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秋天快過去的時候，魏玉石開始在校門口等一個姑娘回家。
唐岚放學經過的時候，魏玉石正蹲在學校外面的小花壇邊，身邊放着他的小自行車，他撐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校門口。
十一月的時候，天氣已經很冷了，她校服裏面穿着很厚的毛衣，哪怕是這樣，風還是呼呼的往脖子裏面灌。
時間漸漸過去，魏玉石的耐心也消失了不少，他踢了踢腳邊的石子，石子在地上滾了一圈，恰巧滾到了唐岚腳邊。魏玉石罵了句髒話，不耐煩地扯着書包。
沒過多久，一個穿着短裙的女孩子從校門口出來了。她留着長及腰的直發，額前留着整齊的劉海兒，沒背書包，嘴上叼着一根棒棒糖。看起來有幾分痞氣，但是很漂亮，漂亮的讓人驚豔。
魏玉石連忙起身迎了上去，臉上笑的如沐春風。
唐岚認識那個女孩，那是汝谷彤，魏玉石喜歡的第一個人。然而汝谷彤并不是什麽好女孩，她比魏玉石高一級，自幼父母雙亡，跟着奶奶生活，連上學的學費都是東拼西湊來的。
然而她不學好，很小的時候就會逃課、打架，還會把頭發染成各類奇怪的顏色，到了高中的時候換男朋友如換衣裳。後來生活條件好了，家家都買得起汽車，魏玉石家狠賺了一筆，一下子成了南城有頭有臉的人家。
汝谷彤就開始纏着魏玉石，再後來，她成了魏玉石的情|婦。
唐岚偏過頭對許準說：“我們走吧。”
許準點了點頭，并沒有注意到魏玉石的存在。
谷若彤上了魏玉石的自行車後座，魏玉石的車騎得飛快，兩人像一陣風一樣從唐岚身邊肆掠而過，也帶起了一道冷風。風像刀子一樣割在唐岚臉上，她縮了縮脖子，眨眼看着汝谷彤的身影。
她斜坐在自行車上，似乎并不覺得這樣的速度有多快，反而惬意的晃悠着雙腿，長發被風吹亂，谷若彤漫不經心的将發別至耳後，回眸看了他們一眼。
“她好漂亮啊。”唐岚由心贊嘆，真的很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像是從青山綠水裏走出來的清純美人，身上似乎還帶着草木的香氣，不染絲毫煙火氣，才這麽小，就能看出長大後的風景。
難怪她能讓魏玉石惦記那麽多年。
許準聽不懂她的話，疑惑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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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岚指了指前面那輛騎得飛快的自行車，直到許準看過去後她才悄悄問：“你覺得那個女孩子好看嗎？就是魏玉石身後的那個女孩子。”
許準瞥了一眼，又側眸看她，最後抿起了唇不肯答話。
哪裏好看了，沒有岚岚半點好看。
可是這話他不敢說，唐岚看着他的眼睛太亮，他否定的話就堵在嗓子裏說不出去了。
唐岚低笑了一聲，又彎起眼問：“準準，你覺得我好看嗎？”她眼裏像是盛了兩彎月亮，哪怕穿得臃腫卻也可愛。
許準點頭，小聲說：“好看，岚岚最好看了。”
誰都沒你好看。
唐岚又問：“最好看是多好看啊？”
許準皺起眉認真思考了起來，他也不知道最好看有多好看。最後他道：“是我見過的所有的小朋友裏，最好看的。別人都沒你好看。”他點了點頭，贊同着自己的結論。
魏玉石騎着自行車已經走遠了，唐岚拍了拍許準的肩，認真勸誡道：“許準，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的。”見許準有些懵，唐岚又解釋道：“就好比我，你覺得我好看，可是你知道我的心嗎？”
許準不解，唐岚笑了笑，道：“我不是什麽好人，許準，我可能比剛才那個女孩子還要壞。”
許準想反駁，在他心裏唐岚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女孩。然而唐岚沒給他反應的時間，她已經快步向前走了，邊走還邊說：“反正我很壞的。”
于許準而言，她真的比谷若彤還要壞。谷若彤只貪魏玉石的錢，然而唐岚什麽都不要，她只要自由。許準身上沒有她要的東西，所以注定了，許準喜歡她是不會有什麽好結果的。
“……可是。”許準咬唇，按住了她的肩，忽然有些生氣：“如果你是壞人，那我就做更壞的人。”
唐岚傻愣愣的回過頭，有些不敢相信，她擡起手想掏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
許準認真的說：“我是更壞的人，這樣，和我比的話，岚岚就是好人了。”
“許準，你……”唐岚對上他漆黑的眼睛，一時分不清許準說的是真是假。聰明的人想要學壞是很簡單的，更何況，許準骨子裏就不算是好人。
她嘆了口氣，有些沮喪。
許準見她興致不高，信誓旦旦安慰道：“岚岚，你不要害怕，沒有誰比你好的。”唐岚垂頭喪氣的嗯了一聲，覺得更喪氣了。
魏玉石沒過多久就不在校門口等谷若彤了，原因是谷若彤坐了別的男孩的自行車。他有些生氣，可是又說不清是哪裏生氣。谷若彤比他大一些，知道的事情也比他多一些。
谷若彤說他們是男女朋友，還說魏玉石是喜歡她的。男朋友就該給女朋友買東西，請女朋友吃零食。
魏玉石覺得沒有什麽，反正他錢多。可是連他自己都有些懷疑，谷若彤說他喜歡她的話，是真的嗎？谷若彤是個很漂亮的小女孩，魏玉石看見她很高興。
然而他才九歲，并不知道高興和喜歡有什麽區別。
入冬後南城下起了小雪，雪花慢慢悠悠的從天空落下，地上積了一層薄雪，魏玉石帶着小區裏的小男孩們打着雪球堆着雪人。
唐茂哲玩的最起興，他雖然小，比不過這些比他大的，但是即使是摔跤他也高興，從心底裏高興。
魏玉石玩了一會之後覺得沒意思，他撅了噘嘴想玩別的，餘光掃到唐茂哲，問：“喂，小呆瓜，你們家小乖乖呢？”小乖乖指唐岚，她很聽話，見到長輩叫得很歡，再加上小姑娘長得玉雪可愛，于是小區裏的老人們都喊她小乖乖。
唐茂哲唔了一聲，眨了眨眼才有些呆呆的說：“姐姐去上補習班了。”
“果然是小呆瓜啊。”另一個男孩子擡起雙臂抱住後腦勺，做出一個自以為十分帥氣的姿勢，他提議道：“喂，我們去報仇吧！”
另一個男孩子問，“報什麽仇啊？”
魏玉石一下子就明白他們的意思，報仇就是去報許準打過他們的仇。他如今不讨厭許準，可是……卻還是想打他一頓。他沒吭聲，等小夥伴們讨論好後才跟在後面慢慢的往許家走。
唐茂哲興奮地喊着：“報仇！報仇！”
許準頭上戴着青色的毛線帽子，蹲在地上用樹枝畫着畫。唐岚說天氣冷了，不讓他跟着去補習班。他本來想偷偷跟着，可是汽車跑得快，他也不知道唐岚究竟去哪裏了。
他蹲在門口，畫一會畫後就擡起頭，眼巴巴的看着門前的路。
他等了好久，唐伯伯的汽車都沒有經過。然而這一次，他看見了從鐵門縫裏偷偷打量他的一堆小男孩們。
小男孩們見許準看過來後，都一哄而散，他們又想起了許準曾把他們按在地上往死裏打，只要一想，早已愈合的傷口像是又疼了起來。
最後門口的人只留下了唐茂哲和魏玉石。唐茂哲蹦蹦跳跳的喊着準準哥哥，牽着魏玉石往許準身邊走。
許準應了一聲，啞着聲音問：“你姐姐呢？”回來了嗎？
雪花慢慢的飄落下來，魏玉石看見他青色的帽子都濕了，還積着雪花，身後的棉服都濕了大片。
魏玉石一見他這樣子就來氣，像是看到了傻|逼一樣等着谷若彤的自己。
他蹲下身，認認真真的勸着這個小傻子：“許準，你聽哥哥說，女人都是不能信的。”
許準眨眨眼，像是聽不懂他的話。
魏玉石繪聲繪色的把自己和谷若彤之間的事說了一遍，最後忍不住委屈起來：“她坐了別人的自行車，把我‘分手’了！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許準想起唐岚曾問過他，那個女生好看嗎。
唐岚還說，她是比谷若彤還要壞的人。
許準面色沉了下來，魏玉石說到激動處忍不住拍着許準的肩，“小傻子啊，你別被人家騙了，跟你哥哥似的。”
他揮開魏玉石的手，冷着聲音說：“滾。”
魏玉石傻了，他長這麽大，頭一次有人對他這麽不客氣！然而對方是許準，魏玉石又沒氣了。他打不過他，只能忍着。
許準步子有些踉跄，他想見唐岚，想知道她是不是也在騙他，是不是也會‘分手’他。
唐茂哲仰着臉看着魏玉石，認認真真的說：“石哥哥，我姐姐是不會騙人的！她答應給我買變形金剛，就真的給我買了！”
魏玉石不想理他，沒吱聲。唐茂哲生氣起來，扯着魏玉石的手說：“姐姐真的買了的，還和準準哥哥買的是一樣的！”
魏玉石無奈，“小呆瓜，我知道了，你別吵了成不？”
許準朝門口走了幾步，腳底踩着積雪，打了個滑，直直的摔在了地上，骨頭與地面撞擊的聲音清晰響起。
魏玉石一驚，連忙跑了過去，許準撐着身體爬起來，下巴上破了一大塊皮，甚至能看清血肉。魏玉石有些害怕，他不敢問許準怎麽了。
可是許準沒說話，他倔強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咬着唇走回了別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