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皇宮大內?!
子虛道長此言一出, 倒是讓睿王、蔣溪竹、宋璎珞三人不約而同的愣了一愣。
李承祚的怔忪時間最短, 還沒等其他人回過神來,他短暫的怔愣已經伴随着他桃花眼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一點複雜的尴尬, 無聲無息地消弭于無形之中了。
蔣溪竹下意識去看他, 卻發現他剎那之間的情緒流露全然不落的進入了自己的心底,心中一悲一喜,轉瞬之間仿佛明白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沒明白。
“皇宮大內。”宋璎珞皺了皺眉頭, 接過了話頭兒“這找起來,說難不難說易不易的——宮裏的東西來來去去, 分到各宮各院都是有的, 碰了摔了砸了找不到了的, 碎渣子多得都可以拿車載, 仁宗皇帝在時曾歷七王之亂, 叛軍打進宮裏, 搶掠珍寶不計其數, 宮人太監也趁機哄搶, 流落民間的更多,若是有檔可查的還算好, 若是被哪位祖宗金口玉言地賞了出去,這就有點兒難辦了, 難不成開口去要回來?……要回來也無所謂,但吓人是真,傳遞了什麽錯誤的‘皇恩’, 落井下石事小,那些個胡亂揣度都夠喝一壺的。”
睿王不管宮禁,原本想的沒有宋璎珞這麽複雜,被宋璎珞三言兩語一說,難得覺得自己能和宋貴妃想到一塊兒去,但轉念一琢磨,覺得此事難歸難,總算一個解決之道。
“只說難辦也不是不能辦,先找着,各宮找不到就去查內務府的檔。”睿王揮手道,“解燃眉之急再說,此事交給張公公去辦,實在不行,貴妃還是準備帶上影衛連夜出宮……”
睿王本想說,讓宋璎珞帶上影衛連夜去探一探那江湖人的墓穴,只是話沒說完,就被禦座上的李承祚截口打斷了。
“不必。”李承祚擡手做了一個“停住”的姿勢,笑意裏不知為何有些苦澀,卻仍然強撐着道,“不必了,你們找不到的。”
睿王眉心一跳。
李承祚卻顯然不願再多說的樣子,揮了揮手。
“老七。”李承祚喚道,“母後那邊你許久沒去請安了,現在過去吧,她老人家想必在等你。”
睿王:“……”
我前天才去過好嗎……睿王心情複雜的想,拜托皇兄你想打發我走,也找個認真地理由,這麽随便的借口我會有小情緒的……
睿王臉色木然的糾結了一陣,還是選擇做一個知情知趣兒的好弟弟,幹脆的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臣弟去母後宮裏了,皇兄容臣弟告退。”
“好好好。”李承祚笑的慈眉善目,敞開衣襟就能裝彌勒佛,“替朕向母後問安。”
Advertisement
睿王:“……哦。”
七王爺在心裏重重翻了個白眼兒,頭也不回地走了。
眼見睿王走了,在一旁半晌不出聲兒的子虛道長隐約覺得自己也該圓潤的遠去了,沒等李承祚轉眸而視,十分自覺地堆出一張熱情的笑臉親親熱熱地拉過宋璎珞的手,裝模作樣道:“娘娘,臣瞧您這手相,他日必得貴婿,其人必居高位,官在三品以上……什麽?文人多娘炮,不不不,看您這掌紋,天權武曲,祿必得武貴……什麽,聽不懂?沒關系沒關系,容貧道送娘娘回宮的路上細說……來來來,娘娘起駕回宮咯~”
宋璎珞抵抗無效,被不由分說地架走了。
蔣溪竹:“……”
李承祚滿意的看着子虛老牛鼻子把一頭霧水滿臉不情願的宋璎珞駕走了,其間還客串了一把開路的太監,心情大好,正準備得便宜賣乖地贊揚這老道兩句,一回頭,陡然瞧見了蔣溪竹沉潤如水的目光正看向自己。
從昨晚到今日,熙熙攘攘的紅塵皆是外物蕭索的侵擾,煩心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李承祚在焦頭爛額之中都不免煩躁,又因裴文遠還朝,某只皇帝內心波瀾起伏得像是善妒的二八少女,滿心只顧着冒壞水兒,一邊兒防着丞相跟少将軍單獨相處,一邊兒恨不得吃飯睡覺都把眼睛挂在丞相身上,心裏浮躁的像是炸毛兒的貓,渾身滾滿了淩亂的毛兒,一刻也安寧不下來。
這樣的心浮氣躁之中,他倒是許久沒有靜下心來去欣賞一下君遲那如潭水清湛的如許眉目了。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這話到了李承祚這裏,倒是可以改成“既見君遲,雲胡不喜”,蔣溪竹不是那種令人驚豔的樣貌,畢竟裹在那身中規中矩地官袍裏,傾城絕色也最多落個“清雅貴氣”,可見官服毀人,可是到了李承祚眼裏,蔣溪竹那風采卓絕的眉目便是人間不可多得的盛景。
可是如今,他的目光間卻夾雜了寫別的東西。
李承祚的一雙情人眼怔愣了一會兒,從善如流地将一腔深情化作了繞指柔,輕聲道:“君遲,你可是有什麽想問?”
特意支走旁人,就是為了留他獨說,這些時日,蔣溪竹終于稍稍摸清了李承祚那貌似荒唐的內裏——胡言亂語裝瘋賣傻都是假象,皇帝陛下心中有一杆标尺一本賬,前情舊怨丈量的利落分明。
蔣溪竹面色沉靜,他從來沒有在李承祚面前覺得自己如此心平氣和過。
“皇上。”蔣溪竹道,“顧雪城的東西,為何會在皇宮大內?”
李承祚本以為他會問為何自己斷言此物尋不到,卻不想,蔣溪竹比他想象中要敏銳的多,他遲疑了一下,覺得不能再全然的隐瞞也不能和盤托出,只好避重就輕,挑重點說。
“雪玉是稀世珍寶。”李承祚道,“而皇宮之中網羅的盡是天下奇珍——它回到皇宮之中,确實是機緣巧合,內裏複雜,三言兩語恐怕說不清,日後你若有興趣,去瞧瞧內務府的記檔,中間确實有不少有意思的故事。”
明顯這是一個三言兩語說不清的糊塗賬,聽李承祚的意思,其中恐怕還夾雜了些皇室秘辛。
蔣溪竹當然不會無聊到去瞧內務府記檔,因為瞧了也不會有什麽用——事涉皇室,就算記載在案也不過三言兩語,何來何去的幾劃朱筆,無過往,無來世,更不夾雜任何感情。
可是蔣溪竹想知道的,并不只是這麽兩句來自刀筆吏的只言片語,。
他輕輕抿住唇,像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當說不當說,可是話語已經在舌尖——那是不吐不快的疑慮。
“皇上說的不錯,皇宮大內縱然是網羅天下奇珍之地。”他停頓了一下,靜默的目光對上李承祚那雙似是而非的桃花眼,“可是,皇宮大內之物,來源不外乎兩種,一是宮外進獻,二是公主皇子與皇室宗族的婚喪嫁娶……不知雪玉的來歷該屬于哪一種?”
李承祚:“……”
蔣溪竹倒是沒有想讓皇帝說個所以然的意思,幽幽自己把話補全了:“顧雪城江湖出身,并非外族,未曾跻身權貴,與朝廷之間并無明面上的直接從屬,他沒有向朝廷進獻的道理;更何況,雪玉是他贈給幼妹的送嫁之物,如此珍寶,若在江湖人手中,定然會傳給後人,族中不出泯滅祖宗的纨绔之輩,是無論如何不會将其遺失的,顧雪城去世距今不過區區百年,也未曾聽聞顧雪城之妹的後人出過什麽欺師滅祖之人,此物如何會進入皇宮大內?”
他說話的聲音并不冷厲,甚至是溫柔的,聲調之中帶着他一貫如玉的溫雅,可是話中的意思,卻一句比一句明确。
那個答案呼之欲出,只差最後一層窗戶紙,他不信李承祚聽不懂。
李承祚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面上的表情木然了一陣,才勉強擠出一點兒“難言之隐”的味道,含糊道:“這原本是皇家一段兒不算光彩的故舊,既然你問了,說說也無妨……百餘年前,太宗皇帝率軍北上,一路得勝安定了天下,方才定都京城,準備将舊京中的幾位皇子公主接到京城來,卻有一位公主向往江湖,中途自己偷偷跑了出去游歷……這位,便是太宗的五公主。”
蔣溪竹:“……”
話說到這裏已經夠了。
太宗的五公主并非那些只在史書上留下寥寥數筆的普通公主。她太有名了,一生的經歷有戎馬偬倥亦有光風霁月,女子中的巾帼,英雄中的豪傑,功績卓然到史家單獨為其列傳——這是從前任何一位女子,甚至是任何一位貴為公主的女子都不曾享受過的殊榮。
她在歷史上留過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與她有關的事情都已經成為傳奇,卻不想,這位代表着皇家如此光明傳奇的公主,竟然還能與顧雪城有所關系。
蔣溪竹聞言靜默,半晌,才輕輕一嘆:“五公主是顧雪城的……”
李承祚桃花眼中神色清朗,直白道:“妹妹。”
“親妹?”
“是,親妹。”
蔣溪竹:“那……顧雪城?”
李承祚被他尋根究底的态度弄得有幾分無奈,卻到底笑了:“誰說公主的哥哥一定要是皇子了?或者說,就一定要是當朝皇子了?”
蔣溪竹:“……”
原來朝廷與李承祚此前對顧雪城其人緘口不言的症結在此……
李承祚倒是并沒有被人發現皇室舊家醜的窘迫,相反,他笑得十分坦然:“如果顧雪城是個聰明人,他是不會插手朝廷事的,恰好他也真的是個聰明人,所以,即使他真的能活到如今,他也不會來惹這上古神禽的麻煩的。”
蔣溪竹皺眉:“可如今……”
李承祚擡手打斷他,示意他不用說下去了。
“我知道。”他在蔣溪竹面前,很少自稱“朕“,以前如此,以後恐怕也是這樣,“與其擔心那些早已成為定局的前塵過往,君遲你想來聰明,不如來猜猜,被顧雪城送給太宗五公主的那塊兒陪嫁雪玉,被做成了什麽形狀?”
蔣溪竹一愣,猝然間明白了,擡眸直視李承祚那如畫眉目中滲透出的溫柔笑意。
“是啊。”李承祚桃花眼含笑,“君遲你猜對了,就是如意。顧雪城對他的妹妹別無所求,只願五公主一生萬事如意……這也正是我對君遲所想。”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忙于親友聚會,吃吃喝喝,更新晚了點兒,大家勿怪。
明天開始挑戰日6000,更新時間不定,但是保證有。
2016馬上就要過去了,新年了要有紅包,不強制留言,明天發,所有讀者都有。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裏心想事成萬事如意,身體健康阖家歡樂。
祝好~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