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喬淮安從前并未跟白若直接打過交道。
但是整個北港城關于白若的傳言很多,其中大部分,都将她過分妖魔化了,甚至還有好些都是不懷好意的。
但是白若從沒有對這些傳言正面回應過,既沒有解釋,也沒有反駁。
喬淮安一度以為白若很難相處,但是經此一事,他才發現自己誤會她了。
白若并沒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大鬧酒吧,反而給足了面子。
白若對他說,“你表兄胃不好,去年在意大利進醫院那次,嚴重胃出血,險些丢了性命,你該勸他顧着點自己的身體。”說完就去扶萬世琨。
喬淮安站在原地沒動。
白若蹙着眉頭,聲音細細軟軟的,吩咐喬淮安,“愣着幹什麽,他太重了,過來搭把手。”
喬淮安趕緊過去。
奇怪的是,萬世琨醉得人事不省,之前誰碰都挨揍,男女不論,但是白若靠近他,卻相安無事。
在将人扶到車上的過程中,喬淮安連連跟白若道歉,“嫂子你別生我哥的氣,他也不容易,平日裏壓力太大了,但是我哥對你的心絕對日月可鑒,今天在包間他絕對沒有跟別的女人……。”
白若接話很溫柔,“我明白。“
你明白什麽?
喬淮安疑惑的眼神看向她。
白若讓弟弟把車開過來,将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推上車之後,她回過頭來對喬淮安道,“他和我之間,不需要那麽多解釋。”
說完就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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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淮安看着那輛黑色的車子離去,那一瞬間,他自己都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別的什麽。
白若将萬世琨送回了酒店,又是一番折騰才替他收拾好,還打電話叫了家庭醫生上門,開了好一些養胃的藥,混着醒酒湯給他喝下之後,他才總算是睡了過去。
白若守在床邊,因為他頻繁要喝水,她也就幹脆沒有睡,一直守着他。
男人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緊緊抓着她的,昏昏沉沉之間發出聲音,“阿若,陪着我,別走。”
白若輕拍了拍他的手,淡淡地斂下了眼皮,“明明先轉身離開的人是你,為什麽現在卻又要這樣患得患失,仿佛生怕我将你抛下似的。”
白若想起了一些事情了,關于小時候,關于萬世琨,還關于宋致誠。
男人拽着她的手用了大勁,似乎睡得很不安穩,“我回來找過你,我真的回來過,但是你已經不在海豚村了。”
白若的手都被捏紅了。
她獨自在心裏想:你就算回來過又怎麽樣,也改變不了什麽。
她另一只手輕放在男人的臉上,一點點描摹過他下颚那道疤痕。
白若想起來了他這道疤痕的由來,确實是出自她之手。
那應該是五年前了,她嫁給宋致誠的前一年。
那天正好是她22歲生日,宋致誠包下了整艘豪華游輪替她慶生,在萬衆矚目之下宣布,她就是宋家未來的女主人。
而彼時白若正在船艙內,她從櫃子裏摸出一把刀,信誓旦旦想着要跟那個揚言要娶她的男人同歸于盡。
這時候萬世琨進了來,發現她手握冷刃,便出言制止她不要沖動做傻事。
而她卻仿佛發了狂,紅着眼跟他扭打在一起,甚至還用刀狠狠劃傷了他,并且歇斯底裏放下狠話:你若再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妨礙到我,我要你的命。
最後因為他們鬧出的動靜太大,引來了包括宋致誠在內的好多人。
衆目睽睽之下,白若衣衫不整發絲淩亂,握着匕首哭得肝腸寸斷:他試圖強-暴我。
宋致誠盛怒。
白若想,這或許就是當年萬世琨進監獄的真實原因了。
……
白若整晚沒睡,精神卻絲毫不受影響,天還沒亮便自己開車出去了,目标是位于西城郊區的宋家老宅。
白若要回去取一樣東西。
宋家二位少爺都在市中心有住處,自從宋致誠去世白若又出國後,城郊的老宅便少有人來,幾乎算得上是荒廢了。
但今天卻難得熱鬧。
首先是二少爺宋敏齊來了。
不久又來了兩位警官,為首那位名叫喬層。
喬層警官對宋敏齊道,“二少爺,今天是最後一次搜索,如果再找不到宋先生丢失的兩樣遺物,我們會考慮就此結案,認定你父親的死為自然事故。”
宋敏齊只是說,“我父親絕對不會酒後駕駛,他有專門的司機,更不可能鬼迷心竅開車到那荒僻到寸草不生的郊外去……”
喬層警官安撫,“我能理解您作為死者家屬的心情,但是三年了,也該到了接受現實的時候了。況且,我們作為警察,确實沒有理由持續打擾一個沒有殺人動機的公民。”
他指的是白若。
“她沒有殺人動機?”宋敏齊點燃一根煙,重重抽了一口。
“是的,沒有。”喬層警官客觀地說,“白小姐身家清白,你父親的遺囑也真實有效,并且根據律師的證詞,你父親這份財産贈予協議早已經立下,白小姐也是知情的——只要白小姐嫁給他,她就已經具備繼承資格。”
也就是說,即便是宋致誠不死,從白若嫁給他的那一天開始,她便已經得到了自己一輩子都用不完的巨額財富。
那麽宋家兄弟二人當初提出的,她為了遺産而謀殺親夫,自然就站不住腳了。
“這不可能。”
宋敏齊顯然受到了不小的刺激,握着煙的手都在輕輕顫抖。
這麽淺顯且具有說服力的辯詞,她為什麽從來沒有解釋過?
喬警官解答了他的疑問,“你父親出車禍那天,白小姐也在車上,她也受傷不輕,似乎是傷到了腦袋,失憶了。”
宋致誠的遺物中少了兩樣東西:一個私人手機,和一些死者的日記本。
喬層一行警官将老宅翻了個遍,最終也沒找到這兩樣東西,便打算離開。
正當他們出門的時候,一輛奔馳轎跑橫沖直撞,直接開進來。
從車上下來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
正是白若。
喬層駐足看過去。
她今天是漂亮的大波浪卷發,發色有些泛棕,一身淺粉色女士小西裝,同色系定制品牌鞋,精致的五官組合,能讓人一眼見之難忘。
喬層總覺得在哪裏見過白若。
他們做警察的,辨認能力特別強,尤其是喬層,幾乎可以自豪地說過目不忘,哪怕是幾年前一面之緣的人,他也會有印象。
可是這樣一個明媚若驕陽的女人,但凡是見過,他又怎麽會想不起。
“原來是喬警官。”白若走過來,笑着打招呼。
“白小姐。”喬層客氣地問,“白小姐今日怎麽還會回來宋宅。”
白若面露輕愁,動人的眼眸中隐有霧氣浮動,“就是突然想起了跟致誠的一些回憶,一時心緒不寧,想回來緬懷一下。”
“那就不打擾白小姐了。”喬層微笑寬慰,“逝者已矣,希望白小姐節哀。之前如果有給白小姐帶來困擾,我很抱歉。”
白若微笑着目送他們離去。
直到警車徹底離開宋宅之後,她才收斂了笑意,進屋直上三樓,進了三樓的一間獨立小書房。
翻箱倒櫃。
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
沒有。
沒有,沒有,什麽都沒有。
這裏早就已經被警察翻遍了,什麽都沒有。
稀裏嘩啦,白若有些氣惱地将書桌上的書揮了一地,重重一腳踢翻了一張椅子。
“在找什麽,這麽氣急敗壞?”
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白若一驚,帶着些惱怒的目光就這樣直直看過來。
是宋家二少爺,宋敏齊。
白若沒有回答他的話,她伸手将自己微亂的頭發搡到耳後,将自己扔到一邊的小西裝外套拿起,一聲不吭就打算離開。
“你站住。”
宋敏齊抓住了她的手臂。
白若被迫停下越過他的腳步,側回首微蹙了蹙眉頭,和風細雨地道,“敏齊,你需要明白,我并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為你解答你的所有疑問。”
她今日心情已經十分不好,自然也就連敷衍都懶得。
宋敏齊卻似乎并沒有介意她此刻的态度,只是冷冷道,“警察剛才來說,我父親的案子,警方已經打算結案了——定性為自然死亡。”
“事實本就是如此。”白若并沒有表現出洗脫嫌疑的欣喜,“你們兄弟倆的心情,我比誰都能理解。”
她試圖用那種帶着些安撫的語氣說,“你們失去了自己的父親,我也失去了丈夫,不管你信或者不信,我跟你父親在一起,并非圖財,更不可能為了身外之物铤而走險。”
宋敏齊竟然無意識怔住了。
這是自宋致誠出事以來,她第一次試圖用語言為自己“開脫”。
“如果沒什麽別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白若将手從他的桎梏中收回來。
她剛走沒兩步,宋敏齊就追了上去。
“白若!”
樓梯下到一半的人回過頭來,擡頭望着他。
“我有你想要的東西。”
宋敏齊大聲對她說。
白若瞳孔微微一縮,食指與中指相互輕輕蹭了一下,發出一個單音,“嗯?”
“日記本。”
宋敏齊直視着她。
“你剛剛在書房,是不是想找父親的日記本?”
白若頓在原地,精致的面容如死水般沉寂,心跳聲卻大如擂鼓。
作者有話要說: 猛虎落地帶來粗長的更新!
若姐視角: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日記本向我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