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淩九深自然察覺到了白垣嘲弄的視線。
但在他千萬年平靜如死水的修行生涯裏,唯一引起波瀾的,只有燕容意一人而已。
他連決都懶得掐,揮了揮衣袖,白垣就猶如一只折翼的鳥,“砰”得一聲在地上砸出了人形的坑。
禦劍浮于半空的弟子哈哈大笑。
白垣灰頭土臉地從坑中爬起來,心急之餘,腳用錯了勁,只聽腳踝“咔嚓”一聲響,再傳來的,就是他自己的哀嚎了。
原本已經飛遠的白霜,循聲回頭,厭煩地飛過去:“站得起來嗎?”
繼而不等白垣回答,直言:“站不起來,就回小浮山吧,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從木劍上摔下來的入門弟子,每年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剛出山門就摔殘的,白垣還是頭一個。
白霜記着白垣和自己出于同一個家族,面上無光,甩袖飛至燕容意面前,見他将“阿九”護在懷裏,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冷哼:“嚴師出高徒。”
冷汗瞬間從燕容意的額角挂了下來。
……這話是對他的說的,某種程度上,也是對淩九深說的。
“不必如此。”阿九等白霜飛遠,震開了燕容意的手,自顧自地踏上木劍,“你與白霜同行即可。”
周圍都是禦劍飛行的藍袍弟子,燕容意不好過多地停留。
他低低地“嗯”了一聲,摸着鼻子飛到白霜身邊,問:“真不管你們白家的人了?”
白霜立于劍上,白色的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語氣冷漠,反問:“誰家的人?”
“……自我拜入浮山派那日起,就不再是白家的人了。燕師兄……慎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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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絕情。”燕容意望着白霜冒出森然寒意的臉,喃喃自語。
可若有可能……他也想和魔修一刀兩斷。
離開浮山鎮,禦劍飛行三個時辰後,浮山派的弟子們找到一處偏僻的小鎮落腳。
鎮上住的,多是凡人,忽然瞧見一群手執長劍的修士,皆緊閉門窗,閉門不出。
唯有懵懵懂懂的稚童,圍着他們,跑前跑後。
燕容意剛禦劍落于地面,阿九就靜靜地對他伸出了手。
燕容意連忙握住:“師父,晚上……”
“你同我住一間。”
“……好。”
忘水無意中瞧見這一幕,唇角微勾,不等燕容意開口,已經在客棧定房時,将他們安排在了一起。
是夜。
阿九盤腿坐在床上,靜靜地打坐。
柔和的月光從窗口湧進屋內,沾染在他精致的面容上,仿佛斑駁的霜雪。
燕容意端着客棧提供的飯菜,輕手輕腳地走進屋。
“早已辟谷之人,為何還如此注重口腹之欲?”
可惜他的動作再輕,也瞞不過淩九深。
“客棧的老板娘不知道修士不用吃飯,燒了一個晚上,不吃……白白浪費了人家的心意。”燕容意一邊替自己辯解,一邊坐在桌邊,執起筷子,嘗了一口,繼而驚訝地感慨,“好吃。”
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以來,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像樣的飯菜了。
淩九深見燕容意面露喜意,心緒微動,起身走到了桌邊。
天下第一劍修即使化身為少年,身上依舊散發着高處不勝寒的冷意。
淩九深用蒼白的手指執起筷子,矜持地嘗了一口:“你若喜歡,此番回浮山,為師親手給你做。”
燕容意:“……”
燕容意差點噎死。
天下第一劍修手握鍋鏟的畫面,他想都不敢想。
“師父說笑了,真是折煞徒兒。”燕容意放下筷子,敏銳地察覺出氣氛不對,連忙起身,“師父若是不喜歡,我這就将這些菜端走。”
他想起剛穿越過來時,淩九深語焉不詳的話,暗道不妙,腳底抹油,端起桌上的菜就跑。
淩九深見狀,将手裏的筷子不輕不重地摔在了桌上。
——啪!
清脆的聲響在房間裏回蕩,無形的屏障如流水般覆蓋住了卧房。
“容意。”淩九深眯起了眼睛,冷冷地問,“你要去哪兒?”
“師父……我……我去……”他感受到屏障散發出的寒意,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
“白霜在忘水的房間裏,殷勤在院中練劍。”淩九深淡定自若地擡起手臂,衣袍如流水般傾瀉而下。
淩九深對他伸出手:“過來。”
燕容意沒動。
淩九深垂眸,掌心裏憑空出現了冒着寒意的茶碗。
他低頭輕抿一口,然後問:“是要為師親自抱你過來,還是你自己走過來?”
……當然是自己走過來。
燕容意哭喪着臉,重新回到桌邊,屁股剛挨到椅子,就撩起衣袍,單膝跪在了地上:“師父。”
淩九深将手裏的茶碗重重往桌上一磕,語氣極冷:“起來。”
“師父,徒兒……”燕容意硬着頭皮,裝作沒聽見,穩穩地跪在承影尊者面前,“就算您化身為藍袍弟子,也是徒兒的師父。”
“為師不要聽這些。”
“師父……”燕容意的嘴剛張開,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淩九深凍住了燕容意的舌根,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拉到自己面前:“為師的耐心已經足夠好了,給了你十年的考慮時間。”
然後,微涼手指劃過燕容意豔麗的眉眼,指尖頓在淚痣邊,若有所思:“為師也不想聽見拒絕。”
更不想看着這張臉,吸引着浮山上的男男女女,攪和得浮山派不得安生。
燕容意望着近在咫尺的師父,覺得漆黑的猶如鳥雀羽翼一般茂密的睫毛,掃過了自己的面頰。
太近了。
他難堪地閉上了雙眼。
“你若是想好怎麽回答為師,就把眼睛睜開。”
燕容意閉着眼睛,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還聽不明白,淩九深要的是什麽答案。
可如今,他恢複了原身的記憶,隐約覺察出了原身與淩九深之間,不同尋常的情愫。
他還以為是錯覺。
現在看來……
不過話又說來,原身漫長又紛雜的過去裏,與淩九深的關系,從未超出師徒的界限。
而他,是異界的一縷幽魂,就算察覺出了這絲情愫,又能如何呢?
答應與否,都不是淩九深想要的那個人,親口說出的答案。
燕容意平靜的心忽然泛起暗潮。
從他睜開雙眼,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刻起,有人罵他“混蛋”,有人指責他丢盡浮山派的顏面,更有人費盡心機,想要他的命。
唯有淩九深,救他性命,護他周全。
他心知這份維護源于燕容意的皮囊,卻在想要脫身時,發現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他以“燕容意”為僞裝,陰暗地享受着淩九深的付出。
燕容意心痛難耐,“哇”得一聲,吐出一口混着冰渣的雪。
淩九深面露不忍,垂下了琥珀色的眸子:“罷了。”
……原就是強求。
這樣的結果,也早有所料。
畢竟,十年前,他早已得到了答案。
淩九深眼前彌漫着風雪,手中的茶碗寸寸碎裂。
十年前,當珞瑜指認燕容意勾結魔修,殘害同門,燕容意卻不辯解,只在他的洞府前長跪不起的時候……
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他不想把徒弟當徒弟,燕容意卻只把他當師父。
而跪在地上的燕容意,忽聽心中冒出一道焦急的聲音,不斷地催促自己,說點什麽。
說點什麽緩和氣氛的話。
——什麽都行……
——快說啊!
“師父,徒兒……徒兒自拜您為師起,就一心向劍,與……與各位師弟師妹,絕無私情。”
——你在說什麽?
——為什麽不答應他?
“閉嘴!”燕容意無聲地怒吼,“閉嘴、閉嘴……”
可那道聲音,也是他自己。
“罷了。”淩九深的嘆息融入了風雪,如同他本人一般,轉瞬消失在了燕容意眼前。
“師父……師父。”燕容意不由自主地攥住胸口的衣袍,眼前一片模糊。
他仿佛溺水之人,周身最後一根浮木剛剛抽身離去。
他喘不上氣,卻也流不出一滴淚。
他想,那是原身對淩九深絕望而無助的依賴。
要有多痛苦,才能在被穿越了無數回後,依舊讓穿越過來的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不能回應,也不配回應淩九深的愛意。
因為……他不是燕容意啊!
他費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欲墜,扶着桌子,好不容易站穩,看見脆裂的茶碗後,又一次跌跪在地上。
風在他耳畔哭嚎。
他聽見了屬于鬼魂的低語。
不甘心,憑什麽,我不信……
一聲又一聲,幾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燕容意地捂住頭,跪着往半開的窗戶邊挪。
“師父……”醞釀許久的淚終于從他的眼角跌落下來。
——滴答。
“怎麽回事?”藏身于客棧外的珞瑜,猛地起身。
——滴答,滴答。
珞瑜靜立片刻,突然神情凝重地攤開右手。
淡金色的書卷徐徐展開,看上去毫無異樣。
珞瑜卻絲毫不敢松懈,眉頭緊鎖,一頁接着一頁翻看。
“怎麽了?”黑霧現出了身形。
“我聽見了奇怪的聲音。”珞瑜翻書的手微微頓住,繼而驚呼出聲,“怎麽會這樣?!”
那是他已經寫下,并實現的劇情。
此刻書頁上居然出現了一滴又一滴水珠,将密密麻麻的字跡模糊成了血紅色的水痕。
“這是被天道認可的劇情,怎麽會……?!”珞瑜話音未落,就被呼嘯而至的劍鳴打斷。
蒼白而巨大的劍影如長虹貫之,帶着一串爆響,直直地刺向了客棧。
又如一柄開山之斧,揚起了鋒利的刃,劈下去時,漆黑的火焰忽然如潮水般自客棧四周蕩漾開來!
“燕師兄!”忘水和白霜幾乎在同一時間驚呼出聲,然後沖出卧房的門。
站在院中練劍的殷勤也騰空而起。
漆黑的火焰自紅衣劍修周身炸裂。
燕容意捂着頭,跪在幽冥之火中央,眼角淌下一行血淚。
不屬于他的記憶争先恐後地往他的腦海中鑽。
手背上的九瓣血蓮更是散發出了妖冶的光芒。
……那是,那好像是第一任穿越者的記憶。
“魔修——”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浮山派的藍袍弟子争前恐後地叫起來:“魔修——燕容意入魔了!”
“胡說八道!”
淩冽的劍氣擦着第一個喊出“魔修”的弟子面頰,斜斜地飛出去。
幾縷發絲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春雪劍在月光下閃着冷光。
白霜揚起手,淡藍色的真火旋轉着捆住了所有的藍袍弟子。
“誰再出言不遜,”他身旁的忘水,一改先前的溫和,白色的道袍無風自動,手中的逍遙劍雖未出鞘,周身卻彌漫起淡紫色的閃電,“當按門規處置。”
殷勤早已在他們說話時,就布下無數道劍陣,勉強将客棧籠罩其中,然後抱劍站在火焰的邊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燕容意。
……燕容意自顧不暇。
無數聲音在他耳邊吟唱:“想起來,想起來……”
他好像想起了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沒有想起來。
他的靈魂被擠出了屬于燕容意的軀殼,漂浮在半空中,看着紅衣劍修跪在漆黑的火焰裏,宛若一朵絢爛的曼珠沙華。
而向他飛來的劍影,早已在觸碰到幽冥之火的剎那,化為了灰燼。
遙遙的,仿佛一點寒星,禦劍浮于半空的少女冷漠地注視着熊熊燃起的火焰。
“魔修嗎?”她絕美的面龐上映着清冷的月光,雙手變幻手勢,喃喃自語,“先留你一命,等他們不在了……”
少女嘴角浮現出詭異的笑意,浮山派白色的長袍對于她而言,過于寬大,遮住了她後背上背着的,人骨一般的琵琶。
而隐于暗處的珞瑜,緊張地注視着黑霧覆蓋住手上的書冊:“到底發生了什麽?”
黑霧氣急敗壞地尖叫:“我也不知道!”
“……但是,你寫過的劇情快消失了!”
劍影散去,火勢減緩。
“若燕師兄是魔修,爾等豈能在幽冥之火中安然無恙?”白霜收回真火,見藍袍弟子畏畏縮縮,怒由心起,“你們是沒有眼睛嗎?如果燕師兄沒有替你們抵擋住剛剛那道劍氣……你們以為自己還能站在這裏,罵他是魔修嗎?”
有弟子不服氣地嘟囔:“說不準,那道劍氣就是朝他去的呢!”
“是啊,我們跟他同行,才是倒黴。”
“說得有道理,先前在幽冥秘境,不也是因為忘憂谷的鬼修要殺他報仇,連累了我們……”
“夠了!”白霜手中的真火“砰”得一聲炸裂,淡藍色的火海映亮了他鋒利的眉眼,“你們畏懼燕師兄的幽冥之火,可畏懼我?”
真火在他的說話聲裏,翻卷成滔天的巨浪,隐隐有與幽冥之火抗衡的架勢。
“白霜。”
燕容意從紛亂的回憶中抽身,剛好瞧見這一幕,無奈地擡手,收回幽冥之火,也将淡藍色的火海揮散。
“忘水,你怎麽不攔着他?”燕容意捏着眉心,倚在卧房的窗口,疲倦地調侃,“萬一我控制不好幽冥之火……”
“不會。”忘水冷聲打斷了燕容意,态度竟比白霜還強硬,“不願與燕師兄同行的弟子,站出來……我現在就送你們回浮山派!”
“說什麽呢?”燕容意沒好氣地摔上窗戶,“都歇着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然後靜靜立在窗口,等院中喧嚣散去,才噗通一聲跌跪在地,吐出一口血。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眼裏先是滑過淡淡的迷茫,繼而在看見手背上妖冶的九瓣血蓮時,眼底炸裂開來無情無盡的風雪般的恐懼。
“師父,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忘水師兄,剛剛那道劍氣……”等院中弟子盡數散去,白霜忍不住拽住忘水的衣袖,“是不是……”
“慎言。”忘水面若冰霜,不欲多談,看向靠在客棧門前,默默擦劍的殷勤,難得主動開口,“有勞。”
“什麽……什麽啊?”白霜不解地望着殷勤脫去白色的道袍,着一身黑色的勁裝,負劍躍上屋脊,“師兄,我也可以守夜,你讓他去做什麽?”
他還惦記着燕容意:“你就不怕殷勤半夜翻進燕師兄的卧房?”
“收收你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忘水無奈地伸手,點了點白霜的眉心,“我叫殷勤去,是因為他修無情道練的無情劍,最适合應對剛剛那道劍氣。”
白霜臉上的笑意因為忘水的話,緩緩散去:“果然是她嗎?”
回答他的,是呼嘯而至的風。
一夜平安無事。
白霜走到院中,擡起頭,見殷勤還保持着昨夜的姿勢,一動不動地坐在屋脊上,忍不住勸:“下來吧。”
殷勤僵硬地起身,望着燕容意緊閉的窗門,點頭:“好。”
“燕師兄還沒起來?”從房間裏走出來的忘水,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溫和,笑着感慨,“真是的,修行這麽多年,還喜歡睡懶覺。”
“別管他。”白霜沒好氣地把玩着掌心裏的真火,“我們走吧,反正他恢複修為了,總能追上來……追不上來,就讓他回浮山去找師尊!”
“哪有把燕師兄獨自留下的道理?”忘水哭笑不得,走到燕容意的卧房門前,輕輕地敲了兩下,“燕師兄,時候不早了,起來吧。”
門內毫無動靜。
白霜嗤笑:“他肯定醒了,就是懶得理我們!”
忘水好脾氣地再次将手放在門邊:“燕師兄,你若是累,我帶了飛行法器,你起來,在裏面休息可好?”
這待遇,酸得白霜牙疼。
可門內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忘水臉上的笑意淡去,手指飛速地在門上點了幾下,繼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突然拔劍,将客棧的門板砍得稀碎。
“忘、忘水師兄?”湊熱鬧的白霜一個踉跄,吓得咽了口口水,“不就是賴床不起嗎?不……不至于……”
忘水有此破格之舉,卻不是為了叫燕容意起床。
他的目光落在空無一人的卧房裏,瞳孔一縮,繼而轉身,厲聲質問從房頂上跳下來的殷勤:“燕師兄人呢?”
殷勤平靜的目光裏沒有一點波瀾:“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忘水冷笑,手心裏的逍遙劍嗡嗡作響,“你在屋頂坐了一晚,居然沒發現燕師兄不見了?”
“燕師兄的修為比我深厚,我如何防得住他?”殷勤的神情平靜得仿佛一個死人。
淡紫色的閃電開始在忘水周身盤旋,隐隐有氣浪在兩人周身翻湧。
白霜見勢不妙,連忙跑過去:“忘水師兄,殷師兄……”
不等他開口,忘水突然轉身,氣浪悄無聲息散去:“罷了。白霜,去核對弟子人數,我們繼續前行。”
“那燕師兄怎麽辦?”白霜焦急地追問。
忘水捏劍的手用力到泛白:“他既然有事離去,日後自然會回來。”
白霜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忘水和殷勤已經騰空而去,轉瞬化為了流光。
他們誰也沒有提起那個叫“阿九”的弟子。
承影尊者化身的少年,憑空而來,憑空而去,如一片碎雪,消失後,有關的記憶也在衆人腦海中消融。
幾個時辰以前。
燕容意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唇角的血跡,握住了靜靜躺在床邊的承影劍。
他推開窗戶,伴随風,優雅地落在屋前的月光裏。
“出來吧。”他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在。”
屋檐下的陰影裏,逐漸分離出一道漆黑的身影:“燕師兄。”
“我還以為你會在屋檐上坐一晚上呢。”燕容意笑着轉身,“殷勤,你要攔我嗎?”
殷勤将無情劍橫在身前,堅定地搖頭:“我的劍,永遠不會對燕師兄出鞘。”
“那你要如何攔我?”
“燕師兄,剛剛那道劍氣……你已經猜到是誰出手了吧?”
“嗯?”燕容意意外地打量着殷勤,“你居然……”
他搖着頭,拍了拍手:“我還以為站在這裏攔我,問我是不是猜出是誰出手的人,會是忘水。”
殷勤保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的确是忘水讓我留在這裏的。”
“是嗎?”燕容意蹙眉思索片刻,目光落在無情劍上,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她的劍是有情劍,而你的劍是無情劍。天生相克。”
“還請燕師兄回屋。”殷勤見他想通,拱手懇求,“那人叛出浮山派多年,行事與魔修無異。有道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算燕師兄已經恢複了修為,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要不是我感覺得到你的氣息……就憑剛剛那番話,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被忘水奪舍了。”燕容意好笑地走到殷勤身邊,右手輕柔地覆蓋住對方握劍的手,“殷勤。”
殷勤渾身一震,情難自已:“燕師兄……”
“你既然猜出釋放劍意,想至我于死地的人是誰,就該明白,她的目标從來只有我一個人而已。”燕容意在殷勤的耳邊,溫柔地呢喃,“放我走吧。這是我和她之間的恩怨。”
“燕師兄。”殷勤唇角流下一線血跡,握劍的手失了力氣,“你明知我攔不住你,又何必與我解釋?”
燕容意的身影早已在殷勤握不住劍的剎那,消失在了月光裏。
殷勤以劍撐地,失魂落魄地咳出一口血,繼而被燕容意摸過的手驟然一痛,緊接着,剔透的冰覆蓋了上去。
殷勤驚愕地仰起頭,定定地望着虛空中的一點。
片刻,他自嘲地搖頭:“也是,他在,師尊又怎麽可能不在?”
同一時間,踏着承影劍的燕容意穩住了身形。
他靜靜地注視着面前臨風而立的身影:“師父。”
“師父,若要徒兒給您答案,您是否也能給徒兒一個答案?”
淩九深面容一肅:“你問。”
燕容意好笑地打量少年身形的承影尊者,心裏湧起無盡的苦澀,最後全沉澱成了冰冷的憤怒。
他将敬仰與畏懼齊齊壓制在心底,沖過,一把攥住高高在上的承影尊者的衣領,冷笑:“師父,此處已無外人,你為什麽不變回原來的模樣?”
“為師不想。”
他凄厲地笑了幾聲,眼裏水汽氤氲。
“師父,您是不想……還是不能?”
作者有話要說:_(:з」∠)_要揭露之前埋的伏筆了……
我說感情線肯定是甜的!!!感謝在2020-04-26 18:00:06~2020-04-27 17:58: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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