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燕容意剛被承影尊者收為徒弟的時候,曾被當做珍惜動物,圍觀了很久。
因為承影尊者從創立浮山派以來,從未收過徒。
世人也從未想過承影尊者會收徒。
他已然成為一個标杆,提起時,“天下第一劍修”的含義,遠遠超過了“人”本身。
……大家自然就很想知道燕容意到底有什麽過人之處。
結果相處久了,浮山派衆人發現,這家夥空有一副絕世好皮囊,實際上……很欠揍。
浮山上下就沒有沒被他氣過的人。
今天折騰長老,明天調戲弟子。
總之,有承影尊者給他撐腰,他在浮山派就可以橫着走。
其實淩九深也知道燕容意頑劣。
他收徒時被一襲紅衣晃花了眼,不知為何,破例停下了腳步。
……然後座下就多了個弟子。
不過到底是一時興起,淩九深并沒有在燕容意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
等幾位長老怒氣沖沖地沖到洞府中告狀的時候,他才恍然想起,自己已經很多天沒看見徒弟了。
玉璇長老說:“這樣下去不行。”
開陽長老說:“要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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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長老說:“玉不琢不成器。”
天權長老說:“您下不去手,我們來。”
…………
幾位長老都是淩九深親自選出來的劍修,人前風光無限,人後……居然被他的徒弟氣成了打碎牙往肚子裏咽的老頑童。
淩九深忽然對燕容意産生了興趣。
說曹操,曹操就到。
燕容意從洞府外跑進來,紅色的長袍下擺沾滿了積雪,宛若一只紅色的鸾鳥。
早年,淩九深尚未領悟劍道之時,在人間修行,每逢夕陽西下,擡起頭,便能看見無數赤紅色的鸾鳥劃破天邊血一樣的夕陽。
朝升夕落,鸾鳥永遠與最璀璨的光在一起。
燕容意身上就有那種鮮活的光。
淩九深聽見幾位長老倒吸氣的聲音。
他們看不慣他身上血紅色的長袍。
“不妥。”
“尊者,讓他換掉。”
“成何體統!”
“不應該啊,不應該。”
…………
“師父?”燕容意茫然地跪坐在承影尊者身後,因為幾位長老憤怒的注視,尴尬地摸着鼻尖。
他知道自己過于頑劣了一些,可……從他有記憶起,從未活得這般快活過。
他喜愛浮山,哪怕他身體裏隐藏着魔種,日後總有一日會與浮山派為敵,他依舊愛上了這裏。
至于身上的長袍……
按理說,成了浮山派的弟子,就應該換上道袍。
他是承影尊者唯一的弟子,自然穿白袍。
但燕容意等了兩三天,未見師父提起,也無人給他送白色的道袍,就把這事兒抛在了腦後。
誰曾想,一件道袍,還叫長老們記在了心上。
“不必換。”淩九深伸出手,漆黑的衣袖猶如瀑布般傾瀉在他的臂彎裏,涼得一如洞府外終年不化的積雪。
然後,燕容意聽見了幾位長老不可置信的驚呼。
承影尊者骨節分明的手拂過他的衣擺。
那只手很白,卻不是失血的蒼白,而是一種類似于積雪的明亮色澤。
暗金色的光從承影尊者的指尖跌落,星星點點融入紅色的衣袍,彙聚成繁雜的紋路,似雲似霧,待一切塵埃落定後,他擁有了一件獨一無二的紅色道袍。
燕容意跪拜在地,欣喜道:“謝謝師父!”
承影尊者心情很好,揉了揉他的頭。
幾位長老見狀,含恨而去,從此世間便多了一位叱咤風雲的紅衣劍修,連凡世間的茶樓,偶爾都會有說書先生講上一段“燕容意”的輝煌傳說。
但實際上,燕容意凝聚出劍丸後,被淩九深關在浮山派很久。
身為天下第一劍修的徒弟,他要學的,比旁人多得多。
燕容意必須感受風,感受雨,感受世間萬物,最後感受劍意在花花草草裏留下的痕跡。
那段時間,是燕容意最無聊也是最充實的一段時光。
承影尊者親手給他做了木劍,手把手地教他浮山劍法。
他天賦高,一點就透,加上根骨千百年難一見,很快就超過了所有的白袍弟子,成為浮山派當之無愧的大師兄。
……但是這個大師兄很犯嫌。
話多嘴又碎,長得好看的弟子沒有一個逃出他的“魔爪”。
奈何他本身相貌更豔麗,所以被調戲的,沒一個狠下心發火。
淩九深花在燕容意身上的時間越多,越煩躁。
他領悟劍道千百年,流連人世間,不曾飛升,只是在等冥冥之中尚未到來的契機。
原本早已對俗世失去了興趣,收了徒弟後,卻總是不自覺地去想燕容意。
……然後就發現浮山派上下春心萌動,被燕容意攪和得不得安生。
淩九深袖子一甩,在浮山上沾花惹草的燕容意就刷地一下出現在洞府裏,面前擺着筆墨紙硯,以及一本浮山心經。
“三百遍。”淩九深面若冰霜,不顧燕容意的哀嚎,封住了他的丹田。
燕容意愁眉苦臉地抄了十遍,等師父一走,立刻叫來白霜和忘水,逼着他們倆陪自己一起抄。
結果……自然是被發現,然後三個人蹲在洞府裏,苦哈哈地抄心經。
這一抄,就是七天。
燕容意的心又野了,抄完,禦劍溜下山去,沒和承影尊者打招呼,獨自跑進秘境歷練。
那是位于關鳳閣邊的一處秘境。
因為位置惡劣,加上四周靈獸遍布,鮮少有人單槍匹馬闖入。
燕容意年輕氣盛,自覺劍術無雙,在秘境內肆無忌憚地亂晃,結果困于秘境中的“殺陣”,重傷昏迷。
千裏之外的承影尊者兀地睜眼,身形消失在原地,顯現在無數長明燈燃起的殿堂裏。
他急匆匆執起一盞蓮花燈,見其中火焰微弱渺茫,眼底立刻彙聚起驚濤駭浪般的風霜。
那是燕容意的魂燈。
“尊者!”幾位長老慌忙闖進殿內,跪拜在地,“尊者……魂燈不能帶出浮山派,是您親自定的規矩!”
“……連您的魂燈……也在殿內,從未挪動過啊!”
淩九深高高地浮于空中,仿佛有風自他腳下騰起,長袍肆意翻卷,長發飛揚。
他擒着燕容意的魂燈,薄唇微動:“他是我的徒弟。”
淩九深的身影在大殿內淡去了。
狂風随他一同離去,滿殿燭火飄搖,映亮了長老們神情空洞的臉。
“……這樣下去不行。”
“……尊者的徒弟未免鋒芒太盛。”
“……過剛易折。”
淩九深沒聽見長老們的竊竊私語。
……就算聽見,他也不會在意。
淩九深根本沒心情搭理長老。
他連自己心底騰起的沉重又複雜的情緒都不知道是何物。
他只知道,燕容意是自己唯一的徒弟。
燕容意不可以死。
淩九深在秘境深處尋到了燕容意。
他被釘在刻滿圖騰的深黑色牆壁上,道袍浸透了血,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沿着牆壁上繁雜的紋路,滴滴答答彙聚在地上。
燕容意聽見了承影尊者的腳步聲,仰起頭,蒼白的面上湧起羞澀與難堪。
他說:“師父……”
淩九深忽然很憤怒。
他抿唇站在燕容意面前,風在秘境中盤旋,無數透明的劍影輕盈地在秘境中穿梭,那面沾滿了燕容意的血的黑色牆壁就這麽悄無聲息地碎裂成了塵埃。
淩九深接住跌落下來的燕容意:“你是不是要把血流幹了,才知道錯?”
燕容意迷迷糊糊地将臉貼在師父的頸側,仿佛聞到了三月的春風。
他委屈地呢喃:“徒兒……徒兒何錯之有?”
淩九深怒火中燒:“不自量力!”
燕容意倏地睜開眼,眼底騰起兩簇熾熱的火苗:“何為自不量力?……師父,待我修為精進,我還是會來。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一次又一次救我!”
“……我是你的徒弟,天下第一劍修的徒弟!”
“……我要做世間……世間除師父以外,最厲害的劍修!”
淩九深聞言,渾身一震,再低頭,燕容意已經暈了過去。
而他們腳下的血,凝結成了火焰的色澤。
淩九深低下頭,發絲覆蓋住了燕容意蒼白的面容,許久後,風裏傳來模糊的嘆息:“傻孩子。”
人人都道燕容意頑劣,只有淩九深知道,他頑劣的外表下,有一顆比誰都要強的心。
燕容意被淩九深帶回浮山派,修養了大半個月,終于能下床了。
他吊着支胳膊,走路一瘸一拐,身邊總是圍着無數浮山派的弟子噓寒問暖。
但是這一回,淩九深不允許他燕容意離開自己的視線。
“師父,只是皮外傷。”燕容意被喚回洞府的時候,滿不在乎地晃動手臂,“玉璇長老的丹藥我都吃了幾十顆了……就算是死人,都能被救活啦。”
承影尊者怒斥:“慎言!”
燕容意委屈巴拉地跪坐在蒲團上:“哦。”
……然後又被罰抄了三百遍心經。
等燕容意傷好,再次前往同一個秘境,卻發現整個秘境被一劈兩半,劍痕裏流淌的,是他熟悉的承影劍的氣息。
他想,師父是真的生氣了。
但是修士修行,受傷是家常便飯。
燕容意又是個心大的性子,跟白袍弟子一起下山歷練,回來受重傷的永遠是他。
“我是大師兄啊。”燕容意罰抄心經的時候,托着下巴對着空氣喃喃,“他們都是我的師弟和師妹……遇到危險當然不能讓他們沖在前面。”
幾塊鐘乳石悄無聲息地碎成了粉末,隐去身形的淩九深站在燕容意身後,忽然明白為什麽浮山派的弟子嘴上抱怨大師兄煩,可一出事,人人都替他辯解。
……因為他值得。
既然危險避無可避,那就只有變強一條路可以走。
淩九深對燕容意的要求更高了,浮山派的弟子仰起頭,總能看見紅色的身影在風雪裏穿梭。
但燕容意從未喊過一聲苦,也從未喊過一句累。
淩九深站在茫茫雪地裏,低頭看着跌跪在地,嘴角溢出鮮血的燕容意,聽見了自己胸膛裏猶如岩漿滾動的悶響,蓄勢待發又危機四伏。
“師父……這一招我總也練不好。”燕容意失落地擡手,用蒼白的手背蹭去了唇角的血。
淩九深心如刀割,頭一回順從自己的內心,垂眸撒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為師像你這般大時,對這招的領悟沒有你深。”
“真的嗎?”燕容意眼裏重新彙聚起光。
淩九深看着他磕磕絆絆地從雪地裏爬起,撣去衣擺上的碎冰,再一次握着劍騰空而起。
猶如身披朝陽飛舞的赤紅色鸾鳥,映亮了風雪。
……後來,浮山的雪停了好些天。
日子一天又一天過,燕容意的劍術日益精進,已然是浮山派年輕一輩的翹楚。
淩九深再不願,也不能限制他下山。
尤其是當時,浮山派出了一件大事——七位浮山執法者在三天內,隕落了五位,且行兇者殘忍地挖去了他們的雙眸,帶走了銀色的執法者面具。
還放出話來,浮山派除了承影尊者,都是廢物。
整個浮山派都震怒了。
這是對浮山派的挑釁,也是對天下第一劍宗的侮辱。
燕容意跪在淩九深面前辭行,淩九深驚覺,自己內心生出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阻止。
“師父,此人手法極其惡劣,尋常弟子去,只是送死。”
淩九深背對燕容意,望着浮山派終年不化的積雪,沉默不語。
燕容意擡起頭,納悶道:“師父?”
“你可知,行兇者是誰?”
他笑:“我自然不知……如果師父知道,也請不要告訴我。”
“……師父出手,豈不是印證了他的話,咱們浮山派上下全是廢物?”
淩九深又說:“你可知,為師不用下山,就能讓他灰飛煙滅?”
他繼續笑:“師父,就因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您不費吹灰之力可以讓他灰飛煙滅,他才如此猖狂。”
浮山派……從來都不止有淩九深一個人而已。
浮山派弟子的頭銜,對于浮山派的所有人而言,既是榮譽也是負擔。
燕容意抓了抓頭發,無奈地嘆息:“師父,正因為天下人都明白這個道理,您才不能出手。”
而燕容意身為承影尊者坐下首徒,反倒成了最能出手的人,沒有之一。
“浮山派大師兄”的名號終究成了枷鎖。
不過燕容意甘之若饴。
他在淩九深撂下一句“好自為之”後,下了山,尋到歹人,苦戰三天三夜,最終一劍刺穿對方的喉嚨,拿回了血跡斑斑的五副執法者面具。
燕容意一戰成名,卻無人知曉他強撐着回到浮山派,口吐鮮血栽倒在承影尊者的洞府門前,只為了說一句:“師父,我沒給您丢臉。”
淩九深顫抖着将他抱在懷裏。
他們頭頂是無盡的蒼芎,繁星璀璨,星軌變幻無窮。
淩九深的指尖觸碰到了燕容意身上溜出的血,仿佛碰見熊熊燃燒的火苗。
被放在大殿正中的承影劍發出了風一般的嗡鳴,山呼海嘯。
那一晚,浮山派的弟子伴着劍鳴聲入眠,祭奠逝去的執法者,也慶祝新的執法者的誕生。
所有人都知道,洗去鮮血的面具,總有一面會屬于燕容意。
燕容意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這一回,連長老都沒有異議,猶豫的……卻是承影尊者自己。
他不想再看見燕容意受傷。
不想看他唇角不斷湧出鮮紅色的血液,也不想看他眼底的光一點一點黯淡。
他想看他無憂無慮地在自己身邊。
他甚至不想再讓他當浮山派的大師兄。
但這種想法是不對的。
淩九深驚恐地發現,自己越陷越深。
可當他腦海中浮現出燕容意修為盡失,困于洞府中,只靠倚靠他的場景時,心裏竟然騰起無限地快意。
這是心魔,淩九深告誡自己。
然後開始有意避開燕容意,不再教他心經,也不再陪他練習劍法。
燕容意只當淩九深要閉死關,溜達到太極道場上,蹲在一旁,偷聽藍袍弟子的晚課。
藍袍弟子笑嘻嘻地說:“燕師兄,師尊不教你了啊?”
他抓着頭發,無奈道:“我師父閉關啦。”
藍袍弟子去了又來,來了又去,學的都是燕容意爛熟于心的內容。
他只好飛回雪後居,每日都蹲在門前,等淩九深出關。
“師父,我今日又悟出一招劍法……我想練給你看。”
“師父,你在裏面無不無聊啊?”
“師父,今天白霜都問我,最近為什麽老去太極道場……可我見不到您啊。”
…………
淩九深修行了千萬載,第一次經脈錯亂,走火入魔,吐出一口心頭血,方知大事不妙。
……他居然對徒弟動了心。
可師徒悖德,有違天道。
自古以來,被天下修士不齒。
他是天下第一劍修,無人敢置喙,可燕容意……必定會被按上無數低賤的名號,從此被世人恥笑。
他用血與淚換來的尊敬都會被遺忘……世人只會記住,他是承影尊者的“玩物”。
淩九深閉上眼睛,再睜開,裏面繁雜的情緒消散殆盡。
他打開洞府的門,淡漠地命令燕容意與白袍弟子們同住。
燕容意狐疑地應允,當夜就受到了所有的白袍弟子的熱烈歡迎。
淩九深獨自一人站在風雪裏,注視着半山腰的燈火通明,許久後,封上了洞府的門。
又過幾日,長老們請承影尊者指定新一任執法者。
所有的白袍弟子都彙聚在太極道場上,燕容意在一群白衣中,格外耀眼。
他抱着劍,看見多日未見的師父,眼睛驟然一亮。
一如當年站在無數前來拜入浮山派的修士中間,對上了承影尊者淡漠的雙眸。
淩九深的心開始變得柔軟。
他堪堪移開視線,點了白霜和忘水的名字,又把面具遞給了面無表情的殷勤。
他聽燕容意在和身邊的弟子說話:“你問我着急不着急?”
“……當然不着急,師父肯定會把執法者的面具給我。”
“……為什麽不第一個給?”
“……他就算現在不給我,回洞府也會給我啊。”
承影尊者垂下眼簾,将面具遞給了另一位白袍弟子。
至此,僅剩一面面具沒有歸屬。
淩九深知道,燕容意是最合适的人選。
可他望着煥然一新的面具,看見的還是上面的斑斑血跡。
那上面終究會有他徒弟的血。
一股腥甜從喉嚨深處湧上來,淩九深猝然停下腳步。
人群中傳來竊竊私語。
“尊者難道不讓燕師兄當執法者?”
“不應該啊……浮山上下,哪有弟子比得過燕師兄?”
“難道說,燕師兄惹尊者生氣了?”
“尊者會不會收新的徒弟啊?”
…………
淩九深沒有回頭,但他聽得見燕容意說話的聲音。
他的徒弟語氣落寞,強顏歡笑,卻依舊在為他辯解:“師父不讓我當執法者,自然有他的道理。”
“……或許,是我修煉不夠認真。”
“……師父應該對我很失望吧?”
不,不是的。
淩九深痛苦地閉上雙眼。
他哪裏是對燕容意失望?
他是對自己失望。
僅僅因為愛慕之情,就想折去徒兒的雙翼,将翺翔于天的鸾鳥,變為籠中雀。
他才是世間最自私的人。
淩九深忍不住回頭,燕容意果然在看他。
那雙眸子裏充斥着淡淡的茫然與失落,察覺到承影尊者的視線,又強壓下所有的負面情緒,生硬地擠出笑意來。
淩九深甚至能想象到,今日若不把面具給燕容意,他日提起,燕容意也必定不會心生不滿。
他只會一遍又一遍地練習他曾經教過的劍法,拼命讓他看見自己的努力。
寂靜席卷了道場。
拿着面具的幾位白袍弟子擔憂地注視着燕容意。
他們并不知道這對師徒之間發生的事,只奇怪于燕師兄又做了什麽,讓師尊氣到,連執法者的面具,都不肯給。
燕容意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抱着劍垂頭站在原地,對着腳下的青石板磚發呆。
“愣着做什麽。”最後,淩九深敗下陣來,強裝出一副淡然,緩緩轉身,“不願要這執法者的面具,還是要為師親手為你戴上?”
“師父?”燕容意猝然擡頭,眼底的欣喜宛若在雨裏盤旋的雨燕,雀躍地升騰。
“過來!”淩九深避無可避,只能用冷冽的語氣掩飾嗓音裏的顫抖。
然後……他的徒弟就真如紅色的鸾鳥,撞進了他的懷抱。
作者有話要說:_(:з」∠)_這一章咋一直發不出來…………
燕容意:我真的沒有撩師父,真的沒有。感謝在2020-04-21 17:53:39~2020-04-22 18:05: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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