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過了不一會兒醉春樓的門就開了,裏面都已經收拾妥當,姑娘們似乎也都起來了,大多倚在二樓的走廊扶手上看着顧琊和亓官晏。原本都是興致缺缺的模樣,一見顧琊俊秀靈逸的往那裏一戳,有些直接便驚呼了出來。

顧琊下意識的往後倒退了半步。

亓官晏看着好笑,便往前走了一步,向着樓梯上娉娉婷婷的姑娘們作了個揖:“好姐姐們,你們這邊誰是主事的呀?”一個穿紫衣的姑娘便調笑道:“叫得這麽親熱做什麽!誰是你的好姐姐,還不是你們來得早,綠蘿姐姐還沒起來呢。”

她話音未落,後面就走出來了一個女子,發如墨、唇似血、膚若凝脂,不僅亓官晏目瞪口呆,連同着顧琊也一時愣怔,這樣的姑娘絕不應該出現在三七鎮的這麽一個小鎮子的小青樓裏。

“奴家綠蘿。”綠蘿向着亓官晏和顧琊行了個禮:“老板還在休憩,囑咐我招待二位,那枚金葉子遠超醉春樓平日裏的價錢,醉春樓一定全力滿足二位的需要。”亓官晏張了張嘴,一時沒說出話來,回過神來才道:“實不相瞞,我們其實是來見一見醉春樓的老板的。”

綠蘿颦眉,無奈道:“二位不是來找姑娘的麽?”

她話音未落,便聽身邊的姑娘們哄笑開了,這個說“就是啊好生俊俏的郎君奴家還是第一次見呢”那個說“來醉春樓不找姑娘不覺得可惜麽”莺莺燕燕的嬌笑聲鬧得顧琊頭疼,他運足了中氣說道:“勞煩各位操心,姑娘在下自帶了。”說完便一把拽過了亓官晏,摟到了自己身邊。

亓官晏一時失語,他雖不如顧琊長得高,卻也是尋常男子的身高,怎麽看也不像是姑娘啊!

誰知那綠蘿竟然也睜着眼睛說瞎話:“既然如此,二位不妨告訴奴家,有何要事尋老板相商,奴家也好知會一聲。”

顧琊答不出來,便輕輕擰了擰亓官晏後腰的軟肉,亓官晏被他這麽一掐,差點掉下來眼淚來,舔了舔嘴唇勉強說道:“這醉春樓近日是否換了主子?這位大俠原本想買下醉春樓的,可惜晚了一步,如今想來問問老板還有沒有轉手的打算,他願意出雙倍的加錢。”

那邊的姑娘們不說話了,那紫衣姑娘壯着膽子問道:“你們買下來,還是醉春樓麽?”這些大多都是自小在這裏長大的,若沒有人贖她們走,醉春樓沒了,她們也不知道該如何生活下去。

亓官晏答道:“那是自然的,醉春樓還是醉春樓,勞煩綠蘿姑娘通報一聲。”

聽他這麽說姑娘們自然就放心了,老板是誰對她們來說沒什麽要緊的,只要她們還能待在此處就好。雖然有些舍不得顧琊,不過人家擺明了沒有興趣,這些姑娘最懂眼色,也不再湊過來勉強他們,陸陸續續的又退回各自的房間去休息了。

待到綠蘿走後,顧琊壓低聲音問道:“我買醉春樓做什麽?”

亓官晏答道:“你既然要我說,我自然是挑自己想說的說了。”

顧琊知道自己剛才的話一定惹怒了亓官晏,輕咳了一聲問道:“你在生氣?”亓官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沒有,我怎麽敢和顧莊主生氣呢!”顧琊有些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又說道:“你昨日同我說,今天見了姑娘我便會發現姑娘的好了,如今看來,卻還是你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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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晏被他說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下站起了身來問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這話怎麽聽都很奇怪,更接近于表白的範疇了。聽他這麽一說,顧琊卻面露難色,良久搖了搖頭:“我這麽想了,便這麽說了,哪裏不對麽?”

亓官晏呼了口氣:“不,也沒有什麽不對的,只是這種話,以後別說了。”

顧琊還在愣怔,樓上卻傳來了一個男子的笑聲:“昨日我路過前街,碰着個算命的,他說我這幾日能小發一筆,我原本還不信,今天一早就收到枚金葉子,看來是不得不信了。”

顧琊和亓官晏轉頭看去,只見二樓樓梯口站着一個男子,那男子看上去應該是二十出頭,五官到還算得上是周正,只是臉色蒼白,看上去也沒有什麽精神,眼睛周遭俱是虛浮的黑色,很有一種縱欲過度之感,應該也是因為這個才顯得他年紀偏大。穿着上他又喜好浮誇,穿着朱紅金邊的大袍子,腰間系了一根黃腰帶,腰帶上鑲着三顆鴿蛋大小的綠翡翠,從頭到腳俱是一副叫人生厭的模樣。

饒是顧琊向來淡定,看見這位老板也有些茫然,亓官晏更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人好奇地問道:“這位公子為何見我就笑?可是我有哪裏不妥?”亓官晏咳了兩聲,指了指臉頰道:“看來老板昨日晚上一定很是風流快活。”

那人一摸臉頰,竟摸出了一道紅色,良久才反應過來那是昨日的姑娘留下的口脂,面上有些尴尬的說道:“二位來得早,叫二位看笑話了。”

顧琊只覺尴尬,不想再繼續糾結這個問題,只向他颔首道:“在下是流雲山莊的顧琊,不知道老板怎麽稱呼?”

那人似乎一怔,而後驚訝道:“流雲劍顧琊?”

顧琊被他這麽一叫便越發尴尬起來:“是……老板是?”

“在下周雲峰的次子周波,”周波作了個揖:“實在是沒有想到啊,顧莊主也是性情中人,怎麽會想到要盤一座青樓的?我聽說流雲山莊家大業大,卻從不涉及賭場青樓的。怎麽?顧莊主是打算,破舊立新啊?”

顧琊被他說得有些愣怔,良久一把拽過了亓官晏:“是他要開。”

亓官晏小聲道:“莊主,誰要開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賣給我們!”豈料顧琊一本正經的小聲回道:“很重要。”

亓官晏無奈,只好沖着周波賠笑:“是我,是我要開。”

周波似乎有些尴尬,他從沒有聽說過顧琊身邊有什麽關系十分親近的人,尤其是已經親近到拉拉扯扯的地步,可是既然此人能和顧琊這般親厚,在江湖上想必也是很有些身份的,他斟酌着,不認識總比認錯了好,有些尴尬的開口道:“這位少俠面生的很,不知道怎麽稱呼?”

亓官晏長着張娃娃臉,分明已是年及弱冠的人了,卻常常被人稱作少俠,他雖心中不悅,卻也怪不得別人,只好又笑道:“我不過是個無名小卒,不足挂齒,不足挂齒。”周波追問:“能與顧莊主一起出行的怎麽會是無名小卒?少俠不妨明示身份就是。”

“在下名叫晏官齊,”亓官晏笑着答道,果真見周波臉上的尴尬之色更加明顯,一般來說各自報了家門,當然還要寒暄幾句久仰大名之類,可晏官齊這個名字實在太過陌生,陌生到周波連客套話都說不出來。

亓官晏有些幸災樂禍,讓你別問,你看,大家都尴尬了吧?

周波到底也是見過大世面的,輕咳了兩聲又道:“不知道晏少俠和顧莊主是?”他原本想若是表兄弟或者義兄弟自己也可做做文章,雖然顧清河和周雲峰的關系惡劣,不過到底也是拜了把子的義兄弟,自己能與顧琊拉近些距離那就再好不過了。

誰知亓官晏還未開口,顧琊便搶答道:“拙荊。”

周波的眼角不自覺的抽了一抽,他又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亓官晏,确定那不是什麽人女扮男裝而是實實在在的男人之後似乎有些淩亂起來。這算是什麽?兩個男人斷袖還不夠?流雲山莊莊主還為了夫人置辦青樓?

亓官晏啞巴吃黃連,只好狠狠的瞪着顧琊,卻聽顧琊動了動嘴唇,小聲道:“我既然先說了,自然就挑想說的說了。”亓官晏一時不知道該說這位莊主幼稚還是說他記仇,反正與傳言中的冷心冷情毫無關系,這麽下去,自己遲早有一日是要被逼良為娼的。

那邊的周波似乎終于調整好了自己的思路,向着顧琊二人比了個“請”的手勢引他們上樓:“是我怠慢了,二位先去廂房小坐,我再收拾收拾自己就來。”

綠蘿帶着亓官晏和顧琊進了一間雅間,許是平時客人飲酒作對的地方,布置的還算是風雅,也沒什麽風塵氣息。顧琊也終于放開了一些,坐在靠窗的軟墊上休息了下來,輕輕吐了口氣問亓官晏:“怎麽樣?可有覺得哪裏不對?”

亓官晏搖了搖頭:“我也沒有見過周波,說不上來有沒有哪裏不對,不過若是周家果真死了那麽多人,那如今周波一人獨活是真的奇怪。”

顧琊點了點頭:“那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他擡手問了問桌上的酒壺,又原路放了回去,青樓裏的東西大多都加了點料,顧琊聞的出來,自然不會自願往坑裏跳。

亓官晏不解:“什麽?”

顧琊看向了他:“我們兩個,都沒有見過周波。”

亓官晏一愣,當即反應過來:“你是說,這個周波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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