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自古雁門關就是阻攔匈奴大軍的一道堅固防線,為了守住這道防線,守衛邊境的将士硬是扛着漫天黃沙與冬日酷寒駐紮在距離雁門關四十裏外的雁門大營。這不僅是為了守住防線也更是給住在城裏百姓有機會撤離的時間。

不過今年住在城裏的百姓不用擔驚受怕的準備随時撤離,因為這次邊境的将士成功退匈奴百裏,雖因打仗錯過新年,可這元宵如何也不能再錯過。

騎着馬徑直進了雁門關将軍府,将馬交給來迎接的将士,江晏牽着葉雲疏的手就往裏走,不動,江晏回頭:“葉雲疏,你不是嚷着不舒服,這會還早帶你進去休息會再出去。”

“我不去。”葉雲疏不傻,剛才江晏的動作,意味不言而喻,“我要回家。”

江晏臉色一沉,他能做下這個決定不知道舍棄了多少:“聽話,屋子裏給你準備了點心,你想怎麽吃都可以。”

“我不。”掙開手,“我擔不起殿下的厚愛。”用帕子用力擦過臉扔開,轉身就走。

“葉雲疏,你敢!”江晏氣得胸口起伏,“把手帕撿起來,我當什麽都沒有發生。”

袖袍寬大遮住葉雲疏害怕到發抖的手,最後鼓起勇氣拎起衣擺飛快往外跑,“葉雲疏,你敢踏出将軍府一步…”江晏的話在葉雲疏頭踏出将軍府的第一步戛然而止,“好,很好!”

從将軍府出來,葉雲疏一口氣跑了好遠,最後因為吸入太多冷風心口疼才不得不停下,回頭,并沒有人追來。葉雲疏身子陡然一松不顧來往路人訝異的目光,蹲坐下,葉雲疏,你是撞到了什麽邪嗎?回去得趕緊去廟裏拜拜。

“雲疏。”遠處一道驚喜的聲音。

還以為是江晏派的人來,葉雲疏剛準備爬起來跑就反應過來:“阿兄!”

吳青快步過來,把人扶起來:“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葉雲疏猶豫片刻,解釋道:“我跟着他們來的,倒是阿兄你不是早就回去了嗎?”

“回去?”吳青很快就反應過來,無奈的說:“本來是打算回去,結果雪下太大就沒走,而且家主還要派人送藥來,我幹脆就留在在這裏接應。”

“哦哦。”葉雲疏點點頭,又擔心的往将軍府那邊看了一眼,“阿兄那你什麽時候走啊?”

“怎麽?雲疏是想家了?”

“嗯,第一次出遠門。”葉雲疏低下頭不讓吳青看到自己的擔憂。

“哈哈。”吳青看到葉雲疏就想到自己第一次離家時候的樣子,拍拍葉雲疏的肩,“也快了,如今匈奴退兵,邊關也算是安寧下來,我得回去向家主交差,到時候你跟我一路。”

葉雲疏抿住嘴,那人奇奇怪怪的想法,如果…“雲疏。”吳青覺得葉雲疏有些奇怪,“你可是有什麽急事?”

“沒有,就是太想家了。”

吳青點點頭:“也就兩三天我就要啓程回去,不急,走,到我那裏坐坐。”

葉雲疏正有此意,乖巧跟在吳青身後往落腳的客棧走去。

“噼裏嘩啦。”将軍府內,滿地碎裂的碗盤,精致點心吃食灑的到處都是。

江晏捂住胸口,指縫間鮮血浸染,葉雲疏,葉雲疏,葉雲疏你好大膽子!竟敢!葉雲疏!

外間走廊,未玄擔憂往裏瞧瞧,拉拉桑榆的衣袖:“你快去,殿下受傷了。”

“我不敢。”桑榆急得冒出幾顆唾沫星子,“我還風華正茂不想死。”

“我也,我的話本子還沒完結。”未玄一想到自己正寫得筆墨飛揚的故事中途夭折就悲痛萬分,朝外面招招手叫來一個死士,“惹殿下生氣的人了?”

“在杏林堂管事吳青處。”

“哎呀。”未玄捶捶手,“殿下貴體有恙,還不去把人找回來。”說罷風一般往外面跑,桑榆又往裏面看了一眼,他得趕緊把藥準備好。

來去客棧。

“對了雲疏,還沒有問你怎麽和太子殿下認識的?”

葉雲疏沒打算将自己救過江晏的事說出來,“去鎮上賣東西,殿下買過我幾次東西。”

“就這樣?”吳青回想起當時江晏的态度,怎麽也不像買過幾次東西的樣子,而且太子怎麽會到青烏鎮那樣的鎮子上去?

不過他也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轉開話題:“那雲疏還回去嗎?”

又注意到葉雲疏身上的穿着,也忒華麗了些,心頭疑惑更大了。

“不去了,本就萍水相逢,殿下救我,讓軍中大夫照顧我,我怎麽好一直麻煩別人。”扯扯身上的衣服,“對了阿兄,你這裏可有換的衣服,這一身我穿着太不合适了些。”

“有,我給你拿,只是我穿過幾次,你別嫌棄。”

“不會。”

“葉雲疏。”未玄風風火火推開門進來,“葉公子,吳管事,葉公子我帶走了。”

“這?未玄大人…”吳青手伸在半空,留給他的只有晃動的門板,“雲疏…”

未玄猜到江晏和葉雲疏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加上将軍府下人轉述的話就更加确定了,所以把葉雲疏從客棧帶走就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一直帶到江晏的房間外。

桑榆已經在門外準備好,見人一來,麻利地把藥塞葉雲疏手裏和未玄一道把人推進去,關門,一氣呵成。

“滾!沒孤的命令誰都不準進來。”

葉雲疏腳邊就是碎裂的瓷器片,還有空氣中淡淡血腥味,葉雲疏不會聞錯,這些日子他已經聞過太多。

門邊的人進來就沒有動,江晏看過去,與葉雲疏目光對視:“你不是滾了嗎?回來做什麽?”

葉雲疏退後一步,手緊緊握着藥瓶,直覺告訴自己不要留在這裏。身體也更快作出反應去開門,突然身後一陣風聲,腰間一緊,身體懸空:“你放開我。”

外間桑榆和未玄對視一眼,默契的上前一步。

江晏抱着葉雲疏往床上一扔,葉雲疏還沒有從天旋地轉和摔疼中反應過來,身上就被重物死死壓住:“葉雲疏,你回來做什麽?看我笑話是嗎?”

離得太近,呼吸打在臉上,葉雲疏全身都在顫抖,江晏呼吸更粗重,“說!”

“你傷口裂開了。”葉雲疏睜大眼睛一片驚恐。

“說。”

呼吸間血腥味更重了,下巴生疼,葉雲疏想縮成一團又無可奈何:“你的傷,你的傷需要處理。”

“我的傷?呵!葉雲疏你有資格管嗎?”從葉雲疏身上起來,江晏身形晃了幾晃,“我該打斷你的腿,把你丢進坑裏喂野狗。”

一句話,葉雲疏就想到那次被江晏騙去看黑衣人的死狀被吓暈的事,臉頓時白的吓人。

“滾…”江晏臉色也不好,大顆虛汗落下,“葉雲疏你這個蠢貨,我要殺了你!”

葉雲疏也察覺到他不對勁,雖然這人過分可自己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出事,翻身下床就往外跑,剛才他看見桑榆在外面。

江晏眼前全是重影,可是他還是知道是葉雲疏又走了,不禁自嘲,自己為了他…

“嘭。”

葉雲疏回頭,看見倒地的人心下更擔憂:“江晏,快來人啊。”

桑榆急忙推開門,看見江晏躺在地上,胸前衣襟一片黑沉,心頭不妙:“把殿下扶床上去,我給他處理傷口。”

這次江晏是怒火攻心,加之發脾氣的摔東西,胸前的傷口裂開,鮮血不止。

桑榆和未玄都吓出一身汗,若是殿下出事他們就是死幾百次來回都不夠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雲疏動動腿,終于聽到桑榆長出一口氣,“好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桑榆特意看着葉雲疏,“殿下短時間恐怕不能下床,也不能動怒。”

“我想你們殿下看着我更生氣。”葉雲疏垂下眸子,“我還是不要在這裏礙眼。”

“葉雲疏。”未玄叫住他,走到葉雲疏面前,“你覺得殿下看到你會不高興?”手指着灑了一地的點心,“這些都是殿下為你準備的,就連城內的元宵燈會也是殿下下令準備的,就是要帶你出來散心。”

葉雲疏蹙眉:“不是說慶祝匈奴退兵嗎?”

“你。”未玄想說什麽又強行忍住。

桑榆走過去,他衣袖上還沾着江晏的血,“葉公子,殿下整軍嚴明,從未允許外人進軍營,可是你不僅進了軍營還住在軍機重地的主帳,可見殿下對你的在乎和認可

如今殿下受傷,況且你之前也照顧過殿下,了解殿下的脾氣,勞煩你辛苦些,照顧殿下養傷。”

“可你們也看到了,他并不是很喜歡我。”葉雲疏別過頭,“怕會适得其反。”

“殿下看不到你才會動怒。”未玄道:“如今殿下昏迷不醒,我們還要去布置以免生亂,殿下就交給你了。”一拱手,和桑榆徑直離開。

葉雲疏在原地站了好久才來到床邊,江晏醒着的時候眉眼帶着盛氣淩人壓迫,現在靜靜躺着倒像磨平了棱角的玉。葉雲疏坐在床踏腳上,不知道江晏何時對自己有不同的心思,可自己注定無法給他回應。

又下雪了,将軍府的下人剛剛掃幹淨的小道又被雪覆蓋,天上地下銀白一色,唯有挂在屋檐下的燈籠露出一抹紅色,只是積雪太厚,風一吹一大塊雪落下驚醒了屋內的人。

伸手摸摸江晏的額頭,有些發熱,屋裏的碎瓷片下人已經進來收拾幹淨還送上新鮮做好的糕點,葉雲疏視若不見打開門,只是還沒有給他機會開口,就有下人端着冒熱煙的湯藥過來:“桑榆大人交代這是退熱的藥。”

葉雲疏回頭看了裏面一眼,他知道府中有很多人都可以照顧江晏,可…“給我吧。”

端着藥回到屋裏:“該喝藥了。”只是江晏怎麽也不肯張開嘴,葉雲疏把碗放到一邊,打開門就有下人上前,“給我一節一指粗的竹子。”

下人有些為難:“公子,我們府內沒有竹子。”

“那可有稭稈?”

“也沒有。”

天氣冷,那藥也經不住放,葉雲疏又快步回到屋內端起藥扶起江晏,低頭喝了一口藥,苦的葉雲疏眉心直跳。

江晏醒時就看到站在窗邊的葉雲疏,只是因為窗開的不大,葉雲疏的臉有大半都在陰影裏,聽到被褥摩擦的響動,葉雲疏起身,走過來倒了一杯熱水:“殿下可要喝水?”

“葉雲疏,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做甚?”

葉雲疏淡淡的說:“殿下昏迷不醒,沒人照看我不好離開。”

江晏笑了一聲:“沒人?諾大個将軍府不差你一個,不要以為孤對你有意就可以肆無忌憚,哈,你不過是孤多看兩眼的玩物罷,不聽話扔進臭水溝就是。”

“殿下說的是。”葉雲疏放下水杯,頭也不回的打開門。

門外,未玄站在走廊下,葉雲疏看到他也是有氣的:“大人聽到了?”

“葉雲疏。”未玄想說什麽,可剛才殿下說的話又讓他無力辯駁。

“告辭。”

未玄張張嘴,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進了江晏的房間,“殿下。”

“你們做的好事,那個蠢貨若是個細作,孤是不是該上路了?”

未玄跪下:“臣只是相信殿下眼光,而且葉公子不可能是細作,殿下讓我去查的事已經有眉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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