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夏的時候,陽光總是讓餘恪白會十分不适應。
每次出門,都要站在陽光下眯着眼睛定定神,才能打起精神往前走。
鄭洵要送他,被他給拒絕了。
餘恪白得減少他們接觸的機會和時間,不然一個月之後,兩人突然切斷聯系,會變得很不習慣。
就像不習慣這個季節突如其來的烈日一樣。
鄭洵的車緩緩從他身邊駛過,對方開着車窗,擔憂地問他:“真的不要我送?”
“不用。”餘恪白笑了笑,“出去就有地鐵站,很方便的。”
“不想讓你擠地鐵。”鄭洵的車開得緩慢得幾乎快停下,他摸出煙跟打火機,叼着煙,将打火機遞給餘恪白。
餘恪白懂他的意思,湊上去為他點煙。
兩年了,他們之間的默契還是有的。
不止是床上,生活上也如此,雖然他們并沒有真正的生活在一起。
這一點還是要歸結為餘恪白的聰敏,他懂得識人眼色,時間一久,鄭洵給他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對方想做什麽。
也恰恰是因為這點,鄭洵覺得,以後餘恪白不在身邊,挺可惜的。
“快走吧。”餘恪白說,“別讓人家等急了。”
鄭洵吐了口煙,都吐在了餘恪白的臉上,他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頑童,對餘恪白說:“到家給我打個電話。”
他是惦記餘恪白的,也真心實意關心他,兩人肉體關系維持了這麽久,餘恪白卻始終保持着一種神秘感,這讓鄭洵覺得他很耐人尋味。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也說不清有什麽确切的感情,只是覺得就這麽結束的話,未免有些遺憾和空虛。
但鄭洵也是個幹脆利落的人,說了兩年就兩年,他已經準備好了兩人的告別儀式,在他結婚的前一個星期,跟餘恪白度過最後的夜晚,然後一拍兩散,他回去,重整精神,迎接自己新的旅程。
一切都計劃得非常完美,鄭洵從未想過會有什麽意外發生。
餘恪白轉了兩趟地鐵,又走了兩千多米,終于帶着一身汗回到了學校。
他們四人宿舍,另外三個這會兒都不在。
他從自己的抽屜裏找出針線,仔細小心地給鄭洵把襯衫的扣子訂好。
最後咬斷線,把東西收拾好,餘恪白撫摸着那件襯衫,想了想,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去照鏡子,看着穿着大了一碼襯衫的自己,覺得無比違和。
他伸了個懶腰,脫下衣服,爬上了床。
剛剛躺下,餘恪白接到了一個電話,是高中時的同桌打來的,這麽多年兩人一直維持着很好的關系,對方在另一個城市讀大學,恰好就是餘恪白畢業之後準備去的那個地方。
就因為這樣,對方主動提出承擔租房子的任務,等到餘恪白過去,就能直接入住了。
“小白,昨天早上我給你發圖的那個房子我去看了,挺不錯的,只不過在四環外,以後上班兒的話可能會辛苦一點。”
“沒事兒。”餘恪白說,“只要房屋性價比高就行,交通便利的話,大不了每天早點出門。”
“交通是可以的。”對方說,“出門就是地鐵站和公交站,周圍也有小商圈。”
“嗯,你要是也覺得可以,就定下來吧,我下個月就過去了。”餘恪白說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有點無力,雖然他一直在等待着新的開始,但它真的即将到來時,餘恪白也是有些忐忑的,“高揚,辛苦你了。”
“嗨,說什麽呢你!”高揚故意做出一副埋怨的語氣,“咱們倆還說這種話,你真不當我是哥們兒啊!”
餘恪白笑了,他知道高揚人好,他家裏除了變故之後,高揚是唯一一個每天不間斷給他打電話的人。
甚至後來,高揚問他經濟上有沒有困難,可以提供些幫助。
餘恪白知道高揚是好心,但這種幫助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的,就算沒有鄭洵,他應該也不會。
當然,餘恪白沒有告訴高揚自己身後有鄭洵這麽一號人,他開不了口,雖然并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有多肮髒下賤,但還是試圖在老同學面前塑造一個堅強完美的形象,即使這個形象可能随時都會崩塌。
“那好,我就不說客套的話了,這房子你就先租下來吧,我待會兒把我的那份房租轉賬給你,你租下來之後我就開始往那邊寄行李。”
“這麽快就寄行李?”高揚有些詫異,他們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住在學校裏,大家都是能拖一陣子就拖一陣子。
“嗯,過段時間我有事要忙,怕沒空。”
“啊,這樣啊。”高揚看了眼日期,發現馬上就是餘恪白父母去世兩周年的忌日了,他小心翼翼地問,“小白,過幾天你回去嗎?”
餘恪白知道他在問什麽,笑着說:“不回去了,那裏沒有我的位置。”
高揚更心疼這個好朋友了,恨不得現在就跑到餘恪白面前,給他個擁抱:“成,那你盡量早點兒過來,咱一起收拾下房子。”
“嗯,好,那先這樣吧,我睡個覺,最近晚上總失眠。”
“好好好,你先睡,有事兒電話聯系。”
兩人挂了電話,餘恪白給高揚轉了幾千塊錢,押一付三的房租加上中介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好在高揚到時候跟他合租,兩居室,一人一間,這麽算來,才劃算了些。
他把手機靜音,然後塞到了枕頭底下,祈禱自己能睡上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