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日之內不能降服鳳凰, 契丹人就要禍水東引, 将他們叔侄不和這點子不足為外人道的家醜轉化為一致對敵的掠奪——契丹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覺得搶到了更多的財富土地牛羊美人兒, 就不用擔心不夠分了——實在讓人搞不懂他們到底是什麽邏輯。

這個塵世間的貪婪是永無止境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多的東西也抵不過欲望的無限膨脹。

面對如此境況,文武百官有的隔岸觀火,有的惴惴不安, 少數幾個赤膽忠心的更是急的團團轉。這些臣子倒是很願意出謀劃策,然而謀略這東西跟書的本質差不多, 皆是用時方恨少, 幾位純臣抓耳撓腮地每人薅掉了自己半腦袋毛, 拉出來穿上□□就是高僧, 不知道的還以為李承祚這皇帝突然間篤信佛法, 以佛典制天下了。

只不過掉了的毛除了讓他們看起來更法相莊嚴一點, 實際上并沒有任何卵用, 鳳凰依舊在籠子裏昂首挺胸的作威作福, 看誰不順眼就把誰烤成肉串;而契丹使者依然拽的二五八萬,随時準備出各種各樣的幺蛾子。

就在這燒了屁股燒眉毛的火急火燎之中, 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誠然不負昏君之名,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 全然把昨天“禦書房等旨意”的聖旨當成了餘味悠長的一句廢話。

李承祚信口開河不是一日兩日,難為還能有人能容忍他如此的臭不要臉——睿王、蔣丞相、子虛道長還有本來沒她什麽事兒、卻偏偏要趕來湊個熱鬧的宋貴妃自成一派,在禦書房聊得火熱。

張德英公公神情心情都分外的內斂, 察言觀色地意識到這幾位說的根本沒什麽正事兒,吩咐小太監們端了茶水伺候,低眉順眼的帶人撤了,臨走還聽見宋貴妃正在禦書房裏興會淋漓地追問:“哦?是麽?道長您說我從今年開始走桃花?我走的桃花什麽樣?是不是身長八尺孔武有力的那種……”

……

恐怕沒有哪朝貴妃給皇帝戴綠帽子能帶的如此明目張膽了。

張德英邊尋思着這些細枝末節,邊往外走,一擡頭,迎面撞上了明顯是剛剛起身的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的睡眠顯而易見的很好,只是神色有幾分不易察覺地驚慌——這有點兒神奇。

李承祚是個天塌下來也能恬不知恥地派大個兒去頂的主兒,實在大個兒頂不住,他也就順勢躺下當被蓋了,總之,心大且厚顏無恥得理所當然,更何況,他本來就是皇帝,讓臣子頂缸縱然不厚道也心安理得,那是他的特權。

所以是什麽能讓他覺出幾分慌亂來?

張德英一一想過禦書房裏等着的幾位,悟了。

“皇上。”相對于李承祚的手忙腳亂,張德英反而更加有條不紊了一點兒,“您的龍袍皺了,待奴才替您收整了再去也不遲,這總不好叫丞相瞧見。”

“丞相”兩個字仿佛定海神針,再翻騰的江,再鬧騰的海,這兩個字一出,什麽驚濤駭浪都成了涓涓細流。方才還着急忙慌的李承祚被這兩個字原地化作了一頭順毛驢,表情頓時鎮定了下來,擡手示意張德英前來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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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加整理,驚慌忙亂的皇帝重新變成了一只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在張德英一句“皇上駕到”中,邁步進了禦書房。

宋璎珞還在聲音嘹亮地給他帶綠帽子,只不過這次的“綠帽子”貨真價實,李承祚還沒進得禦書房的大門,就聽見宋貴妃高八度的聲音繪聲繪色道:“什麽?道長您說我表哥今年也走桃花?哈哈哈哈!千載不遇!快告訴我是哪一朵,我現在就……”

李承祚一刷桃花眼殺氣騰騰地看了過去:“你現在就什麽?”

宋璎珞就像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的蠟燭,“嗖”地一聲啞了火,垂死掙紮了半天,才從牙縫裏把方才那半句話說圓:“現在就把不是皇上的全拔了……”

李承祚眯眯眼,半晌,終于露出了一副“你還有救孺子可教”的欠抽表情。

宋璎珞嬌羞地以纨扇遮面,背後罵娘去了。

睿王少年老成的眉目間露出一種若有似無的幸災樂禍,與李承祚一脈相承的對宋貴妃不敢直視李承祚的模樣表示出明晃晃的“活該”。

蔣溪竹本就拿他們這不合時宜的閑言碎語當做無聊,不插話不打斷,只當沒聽見,沒想到被李承祚撞破,這才露出一點兒名為“尴尬”的情緒,正想祭出問安的禮儀來化解這無言的情景,卻不料被人搶了先——自知惹了禍甘願做小伏低的子虛道長非常狗腿的一步蹿到了蔣溪竹前面,十分為老不尊、嬉皮笑臉地上下打量了皇帝一番,熱淚盈眶且非常自來熟地親熱道:“徒兒,你可想死為師了。”

宋璎珞:“……”

睿王:“……”

蔣溪竹:“……”

禦書房內的幾個人已然被子虛這老牛鼻子臭不要臉的勁頭震驚了,然而震驚是一回事,行禮又是一回事,雖然老道士四六不順,但是禮數好歹周全,蔣溪竹為首的三人自然不會比老道士還怠慢,只不過被子虛這麽一攪合,原本想行的大禮只好折衷地變成了一個參見之時的作揖。

好在李承祚不會計較他們幾個人的禮儀問題,短暫地放過了宋璎珞,只有針對子虛這套近乎的舉動頗有意見,根本不吃他這套,緩緩轉過頭來,冷冰冰地用一雙原本多情的桃花眼瞪他:“師父,你還要不要臉了?”

“要……”

子虛道長本想說“要啊”,然而被李承祚如此怒目而視,他只好能屈能伸地一邊在心中大罵“逆徒”,一邊改口道:“要臉有什麽用,若不是徒兒手下留情出手相助,貧道此時已經命喪異鄉了嗚嗚嗚嗚……”

……他說的潸然淚下聞着傷心,李承祚卻被這老不正經兩嗓子嚎出了渾身的雞皮疙瘩,那叫一個蔚為壯觀此起彼伏,鑒于皇帝陛下實在不願意再跟這滿嘴瞎話兒的牛鼻子敘舊,省的敘出些多年不堪回首的心力交瘁,所以幹脆轉而說正事。

“客套就省了,別都杵着,都坐。”李承祚挂着一張不忍直視的臉在上首一坐,揉了揉眉心,“怎麽把契丹這群人打發走,說說。”

坐下四人各尋各位,神色各異的各有思索。

睿王從昨日就有事要奏,昨日宴會之時,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那從天而降的鳳凰震懵了,此時終于松懈下來,那原本要說的話又都一股腦地回憶起來了。

“皇兄。”睿王道,“唱詩班的人已經露出行跡,昨晚臣弟已經得到了具體的線報,只要您一聲令下就可動手。”

李承祚卻搖了搖頭:“沒用了,他們是故意的。若是在契丹人出幺蛾子之前找到他們,要殺要剮都是他們落在我們手裏的把柄,可是現在這找茬兒生事兒的端口,他們本就是跟着是非一同而來的。之前藏得仔細,是因為手中沒有籌碼,如今暴露的徹底,更是因為有人給他們做靠山,知道我們不能輕易動他。”

李承祚此話一出,睿王也沒了聲息。

皇帝說的不錯——唱詩班此前投鼠忌器不敢露面,而此時,必然是有恃無恐才敢大張旗鼓的駐紮京城,至于這背後的事情,睿王一想就皺了眉頭。

宋璎珞沒有睿王的心思缜密,一向思慮粗過燒火棍,聽聞唱詩班還敢借機要挾,當即有點兒火冒三丈:“皇上!管他背後是誰!揪出來宰了他,我就不信他們能翻出天去!”

李承祚有時候實在受不了宋璎珞的豬腦子,正想呵斥,卻聽蔣溪竹的聲音悠悠響起,瞬間閉了嘴。

蔣溪竹:“臣不知曉前因,卻能稍稍猜出後果。聽皇上的意思,契丹人裏應外合,是有人在背後指使,破了契丹人的裏應外合不難,甚至于殺了契丹使者引敵大軍壓境也不是不能再戰,只不過,他們背後那人,若是失去了契丹人這興風作浪的面具,恐怕要再生事端。”

宋璎珞被蔣溪竹的溫潤如玉之言說的愣了一愣,罕見的露出幾分思慮不足的懊悔與羞愧之色,睿王在一邊冷眼瞧着,總覺得宋貴妃知羞這件事,足夠讓天下紅雨。

蔣溪竹這話說的并非有誤,而是太對了,簡直說到了李承祚心裏,可是轉念一想,李承祚又不那麽是滋味——關于這天下的錯綜複雜,他從來沒有跟他的君遲細說些什麽,背後的那人是誰,唱詩班代表了什麽,契丹人想要染指什麽,蔣溪竹想必是一概不知的。可是除此以外的其他東西,他猜得分毫不差。

他一直不想蔣溪竹在那些錯綜複雜的事物之間費耗神思,因此一味裝瘋賣傻,可是到頭來卻還是要面對把他也攪進這亂局中來的結果。

李承祚聽着蔣溪竹條理清楚的分析,突然間有一點恍惚——究竟是把他牽扯進來是錯,還是從前瞞着他是錯?

李承祚顯而易見地有些走神兒,蔣溪竹微微沉了沉眼神,正要出聲把皇帝離家出走的神思喚回來,卻不料中間橫插了一只不按套路出牌的子虛道長。

“咳咳。”牛鼻子老道裝模作樣的出聲,成功吸引了禦書房中諸人的注意,“所以,貧道的意見還是,解決眼前的問題再談其他吧。”

李承祚一聽見子虛說話就渾身腦袋疼,那點兒若有似無的惆悵頃刻之間變成了遠去的浮雲,沒好氣道:“好啊,契丹人要求降服鳳凰再不開戰,師父有何高見?或者師父身懷絕技準備去跟那猛禽一戰方休?”

“不可不可。”子虛道長慌忙擺手,見李承祚真的有一聲令下派人把他關進鳳凰籠子當烤串兒的趨勢,果斷不再故弄玄虛,意見說的分外痛快,“武當奉養鳳凰百餘年,從來沒見過鳳凰有此形态,事出有異,請容貧道道來。“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有姑娘已經忘了前文說的什麽了?

這有什麽關系,因為我也忘了啊。(認真臉)

另真心祝考試的姑娘們高分過過過~我愛你們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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