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李承祚才不管契丹人的鼻子歪不歪, 反正就算那契丹傻狍子的鼻子正的堪為标尺, 他也不能把那玩意兒切下來供着。
于是沒了任何負累的皇帝“千金難買我願意”地道:“看來使臣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那就別說了……使臣自契丹遠道而來, 一路勞頓, 想必我朝風光已經足夠閣下飽覽,今日良辰美景,風月正好,我大虞今宵有酒, 願使臣不醉不歸吧。”
李承祚應付人的本事得天獨厚,三言兩語間, 一揮手, 就恨不得來人将這契丹人拖出去, 省的礙眼。
然而契丹人明顯不肯老老實實地被他打發, 聽聞此言, 對着想要上來引他回座的小太監怒目而視, 吓得小太監縮了回去, 回首脖子一梗道:“謝大虞皇上美意, 奈何在下有契丹萬民囑托在身,不敢輕易領這盛情。”
這貨還挺精明, 被李承祚拿契丹叔侄反目的家務事撅回去,竟然還懂得忍一時之氣, 不提王上提萬民,在一衆契丹傻狍子中,倒是顯得意外的狡猾精明。
“哦?”不管李承祚心裏閃過多少念頭, 他表面上仍然是懶懶散散卻饒有興致的,“使臣受了什麽什麽重負,這般不安?說出來,朕來替你解惑。”
這句話說得正中契丹使臣下懷,那點兒狡猾終于沒有被本身的傲慢壓制住,他當即露出了一個輕蔑地笑意:“我契丹王子于遼東之地得異獸一只,特命在下帶往中土大虞前來請教大虞皇帝,貴朝若是有人能夠馴服此異獸,我契丹未來二十年中,必向貴朝歲歲進貢,俯首稱臣,承諾遼東邊境,再不起狼煙。”
此言一出,衆臣議論紛紛。
李承祚仍舊端坐高位,居高臨下地含笑而言:“好啊……契丹使臣一言即諾,可是,若我朝中無人能夠馴服此獸呢?”
“不再納貢,不能稱臣,我契丹勇士并非不能再戰!”
李承祚桃花眼裏的殺氣突如其來的一閃而過。
“放肆!”睿王李承祀立于禦座之旁,面容嚴肅,聲色俱厲,“月前是你契丹上表向大虞求饒,我朝這才答應放你契丹使臣入關和談,如今你在此口出狂言,先前的休戰契機,都被你當成便宜行事了嗎?!”
那契丹使臣臭不要臉道:“我契丹兒女心直口快不善言辭,不比貴朝話語含蓄,許是這位大虞的王子聽差了吧,更何況,貴朝國師子虛道長不久前還在我軍中為客,此番與在下一同入大虞國境,大虞王子也忘了嗎?”
衆人沒料到這契丹能當面耍賴到如此地步,紛紛目瞪口呆。
睿王到底年輕,被這話當場挑起了氣性,正要與之理論,卻被皇帝一手攔住了。
“夠了老七!”皇帝二十幾年也沒端出過正經兄長的模樣訓人,如今擺起臉色,倒好像真是那麽一回事兒,語重心長地“教導”睿王,卻每說一句都要去看一眼那在下方梗着脖子紮刺兒的契丹使臣,“年紀不輕,卻如此輕重不分!你貴為親王,竟連身份都不顧了,與人面紅耳赤地争口舌之快,如此不尊重,與那些背信棄義的市井無賴混為一氣,平白污自己的身份!……朕這兄長還活着呢,那等無法無天的狂徒,在朕面前也是秋後的螞蚱,你急什麽!退下!”
Advertisement
契丹使臣:“……”
睿王冷靜了一番,明白李承祚的指桑罵槐,狠狠瞪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契丹使臣一番,退後一步:“皇兄教訓的是。”
“那契丹使臣你來。”李承祚非常沉得住氣,居高臨下眼角看人,“朕問你,我大虞國師何在?”
契丹使臣篾笑一聲:“由我族勇士陪着,皇上不用擔心他的安危。”
李承祚皮笑肉不笑地一挑唇角:“請我朝國師進來吧,不勞契丹勇士分心看顧了。還有,你不是說你們王子還是王孫子的那位,捉住了什麽異獸,要我大虞派人馴服嗎?那就牽上來給朕瞧瞧,究竟是騾子是馬,還是什麽窮鄉僻壤出來的大馬猴兒。”
衆人被李承祚這揶揄的語氣弄得想笑又不敢笑,紛紛憋的辛苦,張德英得了李承祚一個眼神兒,會意地點了點頭,揚聲喊了聲“傳”,将一衆面色詭異緊繃着的文武百官的目光,遠遠地扯向了紫光閣的門口兒。
李承祚不動聲色地跟着一起瞧,身側的宋璎珞卻趁着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引開的時候,微微扯了扯李承祚的龍袍袖口,面色有幾分凝重地壓低聲音道:“皇上,真是那東西,您打算怎麽辦?”
李承祚瞧着門口,連眼神都沒有收回來,聽宋璎珞有此一問,冷笑一聲,語氣頗不正經道:“能怎麽辦?涼拌!這東西別說你惹不起,契丹那幫二百五也未見得惹得起,動動你那腦子想想,他們若是知道怎麽收拾這東西,怎麽可能不遠萬裏的送到這裏來,早就拿它當行走的兇器來對付大虞了……不過你這麽一說,朕倒是想起來,可以讓那位新近立了功的裴文遠将軍去會會那玩意兒,弄出名堂來朕有賞。”
宋璎珞:“……”
也就是李承祚這麽個心大如鬥的東西,這時候還能想起來整治他看不順眼的“情敵”。
宋貴妃怎麽想怎麽愁得慌,聽李承祚一言,更是崩潰:“我的主子我的皇上!跟您說正事兒呢,您能不能不要天天想着怎麽公報私仇。”
“不能。”李承祚大義凜然道,“朕當這麽個倒黴催的破皇帝,就是為了想收拾誰就收拾誰,想維護誰就維護誰,你行你來當,不服憋着。”
“……”宋璎珞一張皎若春光的明媚面龐,在一閃一閃的燈火下顯得陰測測的,“皇上,臣妾要是齊王,臣妾至少養千八百個刺客,一個月至少來行刺你個十幾回。”
李承祚聽完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然也沒生氣,哼了一聲表示輕蔑:“所以朕說齊王是個廢物,一點兒都不冤枉他……別說這個了,你看,來了。”
底下的文武百官不知契丹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早就抻長了脖子,往因為夜□□臨而顯得黑漆漆的門口看。
宋璎珞得了皇帝這一句提醒,順着他目光的地方看去。
原本黑漆漆的門口之外原本是京城無邊的黑夜,兩排宮燈遙遙鋪陳,聊勝于無地接應着遠方無盡的蒼茫,而此時,一團似是篝火一般的巨大沖天火光緩緩由遠而近,所過之處,那原本就有渺小的宮燈之影,像是被他吞噬了一樣。
沙灘之中尋不到一粒沙的身影,汪洋之中找不出一滴水的形狀。宮燈之熄此刻就像沙灘上的沙粒,汪洋間的水珠,被那龐然的所過之物掩蓋了原本照亮黑夜的微渺之芒。
契丹人推着車籠由遠及近,“剛啷剛啷”的聲音是鐵籠碾壓過地面的轟隆之響,刺耳的輪軸轉動出“嘎吱嘎吱”不堪重負一般的聲響,其間還夾雜着籠中不具名的獸類沖撞鐵籠的不耐之聲,幾種威壓并存的聲音同具,無端讓人覺得心驚。
那仿佛有一間宮室那麽大的鐵籠終于被推到了庭中,群臣近距離的瞧見了這見所未見的殊異巨物,紛紛驚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顧不得禦前的規矩,按耐不住地議論紛紛起來。
李承祚表情說不上是蔑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挑了挑俊秀的眉毛,亦是站起身來向着那巨籠被推進來的方向觀瞧,半晌,哼笑了一聲:“朕是不是該治裴文遠的罪——他是瞎的麽,契丹人帶了這麽樣東西入關,他居然能全然不知曉。”
“……”宋璎珞站在他身邊,原本想跟他說話,反倒被他這打壓情敵的無恥程度震驚到了,一怔之間就錯失了說話的機會,被站在皇帝另一側的睿王搶了先。
“不是這個契丹使者弄進關內來的。”睿王對李承祚的龌龊居心無知無覺,一派天真卻又公正開明地為功臣開脫道,“怪不得裴少将軍,此物的存在他知道的不會比你我早多少——此物是唱詩班神不知鬼不覺的弄進來的。”
李承祚皺眉:“唱詩班?他們不是跟契丹內亂的兩方都不和睦嗎?怎麽會此時插手這麽棘手的東西?是誰教他們怎麽收拾這東西?”
睿王雖然年少,但是畢竟閱歷不淺,三言兩語就聽懂了李承祚疑問的核心:有人在背後操縱“唱詩班”,什麽行刺什麽江湖,都只不過是暗箱操縱的手段。
問題是,這個人是誰?他有什麽居心?他又是站在哪一方的?
有些問題,不是睿王才智過人就能回答出來的,只好皺皺眉,揀一些靠譜的猜測說:“應該是江湖手段,但具體是什麽,暗影的手還伸不到這麽長。”
李承祚聞言,側目瞥了宋璎珞一眼。
無辜受責的宋貴妃十分不甘心地歪了歪頭,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您別瞪我,我早就說過江湖那邊非一朝一夕可以紮根,要尋個信得過的人去才好,若非我□□乏術,這差事兒我倒是樂意領,只可惜您不樂意派,其實……”
“此事再說。”李承祚一句話堵了宋璎珞不合時宜的喋喋不休,皺眉道,“此物不對勁兒,你看,它這幅渾身是火的模樣,契丹人怎麽抓住她的?事出有異!”
李承祚話語未落,那渾身浴火的巨獸轉眼間已到了近前。
作者有話要說: = =忘了放存稿,只能手動……我的腦子已經就着煎餅果子吃了……雖然它真的挺好吃的!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