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燕稷十分震驚。

傅知懷是什麽人?

一言以蔽之——臉皮之厚所向披靡。

所以燕稷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在傅知懷臉上看到羞澀這種迷之表情。

燕稷看向傅知懷。

羞澀的丞相眼眸微垂:“陛下,臣确實還有一件事。”

說着,他停頓一下,臉上的羞澀更重幾分:“臣思慕一人已久,望與之成結發之好,可那人尚不知臣之心意,便賦詩一首,打算送去,只是初次賦詩,不知是否合适,望陛下一觀。”

燕稷:“……”

這種事也要朕管?

但作為明君,再念着舊時情誼,燕稷覺着偶爾關心一下臣子的終生大事也不是不可以,嘆氣:“拿來吧。”

傅知懷應一聲,唇角彎成好看的弧度,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過去,燕稷接過來,發現信紙還是染着梨花香氣的。

很是悶騷。

燕稷将信箋打開,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風月詩句,但低頭看過去,頓時被其中的尺度震住了。

這詩寫的……實在是……

太蕩漾了。

燕稷忍不住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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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知懷站在他面前:眼眸裏滿是希冀:“陛下覺着如何?”

其實一言難盡,但考慮到臣子的面子,燕稷還是昧着良心開了口:“朕覺着,十分……不錯。”

話音落下,就看着傅知懷眸中突然浸滿了光點,春暖花開一般。

燕稷頓時覺着自己的良心昧的還算值得,低頭繼續看了下去,越看越覺着丞相如果不做丞相,去街頭寫些活色生香的畫本子也是可以謀生的。

等到看完,燕稷放下手中的信箋,內心十分複雜。

傅知懷眼角彎着:“陛下?”

燕稷沉默幾秒,艱難出了聲:“若是你心上人看見,定能從中窺得你想與之……結發的心意。”

“如此,臣便放心了。”傅知懷笑起來,神情愉悅而滿足,眸光如同墜了星點,看起來很是蕩漾。

看着這樣的傅知懷,再想到方才看的破廉恥情詩,燕稷頓時對他的不正經程度有了更深的認識,沉默一會兒,問:“丞相還有什麽事麽?”

幸運的這次傅知懷并沒再露出什麽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站起身來:“并無其他事,陛下,天色不早,臣便先告退了。”

燕稷如釋重負,嗯了一聲。傅知懷躬身行了禮,嘴角帶着笑轉身出了門。

看着他身影消失,燕稷松口氣,低頭突然發現丞相的情詩還在桌上放着,沒有帶走。

一封信特意遣人送回去未免有些大題小做,燕稷想了想,覺着還是先把它放起來下次再還給丞相。這麽想着,他伸手将信紙拿了過來塞進信封,動作間不可避免看到其中破廉恥的內容,心情頓時又有些複雜。

實在可怕。

燕稷心裏暗自感嘆一聲,将信箋放在一邊,等到心情平複後也就不太把這件事放心上,畢竟丞相向來風流不正經慣了,再一言難盡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也是能夠理解的。

燕稷低頭笑笑,重新将方才沒批完的奏折拿了過來,一本本批了過去,等到案上的奏折見了底,外面天色也暗了下去。

邵和站在邊上:“陛下,是用膳的時辰了。”

燕稷嗯了一聲,将最後一本奏折批了放下筆。邵和上前将散亂的奏折整理好,轉身取了披風燕稷系上披,又拿了燒暖的手爐放到他手中,才上前開了門。

早春時節,夜裏又起了風,出門頓覺一片涼意。

燕稷沒上帝辇,緩步朝宣景殿方向走,邵和亦步亦趨跟在旁邊,時不時轉頭看燕稷一眼,欲言又止數次,開了口:“陛下,今日這般做,真的合适嗎?”

“嗯?”

“這人心畢竟難測,王爺如何陛下已經知曉,可丞相……”邵和猶豫一下,道:“真的信得過麽?”

聞言,燕稷桃花眼微微挑起:“朕都沒急,你倒是操心。”

邵和低頭捏衣角。

燕稷看着他毛茸茸的發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在後者茫然擡頭的時候出了聲:“邵和啊,你覺着丞相好看麽?”

雖然有些疑惑燕稷的問題,但邵和還是認真回道:“京城皆道傅相姿容第一,自然是好看的。”

“你覺着丞相最好看的模樣是在什麽時候?”

“……”

邵和回想了一下,覺着太多沒法說。

燕稷就笑:“那你知道丞相在朕眼裏什麽時候最好看麽?”

邵和誠實搖頭。

在燕稷眼裏,傅知懷最好看的模樣有兩個時候。

一是在赤方國破京前最苦的那段日子裏,朝中無人,傅知懷身為文官自請出京禦敵,無數次泥濘歸來,滿身狼狽,卻用一雙亮的驚人看着他,說,幸不辱命。

二是赤方國破京的那個晚上,燕稷困于宣景殿被大火焚身,死後魂魄暫時停留游蕩京城,看到朝堂幸存之臣或逃或投敵,只有傅知懷執劍站在城樓,眼中隐約有血淚。

兩次,沒有少年風流,亦沒有意氣風發,只有狼狽滄桑,但卻是傅知懷在燕稷眼中最好的模樣。

這樣的人,怎麽會不可信?

燕稷低聲笑了笑。

許久沒聽到陛下的聲音,邵和不自覺靠近一些,過去卻只聽到一聲輕笑,擡起眼,看到燕稷正垂眸看着他,眼睛漂亮得不像話。

丞相最好看的模樣是在什麽時候,卻是沒了下文。

邵和茫然歪了歪頭,有點懵。

燕稷伸手在他額頭點了一下,笑一聲:“回去吧。”

等到邵和回神,面前就只剩下一點玄色的身影。

邵和急忙跟上去,在燕稷身邊碎碎念:“陛下,今個兒風大別走這麽快,明日還要早朝,沾了涼風就不好了,鄭太醫說了您得好好調養,大病初愈可不能任性。”

“陛下您餓了麽?這般時節做桃花糕正好,再過些時日結了果子,讓嬷嬷做些蜜餞,陛下一定喜歡。不過也不能多吃,再喜歡的東西也要适量,身子才不會薄弱。”

“還有,今晚就要開始喝藥了,一定要好好喝,鄭太醫開的藥雖然苦,但效果還是很好的……陛下您把手爐抱好,這披風帶子怎麽又松了?陛下……陛下?”

“……”

燕稷走在前面,無聲嘆口氣。

邵和哪裏都好,就是話唠的毛病永遠改不了。

……

宣景殿離禦書房并不遠,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遠遠便看見了寝殿的輪廓。

邵和說了一路,現在難得停了下來,默默跟在燕稷身邊。燕稷踏上臺階,殿外站着的宮人低頭行禮:“陛下。”

燕稷揮手喚他們前去傳膳,走了進去。

外殿四邊都燃了燈架,燈火通明,燕稷向來不喜亮光,吩咐邵和将燈熄了大半,自己前去內殿将朝服換下,走上前将門推開,看到原本應該是一片漆黑的內殿桌上一燈如豆,昏暗而寧和,

燕稷順着桌上油燈朝邊上看過去,而後一愣。

只見窗邊站着一人,長發如墨,低眉看着外面桃花微笑,身上穿着玄底暗紋華袍,長身玉立,眉目如畫,聽到腳步聲,那人擡起頭,笑得溫文爾雅,躬身:“陛下。”

謝聞灼,謝太傅。

今日正好是他一日休沐歸家打點結束的時候。

得見從前最信任的故人,燕稷也沒什麽拘束,嗯了一聲:“太傅喜愛桃花?”

謝聞灼目光在他眼睛處描摹一圈,低聲笑笑:“灼灼其華……怎麽會有人不喜歡?”

他最後幾個字說的有些輕,加着那目光,燕稷莫名覺着他似乎另有所指,看過去,後者笑容溫潤,同往常并沒有什麽區別。

燕稷只當自己還沒從丞相情詩的震驚中走出來,看誰都覺着奇怪,也不多做他想,和謝聞灼聊了幾句,自顧自去了屏風後換常服,換好後出來,謝聞灼擡頭看一眼,眼眸深處突然就染了幾分喜悅。

這幾分喜悅藏得極深,旁人就算細看都很看都難看出來,但燕稷上一世同他同殿而居八年,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情緒。

可是這喜悅從何而來?

燕稷低頭看了看自己,打量片刻也覺着沒什麽不同,很尋常的帝王玄底金紋常服,完全沒有半點值得人喜悅的地方。

而就在燕稷打量自己的同時,門外傳來了邵和的聲音:“陛下,晚膳已布好。”

燕稷應了一聲,擡起頭來看着面色如常的謝聞灼。

“走吧,太傅。”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丞相與陛下之間的巅峰對決#

傅知懷:“臣會寫文章。”

燕稷:“朕會重生。”

傅知懷:“臣才名冠京城。”

燕稷:“朕會重生。”

傅知懷:“臣風流之色天下知。”

燕稷:“朕會重生。”

傅知懷:“臣會寫小污文。”

燕稷:“……”

是朕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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