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朋友圈
屋外蟬鳴喋喋不休, 叫了一整個夏天，它們的生命也快到盡頭。
新手司機的駕照還沒考到手，就回了學校, 他先回來, 也先走。陳戌懿返校的第三天, 林叁七的行李箱也被搬下樓。
下午兩點，林叁七從冰箱裏拿了根棒冰, 橘子味, 掰成兩截, 一半遞給林拾六。
她靠在門口，陽光炙熱, 花園裏的無盡夏仍舊熱烈綻放，無論迎接, 還是送別。
“想吃西瓜。”林叁七咬着冰棒, 忽然說。
林拾六難得在她離家前一刻，主動殷勤, “廚房還有, 我去給你拿。”
他拿了一片西瓜過來，林叁七卻搖頭, “不要，想吃切成塊的。”
林拾六沒這耐心, 自己往西瓜中間啃了一口，“你好麻煩, 不吃我吃。”
林叁七咬着棒冰嘆氣，像自言自語, 語氣幽幽, “唉, 你不懂。”
陳嘉巳的車開出車庫，她把吃完的半截塑料殼塞給林拾六，走過去，鑽進車裏。
車緩緩開出藍色大門。她的暑假結束了。
沿途的風景在車窗裏後退，院子裏的櫻桃樹，圍牆上的淩霄花，望不見盡頭的海，無人光顧的沙灘。
天還是一樣的藍，陽光還是一樣刺眼。
林叁七打開車窗，帶着熱氣的風迎面而來，她披散着的長發，胡亂地飛舞。但總算爽快些。
“心情不好？”陳嘉巳問。
林叁七靠在車窗沿，怏怏地開口，“沒人會開心地回學校。”
Advertisement
陳嘉巳笑了聲，沒再多說什麽。
她閉着眼睛，安靜吹風。
真難過，還沒到學校，就開始想家了，西瓜，棒冰，櫻桃酒，小黃鴨。
到學校時，已經傍晚。天空變了顏色，旖旎的紅和紫，連晚霞都似乎比家裏的要黯淡些。
林叁七是宿舍最後一個到學校，但宿舍只有姜莉絲一人，其他人都去吃飯。
把行李箱拉進門，她就看見桌上一束香槟玫瑰，和一個Tiffany的項鏈盒。打開，裏面躺着一條笑臉項鏈。
但笑臉沒能在她臉上出現，林叁七把東西放回桌上，看向正在卸妝的室友，“who？”
姜莉絲頭也沒回，對着鏡子卸眼線，“除了徐耀，還能有誰？”
徐耀是隔壁班的男生，同時也是林叁七的追求者。
林叁七一臉嚴肅，問：“我是否需要向宿管舉報，有男生闖進女生宿舍，意圖不軌。”
姜莉絲撕下雙眼皮貼，說，“得了，他跟我一塊進來的，順便讓他搬了個行李。”
“哦，你是共犯。”
“……”
姜莉絲這次回了頭，好讓她看見自己的白眼。
林叁七側身，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東西，“幫我還回去，我就不舉報你。”
“……你自己去跟他說，”姜莉絲轉過身，繼續對着鏡子卸妝，“我沒興趣參與你和校園男神的暧昧拉扯。”
林叁七嘆氣，什麽拉扯，這頂多是扯皮。
她給徐耀發了條消息，要把東西還給他，他秒回，卻是要約她吃飯。
林叁七：[如果你訂了蛋糕的話，我不去。]
她沒理由再跟他過一次生日，也并不想。
徐耀：[放心，沒蛋糕沒驚吓，普通晚餐。]
林叁七簡單收拾好行李，拿上項鏈盒，去了他發過來的餐館。
傍晚的氣溫沒低多少，空氣裏的熱浪，讓習慣待在空調房的阿宅窒息。即使餐館就在學校大門外的街道，路不遠，走到那邊，林叁七也覺得疲憊。
身體和心理同時疲憊。
徐耀比她先到，在門口站着，等她。
遠遠就看見站在那的男生，水藍色的短袖襯衫，白色寬松長褲，頭發稍有些卷，看得出被很好地打理過。
徐耀是個把形象管理得很好的男生，無論發型穿搭，還是硬條件身材，姜莉絲在宿舍說他是校園男神，并非誇張。
但歸根結底，讓他在一衆男大學生中脫穎而出，那張臉的功勞最大。
就像現在，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門口，就吸引了不少視線。
林叁七想起另一個穿藍色很好看的人，不知道他在學校，是否也這樣，張揚地引人注目。
她忽然有點煩躁。
“老板說你在這幫他拉客，他給你免單？”林叁七走過去，張口就是陰陽怪氣。
徐耀習慣了她的不客氣，推門讓她先進，順口接下她的玩笑，“我幫他拉到的客人，只夠免單嗎？”
學校附近的餐館都平價，店面不大，一到飯點擠滿學生。徐耀早有預料，所以選了家能預訂餐位的餐館。
兩個人沒點很多菜，不然要浪費，林叁七選了一份蛤蜊雞，但吃了一口就後悔，這和家裏做的不能比。
她沒什麽胃口，戳了戳碗裏的白飯，最後選擇喝飲料。
一杯西瓜汁見了底，徐耀問她，“你光喝水？”
林叁七撐着臉，表情怏怏，“沒心情，不想吃。”
徐耀給她添了杯西瓜汁，“因為我？”
“因為開學。”
“看來你的暑假過得很愉快。”他得出結論。
林叁七總算笑了下，嘴上卻是不甚在意的語氣，“還行吧。”
吃完飯，她把項鏈還給他。很直接，連拒絕的理由都沒找。
徐耀知道她的脾氣，沒勉強她，反而樂觀地慶幸，“至少你沒拒絕我的花。”
林叁七沒什麽波動地扯了扯唇，“你怎麽知道我沒扔掉？”
她只是覺得，大熱天抱着一束花走來走去，對身體太不友好。抱着一束花來見他，也太招搖。她不喜歡做招搖的事，也不喜歡被人誤會。
徐耀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半開玩笑地說：“別太打擊我，我也是會難過的。”
他是個懂分寸感的男生，即使是锲而不舍的追求，也不會給人逼迫的感覺。這是他從豐富情史中，得來的經驗。
姜莉絲和他高中同校，從姜莉絲那裏，林叁七聽過不少關于徐耀的風流經歷，談戀愛像集郵，幾個月換一次女朋友，和人最長的交往時間，不超過三個月。
林叁七不解的是，她到底是哪裏，吸引了徐耀，還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望，大一這一年，沒見他去交七八個女朋友，反而只追着她一個跑。
姜莉絲說，這波是浪子回頭，你好大的福氣。
林叁七當時白眼要翻到天上，“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被徐耀送到宿舍樓下時，天空變成深藍色，路燈到時間亮起，飛蚊撲向黃色的燈光，夜色在香樟樹的樹影中顯現。
徐耀跟她告別，她想了想，把他叫住。
對上他詢問的目光，林叁七開口：“我有喜歡的人了。”
徐耀稍愣了下，随即笑道：“是嗎？”
被她拒絕的次數很多，理由也不少，不喜歡他，對他沒感覺，沒戀愛的打算。但這是第一次，她說她有喜歡的人。
而且，是在他沒有表白的情況下，主動說起。很難得。
林叁七很少跟別人提自己的情況，無論是對他，還是她的室友。即使追求了一年時間，他對她的了解也并不夠多。
可能她自己都沒覺察，她真的有點冷漠，不是對別人冷眼旁觀的那種冷漠，而是很難讓她敞開心扉，拉近距離。
她只傾聽，不傾訴。
林叁七聳肩，沒打算說更多，滿不在乎開口，“愛信不信。”
徐耀笑了，“只是有喜歡的人，他還沒成為你的男朋友，所以，我還有機會。”
林叁七嘆氣，對他耍賴般的執着有些無奈，其實她并不擅長應付這種人，因為她不會為這種執着心軟，又覺得這樣心硬的自己很罪惡。
“你跟我一個朋友真的很像。”她感慨似地說。
徐耀挑了下眉，問：“男生朋友？”
“女生，”林叁七沒故意撒謊刺激他，“一個執着的神經病。”
“雖然我不是神經病，但是，”徐耀看着她笑，“你能和跟我很像的人成為朋友，我還挺開心。”
這不是假話，他的笑容也真誠，完全看不出，他是姜莉絲口中那個一堆風流史的浪蕩子。至少現在不是。
林叁七沒回避他的視線，對上他含着笑的目光，認真道：“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們也可以成為朋友。”
徐耀仍舊笑着，卻是搖頭，“可惜我們只是同學，不是朋友。”
短暫聊完，林叁七并不愉快地回到宿舍。
其他兩個室友已經洗完澡上床，姜莉絲正在擺弄那束花——林叁七出門前塞給她的。
瞧見她回來，姜莉絲不掩飾眼神裏的八卦，“吃飯吃得怎麽樣？”
林叁七把挎包丢到桌上，癱在椅子上，仿佛應酬後被榨幹精力的社畜，“幸好不是燭光晚餐。”
姜莉絲笑了下，沒再繼續聊。
在椅子上癱了會兒，林叁七也拿着東西去洗澡，早早上了床，卻沒什麽困意。
習慣性點進微信，狗狗給她發了消息，問她回學校第一天，過得怎麽樣。
林叁七回了個“想家”，又退出聊天頁面，點開另一個頭像。
備注是讨厭鬼的聊天頁面，最近一次聊天，還是好多天之前，他讓她帶着小夏去海邊。
林叁七點進他的朋友圈，仍舊是一條橫線，一片空白。不是屏蔽她，而是從來沒發過朋友圈，因為他連朋友圈封面，都是默認的灰色。
不管她這幾天刷了多少次，都沒變過。
舌尖抵住前牙，狠狠啧了聲，林叁七轉頭跟狗狗吐槽：[這年頭竟然有人一條朋友圈都不發。]
狗狗竟然也不理解：[為什麽一定要發朋友圈？]
林叁七才想起，狗狗也在不發朋友圈的這類人。
她緩和了語氣，回：[并不是一定要發朋友圈，但或許有人想要從你的朋友圈，得知你最近的狀态。]
狗狗還是不理解，問：[直接問不行嗎？聊天不是更快？]
這是只直女狗狗，林叁七憐愛地搖頭，耐心地解釋：[這當然适用于不好意思找你聊天的情況，比如暗戀你的人。]
狗狗秒回：[別人暗戀我，關我什麽事？]
林叁七：“……”
說得很對，但為什麽她這麽惱火。
林叁七下意識就把自己代入了暗戀者的角色，深吸幾口氣，走出代入的角色，平複情緒。
幸好陳戌懿不是狗狗，不然她會被氣死。
不，細想一下，陳戌懿也極有可能是這種想法。
這麽一想，林叁七更代入自己，更惱火了！
狗狗又發來消息，問：[你很喜歡看別人的朋友圈？]
林叁七回：[無聊時會刷，看看別人分享的生活。]
狗狗回了個哦，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七七八八地聊着，快十一點，狗狗催她放下手機去睡覺，活像她第二個媽。
林叁七說了聲晚安應付，抱着手機又刷了半個小時，這才終于睡覺。
作息還沒從放縱的暑假調整過來，睡得晚，醒得也晚，如果不是姜莉絲把她拍醒，她上課第一天就要遲到。
課間無聊，她拿出手機，習慣性點開朋友圈，往下滑了兩下，手指突然停住。
她看到一張照片。
一張陳戌懿坐在宿舍椅子上照片，顯然是他拍，直男拍攝手法，和直男拍照姿勢。
他穿着那件熟悉的藍色T恤，右手比着剪刀手，笑得卻僵硬，像拍考前證件照。
配字也正經得像個小老頭：[八月，再見！九月，你好！]
但就算是這樣，也得到很多他們共同好友的點贊。
李梓華還在下面評論：[你中邪了？]
其他共同好友，一一跟上隊形，被照片主人挨個回了個滾。
林叁七點下保存，趴在桌上，臉埋在手臂裏，無聲地笑。
作者有話說：
以前的37：啧，男大學生（搖頭
現在的37：啊啊啊男大學生（真可愛親一口
今晚八點還有一更~以後都每晚八點更新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