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八卦

十八

銮儀衛竟在審訊時虐待淩/辱他人,手段殘忍令人發指!

這條消息悄無聲息出現在京城上下。

說的人頭頭是道,連怎麽虐待的怎麽殘忍的都說的一清二楚,叫人信服。

別人問如何知曉,我隔壁的表舅的堂弟的侄子親眼所見,我三叔的小舅子的堂弟的岳父認識某個銮儀衛大人家的下人,聽對方親口說的。

消息并非突然爆發,是一天天增加的,因內容稀奇勁爆,大大豐富了廣大百姓乏味的夜間談資,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傳開了。

而消息也從最初銮儀衛如何陰狠,落點在了銮儀衛指揮使廣德侯身上。

說他其實本性陰狠,故意借機發洩自己的惡欲,還有理有據擺出作證,你看廣德侯連死了三位妻子。

這是他身帶煞氣,克妻!

很快有人幫忙添加,盤點了下廣德侯的妾室通房,竟發現這些年陸續病逝了十三個。

更證明了克妻帶煞的說法。

還有人提起了前陣子廣德侯急症夭亡的幼子,廣德侯不止克妻,還克子!

聽說他幼子前一日還好端端的,突然就咽了氣,不是被煞氣沖克了是什麽。

大家還震驚的時候,新的話題又冒了出來。

這麽大的煞氣,是折磨了多少人才有的?

至少不下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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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損陰德了。

随之新的問題也出現了,銮儀衛有審問了這麽多人嗎?

銮儀衛審問的權力是去年才有的,且審的是皇親國戚以及不便被公審的內侍,竟有百人之多嗎?

即便有,也不可能個個都被折磨淩/辱,那廣德侯這沖天的煞氣是哪裏來的。

就有人說了,肯定是之前就犯下殺孽了呗。

廣德侯又沒有上過戰場,哪來的殺孽?真正上戰場殺敵的尉遲将軍可沒他這麽大的煞氣,人家妻兒嬌妾活得好好的,父母也建在。

話題議論到這裏微妙起來。

平民百姓不知裏面的彎彎道道,聽着這些市井流傳的八卦,不管見沒見過廣德侯本人,已經将他認成了酷虐殘暴的大惡人。

指不定侯府花園底下埋了多少屍骨。

那些小妾通房怕也不全是病死的。

有父母教訓不聽話的孩子,便拿廣德侯的名字吓唬:再不聽話被廣德侯抓走了!

小民有小民的智慧,他們也不直接說廣德侯三個字,用代稱。

很快連歌謠都編出來了,偏沒有用廣德侯的名字,叫人無從責問。

勳貴官宦間雖保持着清醒,可對煞氣論卻也有七分信,尤其後宅內院的女人們,聚在一起總會議論幾句。

銮儀衛全陪帝後出巡不在京中,無法及時出面解釋,唯一在京的恰巧是當事人,他們不好當面去問,只私下暗暗關注。

消息愈傳愈烈,很快,傳到了廣德侯本人的耳朵裏。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消化,就被人擊鼓喊冤告上了衙門。

喊冤的自稱是廣德侯妾室之父,他要為自己死去的女兒求一個公道,他女兒并非病逝,而是被廣德侯一腳踹到心口嘔血而亡的,且死前受到了淩虐。

此人并未去京衙,而是直接找上大理寺,光天化日衆目睽睽,所有人都看到了,難得有這樣大的八卦,百姓瞬間一湧而來,護衛們趕都趕不走,遠遠圍在大理寺街邊觀望,甚至還有端着小凳子占位子的。

燕朝民風開放,百姓并不以言獲罪,且法不責衆,護衛們也不好真動手驅趕。

大理寺卿楊震為人剛正,遇事敢言,并未視而不見,也沒有因廣德侯受皇上器重而為他遮掩的意思,先招原告進來,确定對方要告,着左右衙役将人按住施刑。

民告官,且越級稱訴者,先坐笞五十。

打完,人活着,才能再說告不告的問題。

這叫趙來福的原告倒也硬氣,咬着牙生受了這五十鞭,莊戶人自幼勞作,身體結實,除了疼痛難忍,人還站得住,神志也清醒,撐到了廣德侯到來。

上官子辰進來時冷着一張臉。

他生的俊眉修眼,玉質金相,能進入銮儀衛,自是公認的美男子,可惜眉眼間爬着陰鸷,叫人不喜。

被大理寺衙役找上門時,他剛聽下人告訴他京城的傳謠,這幾日他去了城外追查一些事,未料回來竟聽到了這樣荒謬的消息。

正怒着,又被大理寺找上門,心情能好才怪。

一群賤東西,死便死了,竟還敢來大理寺告官。

進門看到堂下後背血跡斑斑的趙來福,攏在袖中的五指輕輕搓了搓,這鞭痕,合該他親自來打才對。

涉及官員,大理寺審案并未公開,吃瓜群衆只能在門外遠遠觀望。

作為始作俑者的南若,也只能遺憾的放下望遠鏡。

“若那趙來福反口或失口言錯怎麽辦?”傅卓斜着眼睨他。

南若就微笑道:“傅兄安心,既選了他,便要相信他做得到。”

是的,沒錯,這趙來福是他們找來的。

求公道是假,求錢是真。

趙來福确實有一個在廣德侯府做妾的女兒,也确實不幸“病逝”,不查不知道,一查,連南若都驚了一跳,上官子辰手裏的人命比他知道的還要多。

他們在這些人中篩選出了趙來福。

趙來福嗜賭,原本家中小有薄産,在京郊有百畝田,可父母死後,他無人管束,一下子放飛了自我迷戀上了賭博,很快就将家産輸了個一幹二淨,使得妻子為了給三歲的兒子上山挖草藥摔落而亡。

事後他大約也有悔意,安分了一段時間,将兩個兒女養大,可眼瞧着家中稍有起色,手中有了餘錢,便又沒忍住去賭了,為了還賭資,将十歲的女兒賣給了人牙子。

女孩貌美,被舞社老板買走作舞娘調/教。

燕朝有很突出的社文化,這非女主帶來,原本就有。

譬如蹴鞠的蹴鞠社,圍棋的圍棋社,戲曲的戲曲社等等,甚至剃頭師傅都有剃頭社,不論貴族還是平民,幾乎行行都可結社,人人都是社員,只看加入的數量多還是少。

為此還制定了相關律法,譬如民間社團成立必須向當地官府報備,以免你是想搞□□,社員規定最多不得超過五十人,且不得無事聚衆,大型活動需得向官府申報等等。

當然,貴族與平民是割裂開的,平民組織的民間社團極少有貴族會加入。

南若初翻到這段記憶時,覺得很有意思,很值得研究一下。

舞社便是專門培養舞娘的社團。

宮中的梨園舞姬只服務于皇室和上層貴族,但普通百姓也會有觀賞舞蹈的需求,尤其這幾年,燕朝發展的越來越好,百姓越來越富,當人有了錢不再為吃穿發愁,便有了精神需求。

舞社應運而生。

一些有名氣的舞社,便是勳貴官宦也會請去表演。

趙來福的女兒妙娘便是在表演時被上官子辰一眼看中,買進了府中,着實受寵了一段時間。

廣德侯府後宅也沒有主母,倒不是上官子辰和南宮雲林一樣不願娶,而是他娶了,卻接連都死了。

發妻嫁給他一年便早産而亡,孩子也沒保住,第二任雖留下了一兒一女,卻也早逝,第三任進門沒幾個月就在去別莊游玩的路上不慎跌落馬車,折斷了脖子。

南若能确定被上官子辰害死的,是第三任。

原文中很明确的提過,在屬于上官子辰的番外裏,他借酒消愁,呼喚女主的名字被新婚妻子聽到,擔心對方洩露出去妨礙女主的名聲,便幹脆想辦法将人弄死了。

事後還有一段十分深情而悵然的描寫,大概意思就是他以後再不娶,只守着這份對女主的妄念度過餘生。

穿越過來的南若:您老沒少納妾好嗎?

一個個的都裝什麽深情,真是夠夠了。

也是他娶第三任的時候降低了家世要求,事後補償也多,不然女方娘家豈會輕易罷休。

話說回來,因沒有主母,且上官子辰又不講究,使得妙娘受寵時想法聯系上了趙來福和弟弟,不但幫趙來福還了賭債,還将弟弟送去學手藝。

但沒過兩年,就在去年年中,她突然病逝沒了。

趙來福雖覺察有異,卻礙于侯府送來的銀子,将懷疑壓了回去。

南若選上他,是因為他又去賭了,除了家中蓋的三間瓦房輸了個一幹二淨,這一回再沒有幫他還債的女兒。

趙有福急需錢,否則便要被賭坊收走最後的地契,以及兒子,自己也要被拉走送去礦場挖煤。

他們出面略施手段,趙有福同意去擊鼓鳴冤。

這件事是傅卓去辦的,南若只負責出主意想辦法,包括查上官子辰後宅,行動全靠傅卓。

傅卓辦得很漂亮,令南若側目,這跟小若谷印象中的傅卓不一樣。

他記憶裏的傅卓就是個大咧咧沒心機的膏粱纨袴,課堂敷衍糊弄,下課活蹦亂跳。

太子叫傅卓來給他幫忙的時候,他還頭疼過,沒料想竟合作的十分順利。

除了依舊瞧不上他喜歡嘲諷他。

人不可貌相,南若為自己的狹隘反省,同時告誡自己不能完全依賴小若谷的記憶。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看人看物的認知,好比口味,有人喜歡香菜覺得很美味必須要加,有人就受不了恨不能離八丈遠,看人也是,他覺得傅卓不學無術,別人眼裏卻未必。

兩人等了大約半個小時,大理寺的衙役們走了出來。

一審未分勝負未出結果,先将雙方一道收押,等明日二審。

人群瞬間嗡嗡嗡開了鍋,議論起來。

緊跟着街頭蹿巷,分享今日的見聞。

“然後呢?”傅卓雖不情願,但太子吩咐,還是來詢問他的意見。

南若勾了勾唇:“等明日。”

別急,現在才算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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