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顧琊搖了搖頭:“我是說,有這種可能性。”

亓官晏沉吟了片刻贊同道:“的确如此,可是這樓裏的姑娘都在三七鎮許久了,難道都認不出周波來麽?我聽客棧小二說,周波平日裏就很風流,常年流連花街柳巷,這些姑娘都不是第一次見他了,若是換了個人,總歸會有些感覺的。”

“誰知道呢?”顧琊皺着眉頭:“周家的事情如同是個連環套,鑽進去便會發現一環套着一環,想要知道最後的線索,恐怕得從頭理起。”

他們還未說完,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顧莊主?”

顧琊略提高了音量:“請進。”

周波便推開了門走了進來,他這次把臉上擦得幹幹淨淨,人也顯得精神了一些,衣服倒還是那一身,看上去很是喜慶:“顧莊主,怠慢了……雖說顧莊主在武林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咱們麽,在商言商,這醉春樓可是我從我爹那裏得來的唯一的東西,絕不會賤賣的。”

顧琊看了看亓官晏,亓官晏無法,只好開口道:“我們倒也是誠心要買的,怎麽會讓周老板賤賣呢?只是……周家據說家大業大,周大俠産業衆多,周老板雖不是他的長子,卻也不會只單單給你留了一座醉春樓啊?”

周波似乎也很無奈,低低的嘆了口氣:“這醉春樓也不是他留給我的,是我自己搶來的。”

亓官晏挑了挑眉毛:“若是周老板不介意,我與顧莊主願聞其詳。”

周波似乎也是一肚子苦水沒地方說,唉聲嘆氣了一會兒,而後開口道:“二位都不是三七鎮上的,對我家可能不太了解,父親的夫人只有一位那便是如意夫人,別的連妾都稱不上,只能算得上是通房罷了,周家沒有嫡子,全是庶出,身份自然不如如意夫人來的尊貴。我父親喜愛如意夫人,自然事事順着她來,生前便把大部分的産業轉到了如意夫人的名下,如今驟然過世,我們兄弟幾個才發現,這個周家都沒什麽能夠留給我們的。”

亓官晏安撫道:“你也別太傷心了,好歹你如今還有個醉春樓在,過過潇灑的日子還是足夠的。不像周濤公子,已經……”

周波似是一驚,沉默了片刻後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所以我才希望二位能夠盤下這醉春樓,當初分家,三弟拿了銀兩便離開了三七鎮,我還笑他傻,如今卻是被困在了這裏,日日不得安眠,就怕父親也讨厭我,來尋我的麻煩了。”

顧琊問道:“那日死的,果真只有周濤公子麽?”

周波愣怔了一下,而後壓低聲音道:“其實不止大哥一人……那個小院中的人,全都死了,死狀可怖,那天晚上撬開院門時,裏頭橫七豎八的躺着許多屍體,地上的血水都浸到了泥土裏,所有人都吓壞了,第二日一早周家的人便開始離開周家大宅了。”

亓官晏轉頭看向了顧琊,顧琊皺着眉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亓官晏又開口問周波:“那你還記得那天晚上的情況麽?果真是怨靈索命麽?”

周波似乎是有些驚懼,臉色煞白,連嘴唇都褪了血色,哆哆嗦嗦的答道:“那天晚上,快接近子時了,如意夫人見大哥還沒到靈堂來不禁有些氣惱,又有人說大哥是在自己的院子裏與新來的婢女行那龌龊之事,如意夫人氣不過,便帶着一衆家眷和奴仆去了大哥的院子,想讓大哥在衆人面前下個臉,也好長長記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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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吞咽了一口口水,接着說道:“可是不曾想剛剛靠近那小院就聽見了大哥在院子裏撕心裂肺的喊着‘爹!爹!’間或還傳來一些奴仆和婢女的尖叫聲,大家直覺不對,便往那院子裏沖,卻發現院子的大門被上了鎖,還是從裏面鎖上的,一時間都有些驚疑,我們家……除了我爹別的人武功都很稀松平常,也沒人敢翻過院牆往裏面去,如意夫人便讓大家撬鎖,撬鎖的時候裏頭的聲音就漸漸弱了,好不容易撬開了鎖,裏面就是一副駭人至極的景象。”

亓官晏被他說的也有些不寒而栗起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頭:“若真是這麽駭人,周家人紛紛離開三七鎮倒也是正常的了。”

顧琊往前坐直了身體,一只手貼上了亓官晏的後腰,傳了一點內力過去,安撫的輕輕拍了拍他:“所以,其實是死了一個小院的人麽?”

周波點頭答道:“是啊!大哥那個小院裏的都死了。”

顧琊皺着眉頭又問:“有沒有什麽人以前在你大哥院子裏做事,但是卻沒有死的?”周波沉吟了片刻答道:“似乎是有一個,姓陸,原本在大哥的院子裏做雜役,那天晚上正好缺人手搬新的燭臺,便讓他去搬燭臺了,所以逃過一劫。”

亓官晏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桌面:“也就是說,你大哥的小院子裏,除了這個去搬燭臺的,其餘人都沒有出來,分明已經快到了子時,卻都還留在你大哥的院子裏是麽?”周波答道:“是啊,大哥的院子裏人其實不多,一共兩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還有四個雜役,那幾個丫頭若是要陪着大哥也就算了,那三個雜役也沒有出來,實在是有些奇怪。”

顧琊與亓官晏對視了一眼,覺得該問的都問的差不多了,便扯開了話題問了問醉春樓的情況,大抵是些開業了幾年,裏頭有幾個姑娘,多少活契多少死契之類,又扯了會兒價格,顧琊覺得似乎也問的差不多了,便推脫說讓林軒再來談上一談,打算起身告辭。

亓官晏卻突然問道:“不知道綠蘿姑娘是什麽時候來的醉春樓呢?”

周波似乎也沒想到他會這麽一問,稍微想了想答道:“應該是三年前吧?不過她向來只壓場子,不出去做事的。”亓官晏挑了挑眉毛:“原來如此。”周波湊近了露出個猥瑣的笑容來:“怎麽?看上綠蘿了?”

亓官晏連忙拱手道:“這倒不是,只覺得綠蘿姑娘舉手投足頗有大家之範,不像是風塵女子。”

周波聳了聳肩,似乎也覺得綠蘿有些可惜,不論她是清倌紅倌,在風塵裏面轉了一圈的,總是回不去了的:“是挺可惜。”

亓官晏便跟着顧琊走出了房門,出去的時候他狀似戀戀不舍的問了一句:“綠蘿,不是姑娘的本名吧?”

周波回憶了一下答道:“的确不是,我曾看過她的賣身契,她原名曲瓊。”

“曲瓊?”亓官晏贊道:“好名字,姓曲?”

周波搖了搖頭:“姓孟。”

三七鎮雖然不大,卻擠滿了來來往往的江湖人士,一時間倒是像要把這小鎮細長狹窄的街道撐破一樣。三七鎮上不少人都與周家有些關系,如今周雲峰死後都不安寧,不少人家紛紛搬離了三七鎮,偏偏搬走的人還沒有進來的人多,穿着各個門派不同服飾的人來來去去,竟是有了幾分武林大會的意思。

這些人裏面,恐怕來找麒麟劍和藏寶圖的是絕大部分,還有一小部分是為了渾水摸魚撈些油水,真正想要查清楚這件事情的,恐怕只有顧琊這一行人。

“周波……你怎麽看?”亓官晏見顧琊冷着張臉一路都沉默的很,不禁忍不住先一步打開了僵局,這副模樣的顧琊他倒是從沒見過,與傳聞中的不近人情似乎稍微貼切了一點,只是見過了顧琊平時的模樣,如今有些吃不消他的高冷起來。

顧琊似乎有些猶疑的答道:“他與陸堯說的話倒是有幾分相似,只是陸堯的話裏真假摻半,也不知道這周波的話能信得幾分……周濤院子裏的人都死了,肯定不會沒有原因,若真是宋衍下手,要麽是他與周濤有些過節,要麽是周濤發現了他的行徑,他想殺人滅口,只是我想不通,為何要連着那一個院子的人都一起殺害,難不成那些人各個都知道他的秘密麽?”

話音落下,兩人都沉默了片刻,這個話題太過沉重,畢竟是十條人命,如今死的不清不楚的,實在有些叫人無奈。雖說江湖人見到血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大多數時候都不會真的取人性命,官府雖然不管江湖之事,但是也不能鬧得太兇,當時麒麟山莊的事情可是驚動到了都城裏頭的那位,只是辦案的都不靠譜,最後才沒有定下罪來,許多人因此逃過一劫。

亓官晏沉吟了一會兒轉移了話題說道:“周濤的事情的确十分蹊跷,若是解開了周濤緣何而死,恐怕周雲峰的死自會露出水面來,只有林管事和江姑娘回來再一起商議了,他們恐怕能比我們發現的更多……”他頓了頓,又道:“明日我們再去一趟醉春樓吧,綠蘿姑娘姓孟名曲瓊,不知道與如意夫人有沒有關系。”

顧琊答道:“恐怕是有關系的,如今這個時候,但凡是出現在三七鎮上的,都與周家或多或少有些關聯,一點關系也無的,你看少林寺,除了悟善和尚,哪裏還有人趕着趟往這兒跑?”

說到吹牛和尚,亓官晏突然眼前一亮,指着不遠處的人群喊道:“你看!那不是牛悟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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