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的摩登女郎,紛紛湧向大廳。

他們是朝聖的旅者,聽到耶路撒冷的鐘聲,他們含着眼淚,臉上滿是幸福。

只有……

“Yau,Yau!”一旁作為聽衆的高大青年低聲叫着朋友的名字,“你的表情好可怕呦,Yau,沒見過你這麽厭惡的表情,到底怎麽回事?”

東方人湊向朋友,也壓低聲音:“你不該來注意我,你應該去好好聽你對手的演奏!”

“哦,放心吧,愛操心的Yau。”青年紫色眼睛裏都是狡黠,“你沒看到嗎,Yau?我有兩個頭呢,”他指指自己的脖子,“一個頭看着那家夥,一個頭看你。”

東方人無奈的苦笑。

“講吧,Yau,你想到了什麽?”熊一樣的人此時卻像孩子在索求故事,“你在厭惡什麽呢?我想聽。”

“我聽過這個旋律,這是靈歌。”東方人嘆了口氣,知道終究擰不過這個家夥,又湊近了一些,“我以前在舊金山,住在貧民區。一天,我的工友,一個黑人,他的胳膊絞進了車床裏。我們把他送回家去,”他皺起眉頭,仿佛鮮血淋漓的景象還在眼前,“可是,那裏唯一一個給有色人種看病的醫師前幾天被人毒打,還癱瘓在床。”

“那人死了?”

Yau搖搖頭:“我幫他包紮了傷口,嗯,止血,包紮,處理。”

“Yau!”

“小聲點!”東方人再次壓低了聲音,像是耳語一樣,“這不難,只要你有藥。可是亞伯他流了太多血,他真的奄奄一息,我毫無辦法。我離開房間出去休息一下,天已經完全黑了。”他看着大廳中的鋼琴,“亞伯的母親坐在窗戶上,屋裏全黑,她點着一支蠟燭,對着外面在放聲歌唱。亞伯的妻子說,這是靈歌,是他們作為奴隸時就使用的祈禱。”

“過去是對着他們部族的神明,後來受洗之後是對着白種人的上帝祈禱。”他說,“那位母親坐在窗口,街區幾乎都是黑人,每家窗口都有一支蠟燭,一條街道都在唱着這首歌,”他看着朋友,“整整一夜。天亮了,亞伯醒了,他得救了。”

“所以你喜歡這首歌?”

“它有靈性,它是雅樂,是演奏給天聽的。”東方人又露出了厭惡的表情,“而不是在這裏,被這個白種人用帶着沙拉醬的手彈出來。”

“不止靈歌,”高大的鋼琴師也同樣低聲說,“你聽,還有愛爾蘭土風舞,嗯,意大利教廷音樂,還有……這就是Hero F. 瓊斯的音樂。”紫色眼睛笑了。

最後的結束段落異常幹脆,瓊斯的即興之作完結時,很多人還恍如夢境。他站起身來,帥氣的給了一位闊太太一個飛吻,如同任何不太合格的紳士。

“該你了,”Hero轉向還和東方人湊在一起的家夥,一手拿起鋼琴上的半個巨無霸漢堡,露出不屑的微笑,“船夫。”

人們的目光還是無法離開奪目的瓊斯,他們眼睜睜看着他走向吧臺,拿着那可笑的半個漢堡。他們看着他來到那杯伏特加面前,将剩漢堡塞進杯子裏。牛肉、卷心菜、漢堡胚、沙拉醬在原本透明的酒中沉浮,水變成了泥濘。

他用上好的亞麻手絹擦了手,像牛仔一樣跨坐在吧臺椅上,一手插着西褲褲兜,打了一個響指。

“Coca-Cola。”他點了飲料。

他的對手站起來,臉上一直挂着淳樸的笑容,巨大的鼻子讓高大的家夥看起來像農夫一樣樸實,根本看不出什麽和細膩沾邊的元素。

舞廳裏交頭接耳,早有人在瓊斯彈奏時就招來服務生,開始下注。現在,下面傳來各種私語,聽不見說什麽,只有嘈雜。大家看着這個熊一樣的人,他動作舉止都像個大男孩,腼腆?不,是叛逆期那種孩子,敢于指着一切權威。

他沒有去看吧臺那裏坐的對手,他覺得他看夠了。他伸出手,放在琴鍵上方。

在按下去前,他微微偏頭,紫色的眼睛和往常一樣,對着注視他的東方朋友淘氣的眨了一下。

琴聲響起。

最初,前幾個音符低沉的難以覺察,熟悉的旋律。

下面的人群騷動起來,全都是交頭接耳,甚至不再壓低聲音。

“船歌?”

“為什麽,是六月船歌!”

“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

“這是爵士樂?”

“現在又不是六月……”

“他知道這是在比賽嗎?”

他們看到鋼琴師露出孩子般輕松快樂的表情,在演奏着這首傳世的小品。越來越大的議論聲絲毫不能打擾演奏者的心情,他在彈奏。要聽嗎?随你!他們仿佛聽到這樣不負責任的孩子話,這純粹的演奏,沒有炫耀任何技巧,只有,柴可夫斯基,六月·船歌。

我的字典裏沒有“讓步”這個詞。

我為什麽要和這個傻瓜一樣去彈奏什麽爵士樂?

哈,這是他一廂情願的“比賽”,我參與,可未必我一定要全力以赴。

他彈奏着熟悉的曲目。

“我們來到岸邊,

水波湧來親吻我們的腳,

那神秘憂郁的星辰,

在我們的頭上照耀。”

平靜舒緩的河水流過遼闊的土地,在六月的陽光下輕輕蕩漾着水波,平底船劃過水面,船夫們慢慢劃着船槳。岸邊,有年輕的姑娘唱着柔美的民歌,劃船的小夥子也放聲歌唱。這一切都那麽平和,那麽快樂,卻籠罩着淡入煙霧的憂郁。河水向前流去,繁花遠去,唱歌的少女們遠去,平底船消失在水天之間。只有優美而平坦的大地在青空之下袒露出黝黑的胸膛,而那憂郁化進了胸膛中結實的心跳裏,滲透在血管中奔流的血液中……

在樂曲終止的剎那,人們自動鼓掌,這已是最基本的條件反射,這是對大師的敬意。

演奏者站起來,揮動他長長的胳膊,大家笑了,被他孩子氣的舉動逗笑了。看着高大的人快樂的向自己致意,除了只會挑剔的無趣之人,誰都會還以笑容。他們看着這個奇妙的人幾乎是蹦跳着回到朋友身邊,他的朋友伸出了大拇指,而他像是一只吃到甜甜蜂蜜的熊。

他把巨大的身體埋在靠背椅裏,伸出右手,有請他的對手。

“來,只有H. F. 瓊斯演奏的才是爵士樂!”一個年輕的聲音喊出來,大家報以掌聲,還有女人有些放恣的笑聲傳來。

這一切現在看起來像個笑話,從Hero先生不善的臉色上就能看出來——無論哪個白癡也不會認為毫無變奏的《六月·船歌》是爵士樂!簡直是皇帝的新衣,該死!

瓊斯推了推眼鏡,收斂起開始時玩笑的做派。

當然,他應該感到高興,他的對手現在“兩個頭”都在關注他——因為東方人剛剛被樂隊的同伴叫走了。

東方人回到座位上,他的朋友轉過頭來。

“老天!”Yau吓了一跳,他看到朋友紫色的眼睛裏流出眼淚,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你不舒服嗎?你怎麽哭了?”

“我無能為力,”他的朋友回答得十分幹脆,就好像今天太陽從東邊升起一樣自然,“這音樂讓我流淚。”他看到東方人不解的表情,“Yau,你看看周圍。看那邊那個藍色衣服的女人,她已經完全僵在那裏一動不動很久了,她眼神渙散,連眨眼都忘了,眼睛熬得發紅,哪怕不是她的耳朵刺激她的淚腺,光她的眼眶都足夠她流淚了。還有,看那邊不停晃頭的人,他完全意識不到,要是他還有點神志,他早被自己晃暈了。還有,還有,你看看周圍。”

東方人沒有機會再去聽演奏,他只能環顧四周。

“你知道為什麽嗎,Yau?”流着眼淚的人繼續說下去,“他們不敢動,一動不敢動。這樂曲,是前凸後翹的女郎,金發碧眼,穿着比基尼。在不遠處,對你搔首弄姿。你看着她的嘴唇,她的胸部,她的大腿!她側身對着你,她的眼睛透過她的肩膀看過來,她向你擠眼,她玩弄着自己的卷發,把發腳放在唇間,用舌尖舔着。這就是他的音樂,是赤裸裸的誘惑,所有音符都在吶喊:e on!’”他一把抓住東方人的手,“那些人不敢動,他們讓自己的身體僵在那裏,這是他們維持自己形象不至于淪落成欲望的畜生唯一的方法,他們最後一點意識還在告訴他們——這是公共場合。哈,若是在自己房間,他們一定會去打手槍,你信嗎?”他幾乎沒注意朋友皺起來的眉頭,“這就是瓊斯的鋼琴,這種誘惑!”

“喂,”東方人嘆了口氣,“我沒仔細聽這首曲子,我體會不到你說的。”他看着臉上還帶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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