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更)
迦陵鳥一族是九獄山的土著, 雖然只剩下一窩, 但法力高強,威武霸氣, 只是身為鳥類, 頭太小,腦子不大好使。
當年歸藏開宗立派, 祖師欺負大叽叽他爺爺沒文化,半哄半騙, 用一萬塊靈石買下了九獄山內九峰。
說是不影響他們群妖在外山安居樂業,實則鑽契約的空子, 用河圖石把九獄山的靈氣都引入內九峰,以至于外九峰靈氣稀薄, 成了名副其實的窮山惡水。
大叽叽他爺爺花了五百年才回過味來, 知道自己是被騙了。
被雷劫劈死前,老鳥叮囑孫子,第一歸藏派都是龜孫子, 我們迦陵一族和他們不共戴天。第二爺爺當年吃了沒文化的虧, 你一定要好好學習。
大叽叽的畢生志向便是滅了歸藏滿門,把祖業搶回來,然而受當年的靈契約束, 外山群妖和歸藏弟子不得互相殘殺,否則就要受到靈契之力的嚴懲。
歸藏祖師坑蒙拐騙雖然不地道, 倒也沒有對妖族趕盡殺絕——買靈獸守山還費錢, 每個月給群妖施舍點靈氣, 就有了一支不花錢的巡山護衛,何樂而不為呢?
因此歸藏弟子和群妖雖然相互看不順眼,但也只能捏着鼻子搭夥過日子。
雲中子是個濫好人,對群妖比歷任掌門都大方,且他本身也是妖族,大叽叽嘴上喊着要滅了歸藏,但對雲中子還是比較滿意的。
但是蘇毓這壞種,簡直比他師祖還不是東西!
大叽叽辛辛苦苦攢了好幾百年的天才地寶,被他半搶半騙,掏摸去了大半。
如今他虎落平陽,怎麽能被仇家看好戲?
大紅雞立時閉嘴,黑豆眼骨碌碌一轉,假裝無事發生:“叽?”
然而覆水難收,身份已經暴露,再掩飾也無濟于事了。
蘇毓狐疑道:“你怎麽會在她肚子裏……”
他沒用過爐鼎,也不了解玄素之道,但無論如何這也太超乎常理了,要都這麽操作,誰還敢雙修。
大紅雞眼神發飄,弱氣地“叽叽”兩聲,随即又跳腳大罵起來:“蘇毓你這殺千刀的龜孫子叽……”
顯然就是在虛張聲勢,蘇毓冷笑一聲,正要刻薄他兩句,卻見那小爐鼎走上前去,“啪”地照着大紅雞屁股扇了一記。
“大叽叽,”小頂虎着臉數落大紅雞,“不許罵人。”
迦陵鳥大小是個妖王,蘇毓還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嘴角不由揚起。
沒高興片刻,只聽那爐鼎又道:“烏龜,有什麽錯?”為什麽要有這樣的孫子。
蘇毓:“???”
小頂不吭聲還好,她一說話,大紅雞越發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暴跳如雷、破口大罵:“你這老奸巨猾的死女人叽……”
不等他把話說完,又是清脆的“啪啪”兩下。
傀儡人打圓場:“小頂姑娘,大叽叽公子還小,慢慢教。”
小頂看着雖軟綿綿的,卻不是個溺愛孩子的家長,她一手抓着大紅雞的赤金羽毛,一手扇他屁股:“我是阿娘,再不乖……”
她想了想,瞪他一眼:“再不乖,把你吃掉!”
大紅雞立即偃旗息鼓,能屈能伸,輕聲細氣地“叽”了一聲,然後縮起脖子和短腿,骨碌碌滾到牆根,努力伸長肥翅膀遮住眼睛,縮在那兒不動了。
阿亥一陣見血:“小頂姑娘,大叽叽公子是紙做的,怕是不能吃。”
大紅雞一聽,立即精神抖擻,伸長脖子,正要接着罵,傀儡人話鋒一轉:“不過內丹倒是可以吃,你們活人吃這個很補的。”
大紅雞天真爛漫地“叽”了一聲,又把脖子縮了回去。
蘇毓知道其中定有貓膩,問迦陵他是不會說的,便問小頂:“你肚子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小頂大惑不解地歪歪頭:“因為我,吃了,光腚男人的,大鳥。”她已經告訴過他們不止一次了呀。
蘇毓捏了捏眉心:“你把前因後果說清楚。”
小頂便把那天夜裏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在門派裏生活了半個多月,她說話已經比一開始順溜了不少,這回沒人打斷她,她沒費多大勁,就把事情說清楚了。
蘇毓聽完,半晌說不出話。
吃了大鳥。
是真的吃了,吃了,吃了大鳥。
然而整件事看似真相大白,實則撲朔迷離,充滿了謎團。
迦陵鳥每三百年換一次毛,換毛期持續七七四十九日,在此期間妖丹融化,散入經脈,不止是換毛,約等于整只鳥脫胎換骨一回。
這段時間他的妖力大幅降低,大約只有平日的一兩成。
然而畢竟是只千年老鳥,即使只剩一成功力,也不是僅憑他衣裳裏的禁咒能克制住的。
蕭頂撇開爐鼎不說,就是個凡人,怎麽輕而易舉就讓妖王昏厥了?
其次,吃下去的老鳥為何會變成蛋?甚至重新凝聚出了妖丹。
據他所知爐鼎可沒有這種奇效。
莫非她不是一般爐鼎?
正思忖着,蔣寒秋一聲怒罵打斷了他的思緒:“這都能想歪,你成天都在想些什麽?沒想到你心思這麽龌龊!”
蘇毓:“……”還不是你師父先想歪的。
他被師侄一打岔,思路一拐彎,拐到了這小爐鼎身上。
眼下他終于相信,這爐鼎是真傻,雖然成天嚷嚷着要給這個那個做爐鼎,實際上根本不通男女之事。
許是綁她的人還未來得及教她——也或者是故意讓她保持蒙昧無知,似乎确有一些買家喜歡天真如稚童的爐鼎,自己回去調教。
蘇毓最見不得這些下流污穢之事,再看那爐鼎,心情不禁有些複雜。
原本以為是蓄意引誘,原來都是無心之舉。
是他想多了。
連山君斷斷不願承認是自己自作多情——這一切只是世事弄人。
蔣寒秋看了眼蹲在牆角苦口婆心教育大紅雞的小頂:“這孩子顯然是把那……玩意兒當成了孩子,是你惹出來的事,你就說怎麽辦吧。”
蘇毓回過神,冷聲道:“不見得讓我去教她生孩子是怎麽回事。”
蔣寒秋一噎,随即道:“你休想用你的肮髒心思玷污小頂。”
便即捋起袖子,硬着頭皮自己上。
她把小頂帶到一邊,看了一眼大紅雞,溫聲解釋:“小頂,這只……鳥,不是你的孩子。”
小頂一愣:“可是,他是我生的,呀?”
蔣寒秋:“……孩子不是這麽生的,你吃下去的鳥叫做迦陵,是外山的妖王。”
小頂仍舊不甘心:“那,孩子是,怎麽生的?”
蔣寒秋避開少女無邪的視線,尴尬地咳嗽兩聲,含糊道:“要夫妻或是道侶才能生,也不是從嘴裏生,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
小頂看了一眼大紅雞,低下頭讷讷道:“我知道了……”
她抱着膝蓋,眉眼低垂,眼圈漸漸泛紅。
蔣寒秋哪裏見得這個,連忙改口:“不過反正他也在你肚子裏呆過,你要把他當兒子也未嘗不可。”
大叽叽:“???”
小頂驀地擡頭,淚光盈盈的大眼睛裏閃動着欣喜的光:“真的?”
蔣寒秋毫無原則:“當然,從今往後他就是你兒子,誰敢有意見,先來問問我的劍。”
小頂擦擦眼淚,破涕為笑:“那我明日,能騎大叽叽,去學堂啦?”
蔣寒秋:“……”
蘇毓:“……”
鬧了半天,這傻子大概根本不知道兒子是用來做什麽的。
傀儡人面露憂色:“大叽叽公子,能飛起來嗎?”
小頂拍拍大紅雞的屁股,鼓勵道:“你,飛飛看。”
迦陵鳥生來高貴,一出生便是群妖之首,何曾受過凡人奴役,只當沒聽見。
小頂捧着臉嘆了口氣:“不會飛啊,要不還是……”
“吃”字還沒出口,大紅雞“叽”了一聲,就地一滾,兩根短腿支起肥碩的身子,開始奮力撲騰翅膀。
奈何構造天生有缺陷,翅膀太短,離地三尺便無以為繼,眼看着要落下來。
然而許是被吃掉的恐懼催生了潛能,只聽“轟”一聲巨響,雞尾巴處忽然噴出火來,肥雞鑽天猴似地蹿上了天,拖出長長一條濃煙。
衆人:“……”
翌日,小頂高高興興騎着她的新生兒去上學堂。
涵虛館的學子們只聽外面傳來一陣“轟隆隆”的巨響,紛紛跑出去,擡頭一看,只見蕭頂騎着一只通體赤金、威風凜凜的肥雞。
肥雞屁股冒火,轟鳴不止,別提有多威風了。
弟子中多的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便有人不服氣,質問雲中子:“掌門,門規不是說弟子在門派中一律只能騎紙鶴嗎?為何蕭頂能騎別的坐騎?”又不差錢,誰不想整個拉風點的坐騎。
雲中子如實答道:“蕭小友騎的就是紙鶴。”
嚴格來說,這只兩百斤還帶噴火冒煙的玩意兒,按物種來分,還真就是只紙鶴。
衆弟子:“……”
小頂新得了個兒子,着實新鮮了幾日。
她每天騎着大紅雞早出晚歸,回去還要給他做飯——所謂做飯就是把紙撕成小片,再搓成玉米粒大小。
大叽叽沒事就在院子裏跑圈,得多吃點補補。
此外她還得教他規矩,雖說還是個孩子,但也不能不知禮數,張嘴就罵人。
一忙起來,她倒把給金道長做爐鼎的事抛到了腦後。
約莫過了四五日,小頂忽然想起這樁事來,便即去提醒連山君:“蛋已經,生出來了。”
蘇毓佯裝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在院子裏努力做俯卧撐的大紅雞:“嗯,看到了。”
小頂狐疑地看着他,懷疑他又要翻臉不認賬,蹙起雙眉道:“你答應過,生完孩子,把我給,金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