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子虛道長慣會裝神弄鬼, 但專業的大忽悠, 只憑虛言是站不住腳的,子虛道長自诩在忽悠一途不落人後, 因此除了胡說八道, 他偶爾也能從那滿嘴跑舌頭的廢話裏摘出兩句實在之語——就像現在,子虛道長被自己這青出于藍的逆徒一逼,陡然想起了他師兄、武當前任掌門說給他聽的一段舊事。
這段舊事,與顧雪城昔年得到鳳凰的過程有關。
顧雪城昔年武學大成, 卻因手握江湖密辛、身處江湖是非的中心而被人所誣,在武林中幾乎到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地步, 中原武林幾無他容身之所, 為此, 他不得不避走遼東。
遼東之地處于關內關外的接壤之處, 大虞與契丹早年仇怨更深, 兵戎相見是常事, 戰火波及之處, 兵燹野火, 但凡尋常百信都不會在此聚居,早已拖家帶口的逃亡去了, 因此遼東一地聚集的,不是信奉“富貴險中求”的闖關生意人, 就是亡命之徒,情況複雜的很。
昔年,顧雪城在武林中已經難逢敵手, 更兼遼東局勢複雜,無論朝廷人還是江湖人,都不敢輕易在此露頭兒,這段避禍遼東的日子倒是讓顧雪城得了些短暫時候的安寧。
世事神奇,“此之蜜糖,彼之□□”之事不勝枚舉,而遼東之處,旁人避之不及,卻意外成了顧雪城的福地——他避居遼東的那些年,武功日益精進不說,更是讓他發現了三樣世間奇珍。
其一是烏金隕鐵。如今契丹人發現的烏金礦是真是假還未可知,然而毫無疑問的,那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瑰麗寶石,否則不會讓李承祚忌憚如此。而當初被顧雪城發現的獨一無二的一塊兒烏金隕鐵,被他鍛成了世間無堅不摧的神兵,神兵的主人是顧雪城唯一的徒弟——就是宋貴妃此前懷疑與顧雪城有私的那位。後來此人過世,神兵蒙塵,中原武林再不得其蹤跡。
其二為雪玉。遼東多山,山中出玉石瑪瑙,最為珍貴的要屬岫岩玉,其玉以黃、綠、墨色居多,而顧雪城發現的這塊兒岫岩玉,通體純白,瑩潤如羊脂,溫潤圓融,乃是難得一見的稀世之品,世人一見便将其奉為珍寶,取撅者名,取其玉之形,故稱“雪玉”。此玉傳說被顧雪城送給了幼妹、昔日碧泉宮的“舞宮主”做嫁妝,已然江湖不見許多年了。
其三便是這如今還在大虞境內耀武揚威的鳳凰。
“相傳,鳳凰胎與雪玉是同時同地所得。”子虛道長撚了撚胡須深沉道,“顧雪城掘開玉脈,于太極圖陰陽兩儀之心取得兩塊兒璞玉,其中之一剖開岩石漿皮,內裏潔白無瑕,便是雪玉,另一枚堅硬無比,刀砍斧剁不能傷其表裏,只有紅光從內裏透出,顧雪城原本也拿不準這是個什麽東西,還以為是遼東特産的紅髓瑪瑙之類,就安置在一旁了,誰知此物經過九九八十一日,忽有一日,上下周然為烈火所焚,堅硬的玉石片片皲裂,破殼而出的,便是如今這上古神禽。”
宋璎珞跟着自己的師父聽了滿耳朵的江湖傳奇,一向視顧雪城這個百餘年前的仙人為人生向導,如今聽得如癡如醉,更兼難能可貴的啓動了自己久違地少女心,以致于滿眼冒精光,一雙招子在禦書房裏比黑夜裏的火燭還亮,俨然多聽兩句就要成仙。
宋貴妃捧着臉聽得聚精會神,聽得此處,難得動了動腦子,總結道:“所以,這玩意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子虛道長捂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肝兒,覺得自己說出的話簡直都喂了狗。
宋璎珞才不管子虛道長的小心肝脆不脆嫩不嫩,畢竟她不急着吃炒肝尖兒,只是自己說完了,仿佛覺得哪裏不妥,歪着腦袋想了想,又道:“那烈火是怎麽回事兒?這畜生當燒窯呢?”
這句話才剛剛擦到一點兒真相的邊兒。
蔣溪竹原本在一邊默然不語,聽聞宋璎珞此言,才微微側過他那清淺的眉眼:“鳳凰涅槃,浴火而生,此物的生命想必與火關聯密切……只是不知,這火是天火,還是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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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陛下實在理解不了,不知宋璎珞這心思粗過燒火棍的主兒怎麽會有“少女心”這種東西,強忍牙疼地忍着她那副有礙觀瞻的姿容聽了半天神話故事,想插嘴吐槽又實在不想看宋璎珞炸毛兒,正憋得難受,陡然聽聞丞相溫潤出言,終于一掃花癡貴妃帶來的怨氣,見縫插針地點頭道:“丞相所言甚是。”
他看着蔣溪竹的目光深情極了,癡念也好妄念也罷,他從來都不肯對這一執着有絲毫的掩飾,宋璎珞被皇帝陛下這句話裏的狗腿意味成功惡心到了,本想出言噎他兩句,擡頭一看皇帝陛下的表情,自己反而被噎住了,眼觀鼻鼻觀心地喝了口茶,實在想不通這貨怎麽好意思嫌棄自己的。
睿王內心嘆了口氣,眼看皇兄準備發表一番丞相如何“甚合朕意”的高見,忙出來棒打鴛鴦。
“皇兄。”睿王道,“臣弟以為,此物的來歷并不重要——無論他是如何降世,由何人養大,它已經在了,契丹人以此為難,解眼前困局才是上策。”
睿王本來就對子虛道長沒什麽期待,此時聽他三言兩語扯到了百年前,頓時覺得不聽也罷,沒想到自己質疑之言剛出,子虛道長就撚須笑出了一臉裝神弄鬼的高深莫測。
“非也非也。”子虛道,“睿王殿下此言差矣。此物的來歷并非與眼下的困境無關,而是大大的有關——那鳳凰本為兇禽,六親不認,卻唯獨遵循自然萬物的章法,禽類破殼而出之時,會将第一眼見到的活物認作主人,既然傳說中它只認顧雪城一個,想必它破殼之時,所見之人便是顧雪城了。”
宋璎珞終于聽出了重點,這位大小姐是個急脾氣,受不了子虛道長拽文,登時側過身子湊到了子虛身邊:“哎?那照你這麽說,顧大俠能降服此獸?不過這說了等于沒說,要是顧大俠現在活着,我派手下影衛走遍江湖也要将他請進宮來,可是,百餘年前他就已經是二三十歲的年紀了,能活到現在,這人恐怕已經成精了。”
李承祚終于受不了宋璎珞沒溜兒的叨叨,在禦座之上哼笑一聲,一雙桃花眼裏折射出些許惆悵淡漠的光景:“別吹牛了宋姑娘,即使顧雪城活得到如今,朝堂之事也是請不動他的。”
宋璎珞權當他在擡杠,他眼眸中那一閃而過的細微情緒自然看不進眼中,卻是與她對面而坐的蔣溪竹看的分明。
蔣溪竹低了低眉眼,到底什麽都未曾言明,只聽他們要将此事讨論到何處才是關竅。
子虛道長:“不錯,如今要尋顧雪城是難上加難了,只不過,想要降服鳳凰,若是能夠尋得屬于顧雪城的東西,那兇禽認得舊主之物,必能露出破綻。”
這牛鼻子老道終于出了個像樣的主意。
此言一出,宋璎珞瞬間又來了精神——旁人總是納悶兒,宋大小姐的精神為何總是來得比風還快,簡直像天上砸下來的餡兒餅一樣,只不過宋璎珞這餡兒餅是馊的。
“這是個路數。”宋璎珞雙眼如狼一般冒熒光,“顧大俠最出名的東西莫過于他給他徒弟鍛的那把刀了,聽說當年樓大俠去世,此刀随他一齊葬入地下了。我當年還在江湖行走時,多訪談聽過樓氏墓葬,皇上!請即刻派人随我出宮,一個月內,我一定把刀帶回來。”
李承祚:“……”
蔣溪竹:“……”
睿王:“……”
子虛道長:“……”
這話說的,仿佛挖人家祖墳的事喜慶的像是去踏青郊游。
一時間屋內衆人滿眼的不堪回首。
一言不合就挖墳掘墓,大虞朝貴妃的缺德盡頭實在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當然,李承祚堅決不承認這是近墨者黑罷了。
“你省省吧宋大姑娘。”李承祚沒好氣道,“一個月,裴大帥頂不住的話,契丹那叔侄倆已經打到皇宮門口兒了,你回來恐怕正好趕上他們與鳳凰把酒言歡慶祝改朝換代。”
……是啊,三天時間。
宋璎珞瞬間像霜打的茄子一樣沒聲兒了。
李承祚訓斥完一個豬一樣的下屬,将一雙含着不懷好意的效益的目光轉向了麻煩的始作俑者——那個豬一樣的師父。
“國師。”李承祚笑道,“還有何高見啊?”
子虛道長被他笑出了一身的不舒爽,心知不爽快坦言,這逆徒什麽都做得出來,因此坦白得十分痛快。
“有!有!”子虛道長抖機靈道,“雪玉!如果能尋得雪玉的下落,也可一試。”
李承祚端坐高位不悲不喜。
他俊秀的眉一挑:“哦?雪玉?此物何在?”
子虛道長不知為何猶豫了一下,見李承祚面露不耐,便不再故弄玄虛:“皇上,據貧道所知,此物最後的下落,當在皇宮大內。”
作者有話要說: 元旦之前日更3000,更新時間不定,或早或晚,別等,轉天看保證有。
祝閱讀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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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今天都是過兒~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