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十年前。

浮山派,思過崖。

朔風凜冽,風雪交加。

面戴執法者面具的浮山弟子,禦劍落于崖邊,他們手執鎖鏈,狠狠一拉,一道暗紅色的身影踉跄着撲倒在地上。

“咳咳。”跌進雪地的燕容意咳出了一口血。

執法者緩緩低頭,其中一人眼裏,露出詭異的紅光。

“是你?”燕容意見狀,自嘲地笑道,“我早該料到……”

話音未落,執法者擡起了腳,狠狠踢在他的心口上。

燕容意倒飛出去,重重地栽進雪地裏。

“哈哈哈,你為什麽不還手?……為什麽沒有用刑,你就受了這麽重的傷?難道你境界跌落的流言竟是真的?”執法者摘下面具,露出珞瑜扭曲的面孔,“讓我來瞧瞧……”

他粗魯地将掌心按在燕容意的小腹上,唇角勾起了詭異的弧度,繼而五指指甲突然變長,噗嗤一聲,刺穿了皮肉。

“丹田破損……”珞瑜的手指在燕容意的丹田內肆意攪動,着迷地注視着他因劇痛而蒼白的面頰,俯身過去,“劍丸呢?讓我找找——”

——砰!

“對不起啊,大師兄,我把你的劍丸捏碎了。”珞瑜哈哈大笑,抽出沾滿鮮血的手,轉身走到另一位執法者身邊。

“不過,你這麽狼狽的模樣,真是少見呢。”珞瑜臉上的笑意如狂風般消散,轉變為濃稠的恨意,“你猜猜,這麽多年,一直愛慕你的師妹,看見你這幅模樣,會有多心痛?”

珞瑜走到另一位執法者身後,摘去了她面上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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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驚恐地望向燕容意。

她有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如果不是唇角挂着血跡,此刻淚水依依的模樣,別提有多動人了。

燕容意吸進一口滿是冰雪的風,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珞瑜,你我之間的恩怨,不要牽連他人。”

“不要牽連他人?”珞瑜像是聽了笑話,彎腰大笑,“燕容意,天下誰都能說這句話,只有你不配!”

他說完,眼底盤旋起瘋狂:“蓮霧愛慕你,浮山上下皆知,可若是她入了魔……”

燕容意寒意遍布的臉在聽見珞瑜說到“入魔”二字時,突然湧起病态的潮紅:“你住手!”

可惜,已經晚了。

黑色的霧氣從蓮霧的丹田內沖出,仿佛黑色的藤蔓,纏繞住少女曼妙的身軀。

珞瑜将從她臉上拿下的執法者的面具,厭棄地丢在地上:“假的就是假的,變得再逼真,也不是真的……不過我臉上的面具,可是真的。”

他笑吟吟地轉身:“燕師兄,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這是淩九深親手給你的執法者面具。”

“……從今往後,就是我的了。”

燕容意聞若未聞。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眼裏只有被黑霧吞噬的少女。

少女也望着他,晶瑩的淚懸在眼角:“燕師兄……”

燕容意咬牙:“是我連累了你。”

蓮霧搖頭,想要擡起被黑霧覆蓋的手臂,可惜力不從心,只能閉上眼,用盡最後的力氣,哭着懇求:“燕師兄,求你殺了我!”

“……我是浮山派的劍修,寧死不成魔!”

“不……”燕容意向她走去,顫聲道,“一定有辦法。蓮霧,我一定有辦法……”

“沒有了。”蓮霧眼裏湧出更多的淚,“大師兄,求求你,殺了我吧……趁我還有神志,求求你殺了我!”

少女的哀嚎被風攪得稀碎。

“好啊,好啊。”站在一旁看戲的珞瑜,拍着手,激動地繞着他們打轉,“燕容意,她求你殺了她呢!”

“……快,快動手啊!”

滴答滴答。

燕容意捂在腰腹間的手,垂在了身側,汩汩而出的血順着衣袍,彙聚在了地上。

而他面前的蓮霧,已哭不出聲,漆黑的濃霧爬上了她絕美的臉,只有那雙漂亮的眼睛裏,還在湧出無盡的淚。

她望着燕容意,眼底的恐懼漸漸彙聚成了如水般的溫柔。

蓮霧拜入浮山派時,剛過完十六歲的生日。

凡世十六歲的女子,大多成了親,在家中相夫教子,唯她與妹妹,因根骨上佳,成為了浮山派的弟子。

可浮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根骨上佳的弟子。

天下第一劍宗,只收天才中的天才。

蓮霧年輕氣盛,與人比試時,一個沒留神,眼見就要落敗,橫斜裏忽然飛出一柄劍,擋在了她面前。

“對女孩子下手這麽重,你們以後如何找得到道侶?”

紅衣的劍修攬住蓮霧的腰,擋住淩厲的劍氣的同時,将她放在了地上。

與蓮霧比試的男修,慌忙收回飛劍,紅着臉,拱手認錯:“燕師兄,我下次注意。”

燕容意沒好氣地敲了敲師弟的腦門:“還下次呢,你今天要是把她傷了,估計這輩子,都找不到願意陪你練劍的師妹了!”

“蓮霧……蓮霧?”

蓮霧恍然回神,望着紅衣劍修遠去的背影,眨了眨眼:“那人是誰?”

“你糊塗啦,那是咱們浮山派的大師兄,燕容意啊!”

蓮霧“呀”了一聲,想起來了。

承影尊者唯一的徒弟,他們浮山派的大師兄,就叫燕容意。

她小心翼翼地捧住了自己燒得通紅的臉。

燕容意……

從此以後,蓮霧心中就有了秘密。

可是現在,蓮霧眼裏的光逐漸被黑霧殘忍地蠶食,她的意識也開始模糊。

在生命的最後,她定定地看着燕容意。

——殺了我。

——求求你。

燕容意垂眸,避開了蓮霧的視線。

“原來入魔是這樣啊。”珞瑜啧啧稱奇,圍着被黑霧徹底吞沒的蓮霧走了兩圈,然後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把劍,丢于他面前:“來,燕師兄,成全她吧。”

鋒利的劍身透出森然的寒意。

燕容意面無表情地握住芙蓉劍,手背青筋畢露。

那個絕美的少女已經變成了一團漆黑的……姑且保留了人性的“生物”。

“燕容意,你是不是很恨我?”珞瑜見燕容意不言不語,不滿地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臉拽到自己面前,“你知道嗎?蓮霧這種被硬生生植入魔種的修士,最後只會淪為最低等的魔。”

燕容意冷冰冰地撇開頭:“我知道。”

他如何能不知道呢?

他就是魔修。

魔修,有先天也有後天。

先天魔修,從修煉初始,将魔種融入骨血,以正道修士的修煉方式修煉,直到境界圓滿,一朝堕落成魔,因魔種長時間與靈氣融合在一起,可保神志清明,人形不變。

後天魔修,就如同燕容意眼前的“蓮霧”,将魔種以特殊手段塞入丹田,強行催動魔力,雖能在短時間內大幅度提升自身的修為,付出的代價,卻是肉身與靈魂。

蓮霧……已經沒有救了。

無論她曾經是何種模樣,只要魔種徹底掌控了她的身體,她就會變成一只只會殺戮的怪物。

他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底的怒意盡數淡去,只剩死水一般的寂靜:“珞瑜,你不該害她。”

“誰說我要害她了?”珞瑜聞言,舉起雙手,大聲喊冤,“我可從來沒想過要害她……我想害的人,從來只有你呀!”

珞瑜抱着胳膊,笑眯眯地将手指伸到嘴邊,迷醉地凝視指尖凝固的血液,然後張嘴,含住了手指:“我就是看不慣,你勾連魔修,在秘境中殺害忘憂谷的弟子,證據那麽确鑿,淩九深都不肯重罰你,只讓你在思過崖靜思三天而已。”

“所以你想到了蓮霧?”

“不,是她自己撞上來的。”珞瑜不屑地輕哼,“我原本打算将魔種塞進你的丹田裏,誰知道她半路冒出來,非說要和我一起去看你?”

“……所以我就想到了一個更妙的點子。”

燕容意的身形微微搖晃,眉心浮現出淡淡的悔恨:“還是因為我。”

“當然是因為你!”珞瑜擡腳,踹向他的膝蓋,等他搖搖晃晃地跌跪在地上,才得意地繼續說,“燕容意,我就不信,勾連魔修,再加上一條殘害同門,淩九深還能護着你!”

思過崖前的雪地染上了一層紅色的血漿。

燕容意站在風雪裏,風卷起了他的寬大的衣袖,他身上滲透出濃濃的寂寥,整個人看起來單薄極了。

“殺死她就好了。”燕容意聽見了自己崩潰的喃喃自語。

“對,殺死她。你也不想看着親愛的師妹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吧?”珞瑜攏起垂落的衣袖,“不必指望淩九深會來救你。”

“……他雖然只罰你靜思三天,可實際上……對你很失望呢,已經在洞府中閉死關了。”

珞瑜說到這裏,不耐煩地踢了踢腳邊的雪:“行了,我要說的只有這麽多,動手吧。”

“……燕容意,你不會不忍心吧?”

他自然不忍心。

可正因為他不忍心,才必須要結果了蓮霧的性命。

沒有人比燕容意更了解魔修。

他沒拜入浮山派之初,常見魔修們以将魔種塞入修士體內為樂。

無數正道修士在黑霧中掙紮翻滾,寧願自盡,最後卻全變成了奇形怪狀,只知道吃人的怪物。

他不能讓師妹變成怪物。

燕容意眼前隐隐約約浮現出了蓮霧纖細的身影。

他和蓮霧其實并不相熟。

她于他,不過是萬千浮山弟子中的一員。

在今日之前,他只記得她是個漂亮的小姑娘,會紅着臉,将劍背到身後,叫他一聲“燕師兄”。

可今日之後,她只是一只失去人形的魔物。

燕容意捏着芙蓉劍的手一點一點攥緊。

他不能讓蓮霧以魔修的身份死去。

否則世人再提起蓮霧,便只會當她是魔修,連她尚在浮山派修習的妹妹,也會被世人所恥笑。

燕容意面上覆蓋着冰冷的殺意。

他快步來到“蓮霧”身後,在珞瑜的怪笑聲裏,将芙蓉劍深深地紮進蓮霧的心窩。

黑色的血液爆裂開來。

燕容意懷裏的“黑霧”散去了一些,隐約能分辨出人形。

“燕師兄……”蓮霧重新恢複了意識,剛剛還求着燕容意将自己殺死的小姑娘,哭着叫他的名字,“燕師兄,我害怕……我好害怕!”

她怕失血帶來的寒意,怕理智被蠶食的結局。

她方才還自豪于自己的犧牲,現在才知道……

她原來這麽怕死。

她還沒有來得及和妹妹告別,沒有對燕容意表達傾慕之情,更沒有來得及去看看世間山河壯麗……

她不想死啊!

燕容意眼角滾下一滴淚,他捂住了蓮霧的眼睛,溫柔地說:“不怕,師兄在這裏。”

然後将她打橫抱起,一步一步向懸崖走去。

“蓮霧,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知道你變成了魔修。”

“你永遠是我們浮山派的弟子,也永遠是我的師妹。”

“沒有人會知道今天發生的一切。”

燕容意身後綿延着血紅色的腳印,蓮霧身上的黑霧再次翻湧起來。

“燕師兄……”她的嗓音逐漸變調,身體裏傳出“咕叽咕叽”的怪響,仿佛有什麽正在在皮肉之下,費力地掙紮。

燕容意面色不變,風卷起他血紅的衣角。

“睡吧。”燕容意在懸崖邊站定,輕柔地拔出了刺入蓮霧心口的芙蓉劍,橫在她脖頸間,“師兄會一直陪着你。”

冰涼的淚滴落在地上。

屬于蓮霧的聲音徹底消散了。

血肉拉扯的悶響愈發密集,黑色的濃霧開始劇烈地蠕動。

燕容意低頭,在蓮霧的頭頂輕吻,然後松手,将她推下了懸崖。

狂風卷上來剛誕生的魔物發出的一聲憤怒的哀嚎。

“珞瑜,我要你以心血發誓。”站在思過崖邊的燕容意,嗓音比風雪還要冷,“發誓,此生不與任何人說……蓮霧入了魔。”

珞瑜答應了。

也是這一天,本被罰靜思三天的燕容意,被同為承影尊者徒弟的珞瑜狀告,勾連魔修,殘害玉璇長老座下弟子蓮霧,引起滿座嘩然。

燕容意站在太極道場正中央,七位長老禦劍浮于四方。

“燕容意,蓮霧可是你殺的?!”

“是。”

“燕容意,蓮霧的屍身可是你推下思過崖的?!”

“是。”

“燕容意,是不是因為蓮霧發現了你勾連魔修的秘密,所以你才将她推下了思過崖?!”

“……是。”

“尊者在閉死關,各位長老如若無權處置燕師兄,不如将他用縛龍鎖鎖住,等尊者出關,再行判決?”跪于道場上的珞瑜悲憤提議,“如若不然,何以告慰蓮霧師妹在天之靈?”

長老們還有些猶豫。

珞瑜又補充道:“燕師兄勾連魔修的事瞞不住了,忘憂谷的谷主已經來……”

“罷了,不必說了。”長老們打斷了珞瑜的話,“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再提!”

“……對外,就說此番懲罰,是為了忘憂谷死在秘境裏的修士吧。”

同門相殘,是一派之恥。

燕容意默默地聽着,在判決出來後,隔着無邊的風雪,淡淡地瞥了珞瑜一眼,然後跪在地上:“弟子甘願受罰。”

長老們嘆息着離去。

漆黑的甬道,通向無盡的深淵。

燕容意被丢進思過崖時,聽見身後的弟子憤憤道:“原來你是這種人!”

“……蓮霧傾心你多年,你竟忍心對她下手?”

“……你不配做我們浮山派的大師兄!”

“……你真讓我覺得惡心。”

他回首,望着弟子遠去的身影,總覺得有些熟悉。

是了。

那是多年前,與蓮霧比試時,被他攔下的師弟。

燕容意獨自站在漆黑的思過崖內,心想,若是蓮霧沒有傾心于他,現在可能已經有了道侶,在浮山上無憂無慮的生活。

“我的存在……”他擡起手,自言自語,“難道真是個錯誤嗎?”

回答他的是風,是雪,是隧道盡頭傳來的,惡鬼般的哭嚎。

“這樣啊。”他像是得到了答案,如釋重負,腳步輕快地向隧道盡頭走去,然後在看見縛龍鎖後,歡快地張開雙臂。

他說:“來吧。”

巨蟒一般蟄伏的縛龍鎖,沿着洞穴崎岖的牆壁,窸窸窣窣地游來。

它們圍着燕容意試探地打轉,似乎在确認,這是否是屬于它們的獵物。

然後某一刻。

黑暗中傳來了皮肉破裂的悶響。

——轟隆隆。

鮮紅的血淌了滿地,失去氣息的紅衣劍修被鎖鏈拖至半空。

也正是這一刻,暗紅色的光芒突然刺破黑暗,刺進他的手背,九瓣蓮血蓮的光芒一閃而逝。

思過崖內又恢複了原先的死寂。

燕容意揪着淩九深的衣領,怒意只堅持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就散了。

他松開手,跟着淩九深落于地面,單膝跪地:“師父,徒兒逾越了。”

“逾越?”淩九深慢條斯理地撫平衣領上的褶皺,“為師準你問。”

他偏偏不敢問了。

其實燕容意早有所懷疑。

他來到這個世界的以後,“引導者”從未說過,九瓣血蓮和《攻略》有關。

是他自相情願地将九瓣血蓮和《攻略》聯系在了一起。

也是時機湊巧,他來到這個世界,和引導者說完話,手背上就出現了九瓣血蓮。

可和天道相關的東西,怎麽會讓世人聯想到魔修呢?

“你不問?”淩九深身上的道袍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漆黑的袍角擦過了燕容意的面頰,宛若情人的手,溫柔地撫摸着他眼角的淚痣,“你不問,那就讓為師解釋給你聽。”

“……容意,為師一直不許你下山,你應該知道原因吧?”

燕容意垂眸不語。

不,他不知道。

那是前幾任穿越者們經歷過的事情。

呼嘯而來的狂風吹散了天上的雲。

淩九深的神情在月光下淡漠到了極致。

“你以為,為師願意将你關在山上?”淩九深面若冰霜,“可那時,不知為何,你每動用一次靈力,丹田就會破碎一分。”

原來,當年燕容意的修為在達到巅峰後,突然開始倒退。

他的丹田逐漸碎裂,無論淩九深用什麽天才地寶,都無法彌補,最後只能将他關在洞府內。

可燕容意是浮山派的大師兄,永遠不可能做淩九深的金絲雀。

他是天下第一劍修的徒弟。

他有他的驕傲。

可他的驕傲,被淩九深粉碎了。

那年門內大比,淩九深為了不讓燕容意動用靈力,在比試開始的剎那,暗中以靈氣将他的對手推出了太極道場。

人人都道燕容意修為深厚,他臉上卻挂不住笑意,回到洞府,師徒之間爆發了相識以來最激烈的争吵。

“我是在救你。”

燕容意跪在淩九深面前,痛苦地呢喃:“師父,您哪裏是救我……您是在侮辱我。”

淩九深何嘗不知道呢?

可他更不願自己的徒弟失去修為,空有浮山派大師兄的頭銜,受世人恥笑。

師徒二人互不理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

淩九深在一卷古書中發現重塑丹田,重新修煉的法子。

“什麽法子?”跪在地上的燕容意如墜冰窖,“師父,難道我重塑丹田,恢複修為,不是因為幽冥之火?”

他明白了。

淩九深讓他去幽冥秘境,尋什麽無極草,說是能煉制讓他恢複修為的丹藥。

可世間若有這種丹藥,誰不想吃?

就算幽冥中有幽冥之火又如何?

修士早就為之瘋狂了。

淩九深絕對做了什麽,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在“燕容意”的身體還被其他穿越者使用的時候,淩九深就開始謀劃了。

而他穿過來,剛好完成了最後一步——進入幽冥秘境,在幽冥之火衆重塑的丹田。

那什麽的丹藥,只是淩九深将他騙去幽冥秘境的謊言。

“你騙我。”燕容意心裏湧起莫名的悲憤,仰起頭,望着淩九深冰雕雪琢的面容,“你怎麽可以騙我?!”

淩九深垂眸,掩去眼底的痛惜,冷聲問:“我為何不能騙你?”

他脫口而出:“你是我師父!”

“你可曾問過我,我想不想當你的師父?”

燕容意驟然怔住,耳根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月亮又被烏雲遮住了。

淩九深狹長的雙眼籠罩在朦胧的陰影中。

“容意……”淩九深的嗓音溫和下來,“為師再問你一遍。”

“十年前我就問過你,你可願意做為師的道……”

淩九深話未說完,突然擡起衣袖,對着虛空狠狠地拂去:“放肆!”

空氣中炸裂出一串悶響,雪白的影子狼狽地跌落在地上。

“咳咳……”少女眼神渙散,唇角源源不斷地湧出鮮血,“怎麽可能,一個藍袍弟子……”

在外人眼裏,變小的淩九深,依舊是浮山派的藍袍弟子“阿九”。

“蓮……蓮雨。”燕容意從震驚中回神,一個名字從回憶深處走出來。

“不錯,我是蓮雨。”少女漆黑的瞳孔裏燒起狂風般的恨意,“燕容意,我就是被你推下思過崖的蓮霧的親妹妹,蓮雨!”

“……我的姐姐死了,你卻只在思過崖呆了十年,憑什麽?!”

“……我跪在每一位長老的面前,求他們給我姐姐一個公道,可是你是尊者的徒弟,尊者不發話,誰也奈何不了你!”

“……所以我叛出了浮山派,在思過崖下,尋到了我姐姐的弟子名牌。”

“……你知道嗎?她被魔物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我只有砍下魔物的脊椎骨,煉制成本命飛劍,日日背負,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殺你,以告慰姐姐在天之靈!”

作者有話要說:開頭珞瑜手裏的執法者面具就是這麽來的_(:з」∠)_

還有之前救白柳,大家說生硬,後面也會解釋的嗚嗚

日六一周,被榨幹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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