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燕稷手指頓住,心裏一跳後思緒頓生。
若是在從前,燕稷一定會斬草除根,可現在不一樣,他選擇了和謝聞灼在一起,那麽有些事就需要好好思量。
這個孩子得留下。
燕稷想着,擡頭朝謝聞灼看了過去,後者也在看着他,四目相對的一剎那,燕稷看到一雙溫柔帶着了悟和縱容的眼睛,而後那雙美麗眼睛的主人輕輕握住他的手,對他點了點頭。
燕稷閉了閉眼睛,沉聲開了口:“鄭太醫,你記住,這個孩子不是周孟君生下,也并非燕周血脈,他是朕的孩子,朕唯一的小太子,大啓将來的國君,你明白了麽?”
鄭太醫一驚,随即叩首:“臣明白。”
“朕不希望聽到任何對小皇子身世的流言,怎麽做你心裏清楚,退下吧。”
鄭太醫應下,行禮後離了宣景殿。他走後,燕稷靠在榻上,手指下意識摩挲手腕佛珠,半晌,上方光芒被遮去,謝聞灼站在他面前:“陛下,既是如此,燕周就留不得了。”
燕稷明白謝聞灼的意思。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燕周在汜寒關受盡苦楚,也就夠了,命留下也無妨。可現在有了小皇子,燕周決計不能再留,他要免除一切後患,确保大啓安平盛世,為小太子免除紛擾,在清淨與榮光中長大,而後撐起百萬臣民的命。
燕稷眼神一暗:“确實留不得了,可就讓他這麽痛快的死去,朕也不甘心。如此便是,先讓他在汜寒關受着,等到小皇子出生前一個月……就動手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
謝聞灼輕聲道:“好,這些臣操心便是。”就不要髒了你的手。
燕稷聽出他的話外之意,笑了笑:“天還沒晚,方才原本打算着回來後和你到禦花園走走,被周孟君擾了,不知現在周太傅還有沒有興趣與我把臂同游?”
回應他的是落在額頭的一個輕柔無比的吻。
……
下午回來,邵和通報周孟君醒了,二人便去看了她。
周孟君被邵和安置在清庑殿。
他們進去的時候,她正低着頭發呆,手一下一下輕輕撫摸着肚子,嘴角帶着若有若無的笑。
聽到聲音,她擡起頭:“陛下,謝太傅。”
燕稷嗯了一聲,在桌邊坐下,遙遙看着她:“你今日在宮城執意要見朕,所為何事?”
“原本是有的,不過現在,已經沒了。”周孟君笑了笑,模樣很是清婉:“還有五個月,陛下,我将他托付給你,自然不會讓你為難,到時候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三人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說到這裏就足夠了。燕稷命邵和換來了鄭太醫,在偏殿暫居好生照料着,之後什麽也沒說,和謝聞灼一起回了宣景殿,周孟君坐下後面低着頭,手依舊放在小腹,良久,有冰冷淚珠滴在手邊衣物上,一點,兩點,三點……
直到淚如雨下。
夜裏。
燕稷沐浴後懶散靠在榻上,手指百無聊賴勾着謝聞灼的頭發玩,半晌,莫名起了興致,戳戳謝聞灼的後腰:“太傅……朕記着你似乎已經很久沒給朕做過教習了,有失帝師之責,該當何罪?”
謝聞灼低聲一笑:“不如,就罰臣今夜好生伺候陛下一晚,或者更久?”
“那可不行。”燕稷心說那究竟是罰你還是罰我,剛想說些什麽來坑衣冠禽獸謝太傅一下,擡頭就撞進了那雙含着笑意的眸子,瞬間被蘇的丢盔棄甲:“算了?”
“嗯?”
謝聞灼低下頭,眉目深情款款,燕稷不自覺被撩到,心猿意馬摸摸鼻子:“若是太傅重新盡起帝師職責,那這些就免了,太傅覺着這可妥當?”
“求之不得。”謝聞灼聲音磁性而性感,沒起身,伸手探向榻上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燕稷沒見過的書,眯起眼睛:“臣很久以前就想和陛下說說這本,現在看來時機正好。”
明顯是預謀已久。
“噫。”燕稷嫌棄看他一眼,卻是口嫌體正直躺了下去,桃花眼裏溫情脈脈,柔軟缱绻,驚人的漂亮:“都說謝太傅龍章鳳姿驚才絕豔,朕倒是要好好看看,教不好,可不許上來。”
回應他的是後者落在他小腿處的手指,滾燙灼熱,謝聞灼的眼神卻被那溫度還要燙人,烏黑的眼睛細細對上燕稷的眸子,壓低了聲音:“那麽就先從扉頁開始好了……”
他說着,口裏似乎是書頁上的內容,視線卻一直停在燕稷身上,而燕稷早就沒了心思聽他說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謝聞灼的手指上,他的手法很娴熟,從燕稷小腿慢慢向上,輕點,勾劃,再一繞,在重點部位淺淺略過去,癢癢的,欲罷不能。
這原本已經撩撥到了極致,偏偏謝聞灼還覺得不夠,嘴唇輕輕觸碰着燕稷耳朵:“陛下,臣伺候的好不好?舒服麽……陛下怎麽不說話?看來是不舒服,那這樣呢……陛下,熱麽?”
相當刺激。
燕稷睜開眼睛不滿瞪他一眼,殺傷力幾乎沒有,占盡妩媚,渾身因為欲望泛着纏綿的顏色,眼睛霧氣朦胧看過去,落在謝聞灼眼裏,呼吸更重幾分後,之前的手指便被唇舌代替。
燕稷忍不住叫出聲,低頭可憐兮兮朝着謝聞灼看過去,後者部位所動,唇舌在他身體四處點火,隐約招惹,就是不予纾解,到最後,燕稷終是按捺不住,起身把謝聞灼壓下,跨坐在他身上,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與他視線相對:“你究竟做不做?”
謝聞灼眼底閃過深沉的光:“原來陛下喜歡這種姿勢?”
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思在乎什麽臉皮和羞澀,燕稷歪頭,輕輕湊上去,舔唇一笑:“所以……來不來?”
腰間瞬間被一雙炙熱的手握住,熱浪卷土重來。
……
然後他們幹了個爽。
距周孟君生産還有一月的時候,謝聞灼向汜寒關動了手,隐晦手段過後,昔日不可一世的端親王就這麽死在了八千裏寒關外,五髒六腑盡碎,屍身被野獸分食,白骨融入冰雪,到最後什麽都沒留下。
沒人會在意一個失勢廢王的生死,他身死的消息甚至沒能入京,就這麽湮滅在了邊關風雪裏。
一月後,周孟君夜裏突然腹中劇痛,太醫院連夜陪同忙碌,燕稷和謝聞灼在殿外等候,心亂到了天亮,聽到裏面傳來嬰兒啼哭聲,小皇子被放在綢緞襁褓裏躺在周孟君邊上,皺巴巴的看不出模樣,周孟君費力撐起身子看着他,目光裏滿是溫柔,眼裏卻沒能止住。
燕稷在邊上,等到周孟君止了哭,才走過去:“周姑娘。”
周孟君擦了擦眼淚,面色蒼白擡起頭:“終于到時候了,挺好。”
燕稷皺着眉,他很想說若是你願意,隐姓埋名留在宮中做奶娘便是,但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
比起後顧之憂,這些心軟根本不算什麽。
周孟君有顆玲珑心,清楚他的意思,笑了笑:“陛下,不知道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是個好人。”
突然被發了一張好人卡,燕稷覺着有點尴尬,又聽着周孟君開了口:“王……燕周,他還活着麽?”
“……”
“想來也不在了,我清楚的,只是還是想要問問罷了。”周孟君艱難笑了笑:“陛下,我知道現在他在旁人眼中的模樣,冷血殘忍,貪得無厭,無論怎麽看,都不是個好人,這些我也清楚,可是啊……即便他再不好,我也記得那年,我被爹娘逼着嫁給城東屠戶,不願,就跑了出來,走投無路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對我說,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當年說了好,現在就不能丢下他,所以也只能負了這個孩子了,但這樣其實更好,至少他能過的順遂。”周孟君手指輕柔在孩子臉頰撫過,又一笑:“而這一點,我給不了。”
她輕聲說:“您放心,陛下,之前我曾說過不會讓您為難,這話,也不是騙人的。”
說完,周孟君收回手,眼睛通紅,卻沒有淚,微笑着低頭在孩子的額頭親了親,再擡起頭時,面上已經滿是決絕:“陛下,帶他走吧。”
燕稷明白她口中不會讓自己為難是什麽意思,心裏多少有些悵惋,但也沒有多說,朝着邊上的謝聞灼看了一眼。
後者會意,走上前彎腰小心把孩子抱了起來,和一起走了出去,到門邊時,燕稷回頭一望,周孟君坐在榻上癡癡看過來,末了,閉上眼睛,嘴角的笑蒼涼而絕望。
木門被合上,燕稷輕聲嘆氣:“最後的時候了,送她回王府吧。”
這樣的女子,他其實佩服她的勇氣。
這日黃昏,王府傳來周孟君死訊,她是服毒自盡,死的時候穿着當初與燕周成親時的那身大紅嫁衣,躺在錦被上,神情安詳惬意。燕稷命人給她收了屍,葬在和燕周初見的地方。
隔日,帝王離宮,未說緣由,朝事暫由太傅處理,去時孑然一身,歸來時懷裏卻多了一個小娃娃,賜名燕長澤,立為太子,榮寵無雙。
臣子紛紛猜測太子身世,末了也只猜是陛下昔日與民間女子春風一度落下的根,如今尋了回來,究竟如何無人清楚。
而就在太子巡回三月後,邊關急報,赤方在與賀戟困戰數月後再也按捺不住,五月十一,先知預言流出,大啓氣運殺伐,禍亂由此而起,若要免除災禍,首當除之。
同日,赤方國君雲木止下戰書,聯合南越等四國,稱順應天命,正式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