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
亓官晏轉過了頭,神色裏卻不見一絲慌亂,甚至還有些矜傲的笑了起來:“香山雙煞?”
香山雙煞聽他語氣不善,氣勢上便弱了幾分,一人小聲道:“我們又不是江湖名士錄上的名人,這個人怎麽認出我們來的?”另一個人則是疑惑:“他不會武,如今應是我們占了上風,他笑什麽?”
被稱作是大哥的人向亓官晏吼道:“你知道我們兄弟,說明我們兄弟二人還有些名氣,我們也不胡亂殺人,瞧你不會武的,算不得江湖中人,你把麒麟劍留下,我們兄弟二人便放你毫發無損的離開。”
亓官晏擡起了頭,歪着臉沖他們笑了笑:“我不會武,便保不了麒麟劍,你們這三腳貓的功夫,難道就保得住了?可別做那些美夢了。”
香山雙煞只覺得自己的武藝竟是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鄙視了,不禁憤憤起來,那個小一些的說道:“你當自己是什麽人?我們兄弟二人本是好心留你一命,你既然不要,那就怪不得我們了,是不是大哥!”
另一個人卻沒有答話,只發出了幾聲意義不明的□□,似乎忍受着極大的痛苦,喉嚨裏“呼嚕”了兩聲,撲通就摔倒在了地上。
那人見自己的大哥就這麽直直的倒了下去,似是沒了生氣,不禁一愣。
“大哥!”他大驚失色,蹲下一看,那人後頸橫插了一枚銅錢,力道極深,打穿了那人的脊椎骨,幾乎整枚銅錢都嵌進了脖子裏,幾乎割破了半個脖頸。他一愣,立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往後倒退了半步道:“錢多多?錢姑娘?我本來是想與此人争一争麒麟劍的!只是如今既然你看上了,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絕對搶不過你,這便就走……了……”
他一臉茫然的看着錢多多從樹上落了下來,站在了亓官晏的身前,手裏捏着數枚銅板:“你争之前不弄清楚自己是在和誰争麽?”
那人瞪大了眼睛,只聽到什麽東西“噗嗤”一聲穿破了血肉的聲音,而後一臉不可置信的倒下了。
“怎麽是你?”亓官晏摸了摸麒麟劍:“你這一出手,誰都知道是誰殺了人。”
錢多多抱拳道:“屬下腳程最快,故而先行一步。”亓官晏點了點頭:“反正如今你是我的朋友,替我出手,也不算太過。”錢多多低下了頭:“屬下不敢。”亓官晏笑道:“無妨,這麽緊張做什麽,我不過随口一提罷了。”
錢多多不答話了,過了片刻出聲道:“可要屬下帶您回去?”亓官晏擺了擺手,錢多多雖是少女體型,也看不出身上有什麽肌肉,不過天生怪力,兩個成年男子,她一左一右可各提一個,把亓官晏從此處帶回三七鎮對她而言易如反掌。
“那倒不必,”亓官晏摸了摸麒麟劍:“自個兒走回去顯得我更可憐一些,好叫那流雲劍內疚內疚。”錢多多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看着亓官晏良久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小聲道:“還要繼續跟着流雲劍麽?”
“是啊。”亓官晏不以為然:“周雲峰死了,鄭少衡可還活着呢,之後還是用得着的。”
錢多多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說道:“那流雲劍似乎……有斷袖之癖?”亓官晏只覺額角抽了一抽,伸手扶了扶:“也許?到時候我看着辦就是了……顧琊,他以前去過麒麟山麽?”錢多多沉吟了一會兒答道:“屬下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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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官晏這才恍然自己問錯了人,錢多多的年紀比自己還小上一些,連自己都記不清楚的事情,錢多多怎麽可能會知道?若是問問看邱小七也許還有些眉目,偏偏邱小七如今功法大成,從前的事忘了十之八九,遑論曾經是不是有一個小客人來麒麟山做過客了。
“剛才是你一直看着林軒的麽?”亓官晏突然問道:“沒留下什麽東西吧?”錢多多答道:“屬下進入周家的時候密室已經塌了,麒麟劍和藏寶圖俱是不知所蹤,屬下便順着水流方向一路尋了出來,看見他倒在這裏,用了些秘藥護了他心脈,不過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顏修文也算得上是一代聖手了,”亓官晏仍是有些擔心:“你确定?”錢多多點了點頭:“內服的百草露,外傷沒有敷藥。”亓官晏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那我這便走回去了,你也回去吧。回頭找些人,在這溪水裏找找剩下的三塊藏寶圖,動靜小一些。”
錢多多抱拳道:“是,那屬下不陪您回去麽?”
亓官晏擺了擺手:“無妨無妨,死不了,看上去狼狽些才好。”
錢多多便站在了原地看着亓官晏抱着麒麟劍一腳深一腳淺的往三七鎮走去。
顏修文看見顧琊扛着林軒回來時吓了一大跳,流雲山莊幾乎不與人正面交鋒,莊子裏的人也不太受傷,顧琊在流雲山莊閉關的時候,除了做生意的,連帶着整個流雲山莊都閉門謝客,他在莊子裏做大夫這麽久,竟是快忘了江湖兇險。
“這是怎麽了?”顏修文幫顧琊把林軒放在了床上:“怎麽傷的這麽重?”
顧琊搖了搖頭:“具體情況我也不知,要等他醒來才能詢問,你先幫他看一看吧。”
顏修文應了一聲,搭上了林軒的脈門,忽又似發現了什麽一樣問道:“晏公子呢?”顧琊的眸子沉了沉,摩挲了一下流雲的劍柄:“或許早上回來,或許不回來了。”顏修文見顧琊神色有異,于是也不再追問,只仔仔細細的給林軒把起脈來。
“傷的不輕,不過心脈倒沒什麽事。”顏修文呼了口氣出來:“有人給他喂過藥麽?”顧琊搖了搖頭:“應該沒有。”能護心脈的藥都是很好的藥品,沒有道理有人給林軒喂完了藥卻不帶他走,還将他浸泡在小溪裏。
顏修文點了點頭,本來他也只是随口一問,又道:“性命倒是無礙,只是要養一些時候了。”聽到林軒性命無礙,顧琊便松了口氣,林軒自小在流雲山莊長大,與他情同手足,平日裏他面上雖然不顯,私底下卻是把林軒當成是兄弟的。
情緒一放松了下來,自然也就感到了人有些疲倦,這一天他都在東奔西跑,先是扯着亓官晏往北山上飛,後又拉着林軒從南面一路回到鎮子上,如今的天色正是最暗的時候,看上去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
顏修文狀似無意的問了句:“晏公子不打緊麽?他可不會武的,”
顧琊似乎也有些擔心,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指環,而後搖了搖頭道:“他自然有他自己的辦法。”
顏修文嘆了口氣:“晏公子的确不像是什麽簡單的人,只是他與我們這幾日倒也不曾害過我們,莊主若是喜歡他,留下來也好。”顧琊一時愣怔,而後道:“我也沒有……喜歡他。”顏修文沒有說話,拍了拍他的肩膀:“莊主回屋裏睡一會兒吧,我在這裏看着林軒。”
顧琊應了一聲便回自己的屋裏了,左右卻都睡不着,只定定的看着自己床鋪對面的小榻出神。在茶鋪裏頭的時候,他就知道亓官晏不是什麽普通人了,那人舉手投足都與普通的江湖草莽不一樣,帶着與生俱來的自持矜貴,說是世家公子還差不多,一點也不像是無名小卒。
亓官晏說的話應該沒有幾句是真的,顧琊嘆了口氣,無非是想拉攏自己拿到藏寶圖和麒麟劍,如今藏寶圖雖然只拿到了一塊,不過就算是只有麒麟劍,對他而言也不虛此行了,恐怕是不會再回三七鎮了。
雖然知道的明明白白,卻不知道為什麽總還是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堵着心口難受的很。
顧琊坐在床邊,看着外頭的天色漸漸有了一點灰色的亮光,從天邊一點點的翻了上來,淺淺的光一點點在褪去夜色,他這才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竟是坐在這裏呆滞了許久了。顧琊靠在床邊,懷裏抱着流雲,突然又有些擔心起來,亓官晏的确有事瞞着自己,不過在這江湖上這也不算什麽新奇的事,誰還沒個不想說的東西呢?他不會武倒是真的,除了一點簡單的身法,別的什麽也不會,如今,卻一個人在外頭行走,還抱着麒麟劍,實在是危險的很。
這麽想着,顧琊便套上了脫掉的錦靴,握着流雲打算原路返回過去找他,若是找到了那便最好,若是沒找到……自己也算是問心無愧。
他一步一步的走下樓梯,卻聽到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文山客棧的夥計正在擦桌子,聽到這聲音趕緊跑去開門,一邊還念叨着:“誰呀……這麽早,還沒開門呢。”
那夥計一塊塊的拆下了架着門的木板,露出了門外站着的人來。
亓官晏便站在那裏,手上握着麒麟劍,看見顧琊時還愣怔了一下:“顧莊主?”又見顧琊一身打扮妥當,似乎是要出門的模樣,笑着問道:“去找我啊?”
不知為何,顧琊覺得今日的晨光在他身後顯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