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是我的妻子
車子一路安靜的行駛在高速上, 溫語竹看着車窗外的風景,外面綠樹蔥蔥閃過, 她倏地問了句, “你手好了?”
顧寒正在開車, 被冷不丁的這麽一問, 眸光一頓, 繼而将車速放慢, 溫聲道:“還沒, 開一會兒不成問題。”
溫語竹低低的哦了聲, “那等會兒回來的時候叫張秘書接我們吧。”
“不用, ”顧寒看了眼後視鏡, “我記得你會開車的, 回來的時候你試試。”
那時候的溫語竹家境好, 高中畢業的那年就被人拉着去報了駕校,那時候顧寒天天陪着她,一起風吹日曬,可偏偏, 只有溫語竹黑了, 顧寒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冷白皮絲毫不受影響。
倒是招了不少女孩子的青睐,追着要號碼。
但顧寒向來讓溫語竹放心這點,他拒絕的很徹底,不會讓她有一分別的想法。
溫語竹一愣,好半晌後才低低的道;“我都忘了怎麽開了, 好多年沒開過了。”
有七年了,從出國開始,就沒有再碰過車。
顧寒垂眸,一邊開到收費站下高速,一邊道:“不怕,家裏什麽都不多,車最多。”
溫語竹不解的看着他。
他将證件插回黑色的小盒子裏,修長的手再次握住方向盤,看着溫語竹呆愣愣的樣子,旋即笑了笑,沒再說話。
可溫語竹卻懂了他的話,家裏車多,拿去聯手,不怕。
溫語竹喜歡開車,聞言,也沒有再拒絕,低聲道:“那你挑一輛便宜點的給我,我拿來試一下。”
她現在學會精打細算了,顧寒卻不願意慣着她這個臭毛病,低聲道:“就拿我這輛練,安全最重要。”
顧寒的這輛車起碼千萬起步,她躊躇,顧寒卻難得和她開了句玩笑,“放心吧,壞了也是你先生賠,不是你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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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先生不就是他。
溫語竹沒再吱聲,看着窗外發呆。
顧寒收回視線,知道她這是默認了,心中難免有些開心,緩慢的開着車,不一會兒就到了監獄的門口。
今天只是一個普通的再不過的日子,沒有人知道溫聖的生命即将終止。
溫語竹不喜歡鮮豔的東西,但是今天像是刻意這樣似的,她身上穿的是很喜慶的紅色,戴了一頂紅色的漁夫帽,臨出門前,顧寒看見她這個裝扮,誇贊了句好看。
但多少知道她的小心思。
顧寒牽着溫語竹的手往後院的靶場走去,這裏已經站了五個人,三個記錄的,一個拿木倉的,還有一個溫聖。
他閉着眼,獄警道:“這邊,還沒開始呢。”
讓他睜開了眼睛,他視線往外看,一眼便看見了穿着紅色連衣裙還戴了一頂紅色漁夫帽的溫語竹。
他覺得好可笑。
他即将面臨槍斃了,來看他的不是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父母,而是那個他視如死敵同父異母的姐姐。
雖然她看起來不像是來為他送行,更像是來看他笑話的,但是他卻感到心裏頭一陣舒服,有種難以言喻的舒服感。
溫語竹被顧寒牽着手往另一處走去,這裏有兩張凳子,是給他和她準備的。
剛好頭頂上有棵樹,陽光透過細縫疏疏密密的灑下來,慵懶又自在,如果不是眼前的人手上和腳上都套着枷鎖,她想,她會有心情在這裏喝個下午茶。
她擡起眼眸,剛好和往這邊看過來的溫聖的視線對上,兩人就這麽安靜的望着彼此,像是在做生前最後的一次戰鬥,誰先撇開眼,誰就輸了。
過了好久,溫聖先撇開了眼,他嘴角一扯,自嘲的笑了笑,旋即對着獄警道:“別等了,我父母不會來的,開始吧。”
獄警們倒是第一次見槍斃還那麽潇灑的,似乎一點點都不害怕。
溫語竹依舊盯着溫聖看,忽然想起一些往事,他剛搬進來那會兒,好像很喜歡去她往常看月光的露臺,有時候一站就是一整夜,那幾天沒月光,她就在自己的房間裏,可他沒月光依舊站在那裏,持續了好幾天,直到那晚上月光出來了,他第二天再也沒有去過那裏看過月光。
這一點他們倒是很像,都喜歡看月光。
只是她知道沒有月光的時候,就會轉身離開,而他還會站在原地等,一直等到月光出現,俨然很固執。
獄警掰動了搶的握把,啪嗒一聲,在這陽光靜谧的午後顯得異常的突兀,溫語竹想收回視線,但是卻感覺怎麽都收不回,就牢牢地定住在溫聖的身上。
身邊的那個人忽然脫下了自己的黑色西裝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附身靠近她,将她整個人攏在他的懷裏,旋即,嗓音帶着低哄,“冷,披着吧。”
溫語竹哪裏會不懂顧寒的心思,他無非是看出了她眼底對溫聖的不知名情緒,加上她身上穿的是紅色的連衣裙,他才會體貼的,把自己黑色的西裝給她披上,這樣不動聲色的體貼才是最溫柔的。
她看了他一眼,旋即默認的穿上了黑色的西裝,順便把自己的紅色帽子給摘下來。
溫聖和她其實都是受害者......
所以,她狠不下心,在他死之前還嘲諷他。
溫聖覺得陽光很好,他沒有完全閉上眼睛,透着一絲縫看向了溫語竹和顧寒,他倒是知道顧寒和溫語竹,以前高中的時候,溫語竹追他追的很瘋狂,他那時候心思不正,不想着好好讀書,淨想着搞溫語竹,她所有的事他都知道。
甚至他們第一次去酒店開房,他都在門口蹲着。
說不上保護,只是想看看溫語竹可以愚蠢到什麽程度,後來他覺得他們的愛情太堅固了,顧寒的自制力遠比他想想中的好,他想讓溫語竹難受,剛好就是碰上了出國的這件事。
那時候不覺得,他感覺,這件事,是他這輩子最傷害溫語竹的事情,他讓他們錯過了七年,可笑的是,他們七年後又在一起了。還結婚了。
他聽見了木倉掰動的聲音,眼睛卻在這時候睜開,他的視線看向了溫語竹,和她未移開的視線對上。
他用唇形說了兩個字。
——姐姐。
溫語竹紅了眼,卻沒哭,只是被顧寒抱着埋進了他的肩膀。
槍聲響起,尖銳刺耳,砰的一聲,鮮血撒了一地,一切都結束了。
溫語竹出來的時候,顧寒擔心她的情緒會受影響,于是給她開了副駕駛的門,打算自己開車,但是卻引來了溫語竹心情不錯的一句調侃,“怎麽,真的怕我給你撞壞了?”
顧寒難得笑了一下,嘴角一翹,将她塞進了駕駛座,旋即低聲道:“來,顧太太請。”
溫語竹七年沒有摸過車了,觸上去的時候有些害怕,顧寒就站在主駕駛的車窗外看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很耐心的教她這個按鍵和那個按鍵是怎麽使用的,天空忽然下起了瓢盆大雨。
啪嗒啪嗒的下個不停,溫語竹直接越過了中控臺坐在了副駕駛,把主駕駛讓給了顧寒。
他開門上車,就聽見一句,“看,溫聖這個臭不要臉的,死了還不放過我。”
她學車,他還下了一場大雨。
顧寒笑了,“帶你去吃火鍋。”
溫語竹愉悅的點點頭,大冬日加雨配火鍋可真是絕配了。
車子沿着大雨一路的往前走,把監獄模糊在後視鏡裏,和他們的車擦肩而過的,是殡儀館。
溫聖會坐上這個車。
溫聖會化成一個小盒子。
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化成天上的一顆星星,伴在月光左右。
如嘗所願。
溫語竹閉上了眼,車內響起了顧寒放的一首純音樂。
——MELANCHOLY
哼唱的歌聲很好聽,适合放松心情,她在這一刻,接到了一條信息。
沒有署名,她卻知道是誰
——往後看。
溫語竹渾身冒冷汗,不讓顧寒察覺出異常,不動聲色的往後視鏡裏一看,後面跟了一輛汽車,兩輛車的距離隔得很近,近到顧寒都察覺到了不對勁,蹙眉,車子加速。
身後的那輛車也跟着加速,總之就緊緊的粘在車後。
溫語竹手心都是冷汗,她不擔心祁遠會撞上來,他不會,因為她在車上。
但是祁遠是來警告她的。
警告她的不告而別。
顧寒眉心微蹙,不動聲色的記下了車牌號之後,車子急拐,拐入了另一條路口。
而祁遠沒跟上,氣的握緊方向盤的手青筋凸現。
怕顧寒察覺出她的異常,溫語竹低聲道:“我們去哪一家吃火鍋?”
顧寒掃了眼後視鏡,嗓音溫潤,沒有讓溫語竹察覺到異常,道:“去華府路的那一家。”
溫語竹低低道了聲好,旋即将手機信息删除掉。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溫語竹吃的有點多,一吃多就困,她拿着衣服進了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顧寒正站在陽臺上打電話,見她頭發濕漉漉的,眉頭微蹙,對她招了招手,溫語竹上前,他随手在陽臺上挑了一條幹毛巾,輕輕的蓋在了溫語竹的頭上,電話還沒挂斷,他溫柔的道:“也不擦幹頭發,着涼了怎麽辦?”
說完,他将手機開了免提放在了陽臺上,兩只手抓過毛巾,一下一下的揉搓着溫語竹的頭發,後者有些困倦,晚上吃火鍋的時候,喝了點點的小酒,乖巧的很。
顧寒是喜歡溫語竹喝了酒的樣子,又乖又軟。
電話是開了免提的,那邊傳來了外國友人的聲音,說的是哪國的語言,溫語竹也聽的不是很清楚,而且加上頭暈暈的,她只能聽見顧寒低聲笑了下,旋即用好聽的嗓音,回了一句溫語竹能聽懂的話,“She's my wife。”
她是我的妻子。
溫語竹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了,她翻身下了床,收拾了一下,看見了顧寒留在冰箱的便利貼,上面寫了一段話
——公司有份合同,我先去,你休息,別來公司了,冰箱裏有熬好的骨頭湯和做好的飯菜,今晚我有應酬,你要是想來,在七點前發信息給我,我來接你,你要是不想來,那我早點回家。
——顧寒。
溫語竹摘下那張便利貼反反複複的看了好一會兒,旋即将它貼回原位,她不願意去參加什麽應酬,總覺得煩悶,她打開冰箱,從裏面拿出顧寒熬好的湯以及飯菜放進了微波爐裏面加熱,香味瞬間四溢開來,她吃完後,收拾了一下,化了個妝便去了公司。
她的設計稿還有一些收尾沒弄好,她前段時間已經去了總部報道,只是沒兩天就發生了溫聖的事,算下來,也有一段時間沒來了,一進去,也難怪同事們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可能是顧寒知道趙圓和她說的上幾句話,把溫語竹調來這裏之後,讓她有個伴,把趙圓也調來了。
溫語竹一進去,趙圓就粘了上來,低聲問道:“語竹,你最近怎麽了,這麽久沒來公司。”
總不能說自己被綁架了差點沒命了,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裏,體驗過生死吧,她怕吓到趙圓,于是莞爾道:“沒什麽事,被家裏人催着相親,躲起來了。”
趙圓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她似乎不怎麽相信,低聲道:“可你不是和我們的顧總在一起了嗎,我聽別人是這麽傳的!”
溫語竹哪裏知道這些小道消息傳的那麽快,正欲解釋,趙圓想起顧寒說的是他在追求溫語竹愛而不得,以為顧寒追求被拒了,于是便苦口婆心的道:“語竹,你眼光也別那麽高,你看我們顧總,人長的帥,身高也高,年紀輕輕的又家財萬貫,而且最主要的是,還從來沒有什麽不幹淨的緋聞,就這樣的一個百年難遇的男人,你還在挑,你到底想要哪種,你告訴我!”
溫語竹覺得趙圓因為被調來了總部,整個人對顧寒的印象已經迅速飙升,容不得一個人看顧寒不順眼。
她無力的搖搖頭,坐回了自己的辦公室,拿出圖紙的那一刻,手機響起,是信息來了。
她現在對任何聲音都很敏感,特別是手機信息的。
因為會讓她想起祁遠。
她抿了抿唇,手有些顫抖的打開手機,電話未署名。
信息只有一條。
——【寶貝,五分鐘之內,來天臺。】
是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