒事。”江晏回答的平靜。
但葉雲疏能聞到濃烈的血腥還有口中鐵鏽的味道:“江晏,你可以起來嗎?”
“嗯。”江晏應了一聲,手攬住葉雲疏的腰一帶,從衣服堆裏起來,只聽他低低笑:“你知道嗎?你像極了那新嫁娘家裏拿來招待客人的紅包子。”
“你別笑了,我去叫桑榆。”
“不急。”江晏牽着葉雲疏的手來到爐子邊上,倒了些水擦去他臉上的血跡,“披件黑色的外衣,去吧。”
“好,你等我。”
葉雲疏一走,江晏身形晃了晃,這才艱難的走到床邊坐下。
桑榆來得很快,解開江晏胸前的紗布倒吸一口冷氣:“殿下。”
“還沒死,別嚎喪。”
桑榆未說的話被堵在口中,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葉雲疏:“臣只是想說,殿下還是節制。”
江晏殺人的目光,桑榆硬着頭皮受着:“葉公子,幫我打個下手,殿下傷口裂開我要重新縫合。”
“來了。”
江晏這次的傷本就重加之又裂開,便生生在床上躺到元宵節。
“這次我們西晉大軍退匈奴于百裏之外,應當好好慶祝一番。”江晏坐在首位,将每個人的神色收入眼底。
鐵禦率先站出來,一拱手:“臣附議。”
有他帶頭,其餘的人都站出來,“臣附議。”
“不過,再慶祝也不能掉以輕心,鐵禦。”
“臣在。”
“你全權負責此次警戒,務必讓大家過個熱熱鬧鬧的元宵。”
“是!”
……
……
“哥”
“哥。”鐵舒追上鐵禦,“我想和你一道去,那勞什子元宵忒無趣,我要跟着你。”
“不行,你好好在營中守着。”
“我不。”鐵舒抓住鐵禦的佩劍不讓他走,“匈奴人退了,打掃戰場我都沒戲,留在營中難道又讓我去保護那個伶人?”
“伶人?”鐵禦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
“就是殿下身邊那人。”
鐵禦臉色頓時變得難看:“鐵舒誰叫你揣測別人身份的?”
鐵舒也知道自己理虧,低下頭。
只是鐵舒始終是自己妹妹,又是抱着一腔上戰場殺敵的熱血,鐵禦軟了語氣:“葉公子身世清清白白,你莫要再胡亂揣測,污了別人名聲。”
“是。”大不了重新換個稱呼,鐵舒心裏想着。
鐵禦沒有想那麽多,不過他還是沒放棄自己的那個念頭:“你對葉公子就沒有一點好感?”
“沒有。”鐵舒不耐,“哥,你老是提他做甚?你還沒說帶不帶上我呢。”
“不帶。”鐵禦快被鐵舒氣死,将佩劍搶過來,“你就好生在營裏待着。”
“哥。”
“鐵舒!這是命令。”
鐵舒神情肅然:“是。”
鐵禦發覺他妹妹這點還是不錯:“軍營乃是我們的大本營,守好這裏的重要性不亞于上戰場,而且你的性子太沖,也剛好磨練一番。”說完就帶着人離開。
聽完鐵禦的話,鐵舒踢踢腳邊的石頭,哼!說的好聽,但臉上神色比之剛才好看許多,明顯的死鴨子嘴硬。
“元宵燈會?”葉雲疏念叨幾句,“不打仗嗎?”
休養了幾日,江晏的精神好了許多,只是在帳中沒有外人有些懶散,靠在軟枕上看葉雲疏在爐子上烤點心:“打仗也不是天天打,你真當那些匈奴人不怕冷?”
“哦”葉雲疏全心全意盯着那塊點心,咽咽唾沫。
江晏看的不爽拿起手中的折子扔過去:“要吃讓他們重新做,何必吃冷的,你忘了那天你肚子疼的事了?”
“熱的,烤熱了。”葉雲疏撿起折子,不小心看到上面的字,“你要成婚了?”
聞言江晏冷哼:“你看清楚點。”
得了允許,葉雲疏打開折子原來是皇帝準備給太子選太子妃了,看完折子又想起江晏的臭脾氣,這人一天天喜怒無常的,哪個姑娘嫁給他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葉雲疏。”
“什麽事?”連忙合上折子放到江晏手邊。
江晏張張嘴,将手邊的折子全推地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葉雲疏被他的動作看愣,他這是怎麽了?
等了半天沒動靜,葉雲疏蹲下身将地上的折子收拾好放到一邊,烤在爐子上的點心散出香味,葉雲疏又往江晏那裏看了一眼:“你吃嗎?很香。”
沒有回應,手中點心的溫度慢慢降低,葉雲疏決定還是自己吃了。
沙漏沙沙落下,葉雲疏看看床上隆起的包,整整身上的衣服,往爐子裏塞了幾根柴火便靠着桌腿開始打盹。
在夢中伸了個胳膊腿,葉雲疏瞬間驚醒坐起來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到的床上:“醒了?”
“你。”
順着聲音看過去,江晏坐在書桌前寫着什麽,察覺到葉雲疏醒來,頭也不擡:“衣服穿上,我帶你出去走走。”
衣服?葉雲疏這才注意到床邊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裳,這是給自己的?
葉雲疏抖開衣裳,看着拖曳在地的衣裳腦子有些發暈,他找不到袖子在哪個地方。
“我看你上輩子是蠢死的。”江晏幾下折好紙塞進信封走到葉雲疏跟前,“我只教你一次。”
“哦。”西晉大多老百姓都是短褐,下地幹活,奔走勞作方便極了。至于那些富人穿的廣袖長袍,要是下地幹活恐怕還沒走幾步路就全是泥。
不過葉雲疏還是做過夢的的,要是那些衣服給自己得做多少衣服啊。
只是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能穿上這些衣服:“太貴重了衣服,我穿你那幾件衣裳樣式就很好。”更重要的是簡單好找袖子,這些衣裳真是又浪費又不好穿。
“這就嫌麻煩,若是大婚…”江晏住嘴,眉心皺的發緊,“蠢。”
穿好衣服,葉雲疏感覺肩上都重了好多,擡手轉身之間衣帶生風:“會不會奇怪?走路會不會摔倒?”
“會。”江晏臉色黑雲密布,“脫下來,我讓他們重新送。”
“可是你不是說帶我出去,重新送衣裳又得等上好久。”來邊境那麽久,葉雲疏待的地方就只有主帳這方寸之地,再遠的就沒有去過了,加上江晏剛才說的話,心中的好奇勾的泛濫。
“想去?”江晏目光落在葉雲疏臉上,他知道葉雲疏的長相不俗,只是沒想到會如此驚豔…若是他在京城定會在榜上一騎絕塵。
葉雲疏點點頭,又見江晏盯着自己,低頭看看,沒有問題吧。是衣服不好看嗎?
剛這麽想着,身上又是一重,是江晏從自己的衣櫃裏拿了一件鬥篷披在葉雲疏身上。帽兜一圈暗紫色狐貍毛将臉遮了大半,襯得葉雲疏更是好看,見狀江晏又後悔:“外面風大又冷,別去了。”
葉雲疏擡頭,眼裏有些失落,江晏別過頭:“真那麽想去?”
“想去。”葉雲疏應道。
“那好吧,不過記得好好跟着我,丢了別怪我不管,就讓你被野狼叼走。”
“嗯。”葉雲疏嘴角上揚,“那我們走吧。”
我們?江晏臉上的神色松了些:“跟緊點,蠢貨。”
一出門,江晏叫來人将信送出去,才注意到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葉雲疏,身子微不可察的擋在前面:“越來越蠢了。”
“不是,是衣服太厚重了。”一手拎着鬥篷下擺另外一只手按住遮擋視線的帽兜,江晏深吸一口氣,一把拽住葉雲疏往前一拉“唔…”驚恐擡頭,自己好像撞到他胸口了,“你的傷?”
“沒你那麽廢物。”
“你走慢點。”層層衣擺綻開搖曳,葉雲疏睜大眼睛生怕踩到衣擺,但也好在江晏拉着他的手,葉雲疏走的跌跌撞撞也不至于會摔倒。
等他們走遠桑榆才從帳中走出來,替江晏搖搖頭:“桑大人搖頭是有什麽不同見解?”未玄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
桑榆白他一眼:“我只是擔心,葉公子可懂殿下的心意。”
未玄摸摸下巴,看着江晏和葉雲疏的背影,啧啧幾聲:“我看懸。”
“上來。”江晏一直帶着葉雲疏來到一間馬廄旁,不用他做什麽,裏面一匹棗紅色的馬就打了個響鼻出來,翻身上馬,朝葉雲疏伸出手,“別讓我等,沒耐心。”
葉雲疏左右看看,又看看面前的手,确定江晏是要自己同乘:“你要帶我去哪?”
“快點。”
葉雲疏試探地伸出手,眼前一花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江晏拉上馬,葉雲疏也算是騎過馬,一直騎到邊境來。
只是那匹馬是吳青特意給他挑選的,适合剛剛學騎馬的人。
可現在這匹馬,坐在上面葉雲疏覺得好像坐在山崖上一般,很高。
“不會騎馬?”江晏問。
葉雲疏搖頭又點頭:“會,可是…”我害怕。
“駕”
這下是結結實實撞上江晏胸膛,想到江晏的傷,葉雲疏又不得不直起腰,可馬跑得太快,颠簸間身上難受的想縮成一團。
“沒用的廢物。”江晏不得不放慢速度,看了一眼天上團團黑雲壓頂昭示着暴風雪即将到來,“就那麽怕?”
“太高了,太快了。”葉雲疏聲音顫抖,運送藥材的隊伍再快也快不到哪裏去,自己也算是勉強跟上,可這會,“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放你下來?”手擡起葉雲疏下巴讓他看道路兩邊看不到盡頭的積雪,“此地到邊城四十餘裏,你确定要下來?馬上要下雪了。”
“我…”葉雲疏想到自己去金豐鎮二十來裏就走了兩個時辰,這四十多裏。
“走不動就乖點,駕。”這次速度倒是比之前慢了些,擡手幫葉雲疏壓低帽檐擋住迎面刺臉寒風,“騎馬不要硬直着腰,靠着我。”
“可,你的傷…”
“籲。”江晏猛地勒住馬,欺身捏住葉雲疏下巴讓他看着自己,“剛才不靠着我是怕我的傷?”
“嗯。”眼裏含淚,太疼了,可不可以別捏着我下巴,脖子也好疼。
只聽江晏一聲輕笑,看樣子心情不錯,葉雲疏不知道這人又在發什麽瘋。一眨眼,眼裏的淚水落下,接下來一幕葉雲疏覺得自己肯定是冷糊塗了:“葉雲疏,”臉上一抹柔軟輕舐,“淚水原來是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