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天的夢
林叁七別過臉, 不再去看他讓人動搖的眼睛。
陳戌懿卻像是抓住了她的弱點,一聲聲地在旁邊喊她。
“姐姐,要吃糖嗎?”
“姐姐, 吃了糖可以原諒我嗎?”
“姐姐, 失戀是不是很難過, 要不要抱抱?”
“……”
他甚至張開手臂問她,狹小的空間變得更擁擠。
林叁七終于沒忍住, 扭過頭, 推着他的肩膀罵:“你是不是有病!”
陳戌懿竟然還真點頭, 伸手過來要讓她把脈,“我有病, 得了很嚴重的病,林醫生給我治治吧。”
林叁七沒好氣拍開他的手, “我學的獸醫。”
他卻沒臉沒皮地笑, “我不是林醫生的小狗嗎?”
“……沒救了,等死吧。”林叁七象征性地摸了下他的手腕, 甩下診斷。
他配合地咳嗽幾下, 倒在她肩上,拖腔帶調地啊了聲, “我死了。”
林叁七抿緊要上翹的嘴角,肩膀卻止不住地抖。他的腦袋從她肩膀滑脫, 他又立刻靠回去,繼續裝死。
林叁七的肩膀抖得更厲害, 按着他的腦袋,嫌棄地從身上推開, “死人才不會動。”
本是要罵他, 笑聲卻沒控制住, 在說話時漏出來,瞬間沒了殺傷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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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戌懿先睜開一只眼,偷偷瞧她,被她看見,又立馬閉上。
“別裝了,”林叁七真是煩死他這樣耍賴,害她一點脾氣都沒了,“快去把傘撿回來,我餓了,我要回家吃飯。”
陳戌懿立馬睜開眼睛,從褲兜裏摸出兩根棒棒糖,橙色的橘子味,和綠色的蘋果味。
林叁七抽走綠色的那根,拆開塞嘴裏。
“咦,”陳戌懿驚訝,“你不是喜歡橘子味的?”
林叁七兇他,“換個口味不行嗎?”
她就是故意搶走他想吃的味道。
陳戌懿愣了下,若有所思地笑,“換個口味挺好的。”
雨還在下,自行車比兩人先回到家——托熱心市民李梓華的福。
誰也不知道這兩人在外面發生了什麽,但當天晚上,小小年紀的林拾六,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黑暗。
林叁七披着毯子靠在沙發上,踢了下旁邊陳戌懿的腿,“林醫生肩膀好酸。”
陳戌懿擡頭,茫然一秒,立刻會意,放下手機,過去給她捏肩。
客廳只有三人,林拾六目睹一切,林拾六目瞪口呆。
他的好隊友,好哥哥,已經棄明投暗,他該何去何從?不行,他是硬漢,他不能向黑暗屈服!
“泳池的水好深,我的腿好酸。”林叁七看着他,語氣平平地說。
林拾六茫然兩秒,又和她對視三秒,放下ipad,過去給她捶腿。
12歲的硬漢,靈魂可折疊。
接連下了幾天雨,放晴時,空氣像是被洗過般清新。走進院子裏,能聞見雨後獨有的,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這是林叁七很喜歡的味道。
站在陽光曬不到的陰影裏,她深呼吸幾次,心滿意足回到屋裏。
墨綠色的單人沙發,陳戌懿屈腿窩在那,一只手撐着臉,一只手拿着手機在刷,時而甩一下頭,像是要甩走瞌睡,頭上紮的小辮跟着他動作晃。
他這幾天一直在刷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林叁七想了想,從冰箱裏拿了根草莓味棒冰,掰成兩半,走過去,短的那半截遞給他,狀似無意問,“在跟人聊天?”
她有點擔心這人還想着撬牆角那事,雖然這幾天,他心情看上去挺不錯,像是走出了失戀陰影。
陳戌懿接過棒冰,咬在嘴裏,乖乖把手機豎到她眼前。她看清上面的內容,原來是在刷科目一的題目。
林叁七哦了聲,“考駕照啊。”
成年了是可以考駕照,不過她不準備學車,寒假太冷暑假太熱,上學沒時間。
陳戌懿笑得有些得意,“等我帶你上路兜風。”
林叁七沒放過怼他的機會,故意說,“你确定不是送我上路?”
他的笑臉瞬間垮下,郁悶道:“你就這麽不相信我?”
林叁七:“我不相信任何一個新手司機。”
“好吧,”陳戌懿聳了下肩,“那我先載林拾六上路。”
實在是“上路”這個詞太有歧義,他偏偏還說得認真,林叁七實在忍不住,笑出來,“拾六做錯了什麽?”
“……我們會平安回來!”陳戌懿氣得直沖她喊,喊出來的架勢,卻更像是要帶林拾六去上戰場。
林叁七止不住地笑,他伸手要來捏她的臉,被她躲開。
她坐上沙發扶手,棒冰咬在嘴裏,兩只手去按住他的腦袋,扯下他紮着小辮的發繩,把他的頭發揉得亂糟糟。
“你的頭發還挺好摸的?”林叁七咬着棒冰,笑得含糊不清。
陳戌懿竟然也沒反抗,低着頭應,“是、是嗎?”
林叁七沒看見他頭發下紅透的耳根,突然心血來潮,“我幫你紮頭發吧!”
她還沒給男生紮過頭發呢。
陳戌懿卻立刻從她手裏逃脫,退到沙發一角,一個勁搖頭。
“來嘛。”林叁七笑得像拉皮條的媽媽桑。
陳戌懿還是搖頭,不肯再讓她上手。
林叁七想強買強賣,聽見一聲狗吠,轉頭朝門口看過去,一只哈士奇蹲坐在那,吐着舌頭,藍色的眼睛看着這邊。
“老板!”林叁七立馬被大狗吸引注意,朝哈士奇走過去,蹲在它面前,揉狗頭捏狗臉,“怎麽又離家出走了?你老爹又沒理你嗎?”
這只叫老板的哈士奇是簡伯伯家的,不拆家,卻很愛離家出走。稍微被主人冷落,就從屋子裏跑走,也不跑遠,就固定地在別墅區這幾家串門。
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慣,有時間就陪它玩一玩,再送回去,沒時間就給點零食給它,等它主人來接。
哈士奇像是聽懂人話,扯着嗓子,嗷嗚嗷嗚地嚎了兩聲,仿佛在訴苦告狀。
林叁七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起身,“走,去院子裏陪你玩會兒。”
她帶着哈士奇要出門,卻被陳戌懿叫住,轉身,看向還窩在沙發裏的他,問,“怎麽了?”
“……頭繩。”他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提醒。
“哦!”林叁七才想起這事,朝這邊走過來的時候,習慣性地把頭繩戴上手腕。
她走回去,把頭繩還給他。
陳戌懿沒馬上接,而是問,“不給我紮頭發了?”
林叁七本就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早就把這事抛在腦後,漫不經心說了句,“你不是不樂意嗎?不樂意算了。”
“哦……”
他低低地嘟囔了聲什麽,林叁七沒聽清,問了句,他又說,“沒什麽。”
她沒放心上,跑去院子裏和哈士奇玩飛盤。
陳戌懿盯着屋外,俊眉下壓,前牙在嘴巴裏磨出響。
有了新歡忘了舊愛,連太陽都願意曬了。
區區一只哈士奇,啧。
林叁七正和狗子玩得盡興,頭頂突然多了把遮陽傘,轉過頭,陳戌懿站在她身側,另一只手裏拿着牽引繩,臉色臭臭的,“玩得夠久,該送它回家了。”
林叁七還沒玩夠呢,“再玩會兒。”
“簡伯伯要擔心。”
“……好吧。”
林叁七接過牽引繩,給哈士奇套上,這牽引繩是陳爸爸特意給“老板”買的,陳爸爸一直想養狗,但至今還沒能決定要養什麽狗。
她牽着狗繩,陳戌懿撐着傘,和她并肩走。
水泥路還沒有完全幹透,道路兩旁的樹,被雨水沖刷後,似乎綠得更濃郁。陽光穿過枝葉縫隙,灑下不規則的金色光斑,殘留的雨水,偶爾沿着葉脈滴落。
走在路上,陳戌懿突然問了句,“誰的頭更好摸?”
林叁七一頭霧水,“什麽?”
陳戌懿擡了擡下巴,“我,和它。”
林叁七睜大眼睛,“你這也要比?”
連狗都不放過,男大學生的勝負欲是有多強?
“啧,”陳戌懿皺着眉,還挺較真,“痛快點,給個答案。”
林叁七忍不住發笑,被他瞪了眼,她笑得更厲害。
笑了一路,直到回家,也沒給他一個答案。
某些東西的改變總是悄無聲息,是時間堆砌的潛移默化,但意識到這點,可能只需要一瞬間。
女大學生在房間獨自待着時,想起白天的事仍會發笑。撐着下巴擡頭,看見軟木板角落的高中合照,她又笑出來。
笑完後,卻突然發覺,自己把照片換到了正中央。而原本待在那的,和陳嘉巳的合照,被她随手擱在桌上。
林叁七的笑容僵住,她在幹什麽?她在笑什麽?
白天的事都過去幾個小時了,她怎麽還在笑?
一張高中時候的合照而已,還是不情不願拍下的合照,她為什麽要看着他笑?
即使還沒談過戀愛,她也并非情窦初開,所以立刻就明白,她這些“為什麽”的答案。
但是,不應該。
他們是從小到大都在吵架的冤家,他是她讨厭了十幾年的讨厭鬼。幾天之前,他們還大吵了一架。對他産生那樣的感情,這不應該。
這怎麽可能?
林叁七連忙把那張合照放回原來的角落,把桌上的照片貼在中央,想了想,又揭下,中央的位置,換上那張眼神呆滞的十八歲生日照。
做完這些,她急匆匆走出卧室,急需冷水沖臉,沖去那些不應該産生也不可能成真的念頭。
她滿腦子都是不可能,以至于沒聽見那麽明顯的水聲,推開衛生間的門,裏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同時被吓一跳,分不清是她先閉上眼,還是他先拿起毛巾裹住腰間。
林叁七捂着眼睛鬼叫,“你洗澡怎麽不鎖門!”
陳戌懿被頭發上的泡泡迷了眼,也閉着眼鬼叫,“我記得我鎖了門!”
林叁七火速關門離開,這輩子為數不多的百米沖刺,用來跑回卧室,臉色像櫻桃,但櫻桃不會發燙。
光的速度約每秒30萬公裏,一般人的反應速度是0.2~0.3秒。
所以,她閉眼的速度再快,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都還是看到。
慶幸他是背對門口,慶幸他洗的熱水澡,衛生間裏霧氣缭繞,所以還沒到最壞的情況。
女大學生如此安慰自己。
但還是……
好翹。
穿着衣服看着清瘦,脫下衣服的身材,卻比想象中精實。腰腹,臀部,大腿,看上去都很有力量,肌肉線條恰到好處的緊實。
難怪他沙排打得很好。
睡着之前,她還在迷迷糊糊地想這件事。
親身經驗證明,睡覺之前,不能想太多亂七八糟的事。淩晨三點,林叁七從夢裏醒來,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嘴裏喃喃,“我可真變态啊……”
春天都過去那麽久,她卻還在做春天的夢。
這不應該。
實在不應該。
作者有話說:
互相做夢,以示尊重(……
一則小通知,因為周二要上夾子,所以下一章更新會改在周二晚上十一點哦,下完夾子後我會盡量多更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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