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将及時行樂奉為準則後,燕稷撩謝聞灼撩得更加心安理得。

但就是撩不過。

如此數次,燕稷痛定思痛,仔細思考一番,覺着大概是因為自己一直沒接觸過風月之事,而謝聞灼自小雲游四方頗有些見識,平日裏也總研究龍陽卷,會撩是自然的,若是想撩過他,自己應當多多練習一番。

至于這練習對象,謝聞灼撩不過,自然就只剩下了邵和。

于是邵和便由此步入了水深火熱之中,平日裏被陛下笑眯眯調戲,已經覺得自己唐突陛下實在忐忑,末了還要受太傅似笑非笑的面容驚吓,日子實在是不好過。

這日又是如此,被燕稷挑着一雙桃花眼調戲了,邵和紅着臉退到一邊,覺得耳邊一片滾燙。二狗子蹲在邊上看着他,眼裏的羨慕嫉妒恨絲毫不加掩飾。

它也想被飼主挑起下巴低聲笑着說情話。

心動不如行動,二狗子站起來,剛想要跑過去,就看到飼主身邊已經站了一人,眉眼溫和沉穩,身上穿着玄色銀紋衣袍,跟邊上帝王的服飾很是相配。

服飾這件事,燕稷在明白謝聞灼心意後也發現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慣常穿的玄底金紋袍,再看看謝聞灼的,突然就明白了從前他在宣景殿第一次換上衣袍被謝聞灼見到時,後者眼中一閃而過的喜悅是怎麽回事。

這麽想着,他心情也好了幾分,擡起頭:“太傅今日回來倒是比往日早了些。”

謝聞灼手中抱着一個蒙着黑布的東西站在邊上,聞言嗯了一聲:“雲老先生學識淵博,與他小坐片刻,受益匪淺。”

燕稷點了點頭,看向他手中抱着的東西:“這是什麽?”

“回來時路過一個賣花草的攤子,覺着這東西很有趣,就買了下來。”謝聞灼将黑布拿了下來,露出底下一顆絨球狀的草。

燕稷好奇用手戳一下,絨球葉子瞬間十分嬌羞的縮了回去。

“……含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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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聞灼嗯一聲,突然想到什麽一般,轉身将另外一盆也拿了過來:“這是攤主送的,便一并帶了回來。”

燕稷低頭一看,也是一盆含羞草,下意識伸手戳了一下,毫無反應。

再戳,依舊一動不動。

燕稷驚奇臉看向謝聞灼。

被他看着的低頭:“這盆看着倒是與衆不同。”

燕稷嗯一聲表示認同,将他手裏這盆接了過來,挑眉:“大概是臉皮厚了點。”随你。

謝聞灼就笑笑,把另外一盆拿起,跟着他一同進了宣景殿。

這兩盆含羞草最終被放在了內殿的窗臺上,分別取名羞羞和阿臉。

燕稷站在窗邊看看它們,內心很是感嘆。

如今連植物都是成雙入對,真真是十分氣人。

謝聞灼此次回來沒了多久,便再次出去了。

每年的後半年都是朝堂忙碌時期,除了科舉外雜事頗多,他近日待在宣景殿的時間确實少了很多。

二狗子對此喜聞樂見,閑着沒事就往燕稷身邊蹭。燕稷心裏也輕松,帶着它每日四處走,回來後就去調戲邵和,而後看着他紅臉羞澀低頭的模樣笑。

這樣的日子過的飛快,八月十七,燕稷午睡醒來後收到底下人遞來的文書,打開看了,才驚覺之前布置下的事情居然已經到了時候。

他當即宣了傅知懷和賀戟入宮,幾人在禦書房中商謀,一直待到黃昏時候才各自接下手中的事務,腳步匆匆散了去。

傅知懷和賀戟走後,燕稷同謝聞灼一起出了禦書房,沿着青石路慢慢朝着宣景殿方向走,此時天邊盡是暮色,邊上開着的木芙蓉被淡淡的光籠着,寧靜的美。

燕稷看着,心裏突然升起那種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感覺。掙紮百年,這樣的感覺對他其實太過陌生,突然觸及,他閉了閉眼睛:“太傅,朕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停下來好好看過花了。”

謝聞灼偏頭靜靜看着他。

燕稷卻沒再說話,伸手折了枝木芙蓉拿在手中,凝視半響,笑了笑:“等這事過後,恐怕許多事就要明晰很多,朕也不想再繼續做戲了,今後或許無需同現在這般裝模作樣,但要留心的事情就多了許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謝聞灼明白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燕稷看他一眼,微微笑起來:“好了,回去吧,今日沒怎麽見到邵和,嗯,頗有些想念他紅着臉低頭時的模樣了。”

謝聞灼手一頓,眼睛稍稍眯起對上他的眼,許久,突然露出一個溫柔得有些鬼畜的笑容。

于是這日夜裏,燕稷再次受到了謝太傅的言傳身教,面紅耳赤心猿意馬大半個時辰,最終耳邊發燙把臉埋進被子自暴自棄攤開四肢。

謝聞灼看着他低聲笑,伸手為他蓋好被子,熄燈後走了出去。留下燕稷一人趴在榻上,在寂靜的夜裏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有些急促,又有些沉。

燕稷捂上眼睛。

到底是徹底栽了。

……

又過兩日,科舉越來越近,事前各部該做的準備也就差不多了。

駱銘将一切安排好,只等着科舉到來,朝堂衆人對此事很是關心,畢竟京城勢力錯根盤結,萬事瞬息萬變,都要時時刻刻注意着,才能讓自己站的更穩些。

等待中,四方考生入京,試卷蠟封入庫,一直都沒出什麽差錯,衆人也慢慢放緩了心思,靜心等着,原以為又會是順利的一年,不曾想在距離考試僅僅剩下七日時,賀戟率烈焰營按例巡查客棧,突然在十餘考生房中搜出相同書信,裏面上書寫十個策論題目,正是本次考試試題。

題目外洩,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大事。

此事一出,考生為之震驚,随後又發現被查出的幾人皆為世家弟子,須臾之間謠言四起,皆道朝堂分明是存心只想要世家不納寒門,這明擺着就是一場早已定下的局。

多麽不公平。

十年寒窗苦讀,為的就是一朝金榜題名天下得知,光宗耀祖一展抱負。而如今,三千多個日日夜夜的辛苦就要被湮滅在權勢争鬥中,誰能甘心?

此事以沸揚之勢傳遍四方十八州,各地議論紛紛,寒門士子皆道寒心,口誅筆伐文章一夜間四處流傳,鬧到最後,常年避世不出的望褚樓主雲秋遠都表了态,在紛纭中貼出文書,只寫一句——

出身不問,大才當之。

大啓先祖遺訓之一。

雲秋遠在寒門士子中聲望甚篤,昔年未曾歸隐時曾任帝師,一生磊落,才名天下聞。他一出聲,寒門呼聲越發高漲,三日後,十八州寒門入京趕考士子跪于宮城外,上萬人書,求朝堂清明科舉,遵照先祖遺訓,還一個公平。

旦日,萬人書被送至案前,最上面寫着的,便是雲秋遠所書八字先祖遺訓。

帝王震怒,在太和殿摔了折子:“給朕查是誰這麽大膽,這把朕的面子和我大啓先祖遺訓放置何處?!”

六部在此事剛出時便開始查探,見帝王發怒,大理寺卿林胤上前:“回陛下,此事已查明,這洩題之人是押送試卷入庫的佐官,在事情暴露時已然自缢,此人孤兒出身,無親無故,一時間也查不到其他。”

燕稷皺眉,神情冷到極點:“繼續查,他難道還真能是獨來獨往過活的不成……現在朕不想聽其他,朕只想知道,如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如何收場?”

衆臣低頭沉默不語,不久見帝王隐約要發怒,硬着頭皮開了口,之後免不了一場争論,到最後眼看着帝王就要沒了耐心,衆臣一籌莫展之際,謝聞灼上前開了口:“陛下,如今事情四方皆知,望褚樓主都出了聲,他們心中已有顧慮,是以若只是換掉試題的話并不能平息不滿,想要徹底解決,只有一個法子……”

衆臣眼巴巴看着他。

謝聞灼擡頭:“從前京考內容偏向文章工筆,寒門弟子在此本就有不足,是以這麽些年寒門入仕者越來越少,但文章行文并不能決定賢能,不如将考試形式改了,談談時策,并且從考生的籍貫相聯系,才能看出這人心裏究竟有多少東西。”

燕稷沉吟片刻:“太傅所言朕覺得不錯,衆卿如何看?”

這話說的簡單,裏面牽扯到的內容卻很是複雜。

表面上看着只是更改考試內容,但說到底是要更重考生的應變能力和遠見,這一點于寒門弟子心中多少有幾分認識,可大多世家弟子,就算不得好了。

他們平日習慣了附庸風雅,寫幾筆文章還行,若說變通和遠見,自小順風順水慣了的人哪裏懂這些。

百官心中權謀一番,很快有了底。蘇謀一派向來以帝王為遵,燕稷點頭了他們自然沒有意見,中立派大多寒門出身,自是贊成,便只剩下了燕周一派。

自然是不同意的。

一人走上前:“陛下,這體制更改絕非一天之功,如此突然恐怕所納非賢,望陛下三思!”

身後一陣附議。

蘇謀老狐貍笑站在邊上,聽他們說完,開了口:“那你們倒是說說,如今除了這麽做,還有什麽法子能在頓時間內将此事解決,并且将朝廷丢了的面子全都找了回來。”

鴉雀無聲。

見他們沉默,蘇謀哼一聲,躬身:“陛下,臣以為此事可行,既能解決了這件事平息寒門不滿,亦能使寒門弟子對朝堂心有感激,于之後大有好處。”

聽蘇謀這麽說,燕周身後衆人面上出現幾分急切,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只能站在原地瞪着他。

這麽僵持了許久,才聽到上方的帝王出了聲:“……既然也沒別的法子,還是按太傅所說辦吧,不過這事情突然确實也有不妥,太傅,若是将此事交給你,你可能做妥當?”

謝聞灼面容沉穩:“臣自當竭力。”

“此事便交與你,成與不成,後果你可都要擔着,定要想清楚了。”

謝聞灼颔首。

燕稷擡起頭:“那便如此定下,若衆卿誰還有異議,可以來尋朕,只要你有明确的法子并且願意擔下一切結果,朕也随你去。”

沒人說話。

這樣的沉默在燕稷意料之內,揮手後下了朝。燕周一派衆人看着他起身,直到他出了殿,也沒人敢承擔着風險開口将此事攬下。

于是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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