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過去的回憶(二)

自從得了燕容意親口說的這句“錦毛雞”,白霜就再也沒叫過重明鳥“扶西”。

扶西氣了很久,又不敢和燕容意發脾氣,就盯着白霜,一有機會,就拿嘴啄他的腦袋。

白霜被啄得後腦勺上禿了一塊,最後逼不得已,親自向扶西道歉,才護住了自己的頭發。

“不就是一個外號嘛……”白霜蹲在承影尊者的洞府前,嘀嘀咕咕。

他妹妹白柳冷哼:“換了你,樂意被叫‘錦毛雞’嗎?”

“錦毛雞也不是我叫的啊!”白霜大呼無辜,“明明是燕師兄……”

他的話音低下去,捂着腦袋偷瞄站在一旁的燕容意。

燕容意一襲紅衣,雙手背在身後,正在指點忘水劍法。

“忘水師兄好認真啊。”白霜托着下巴,臉頰微紅,“白柳,你說,忘水師兄喜歡什麽樣的道侶?”

白柳捧着一本煉丹的秘籍看得入迷,完全不想搭理自己聒噪的哥哥,只想他趕快走,所以回答頗為不耐煩:“你自己去問問忘水師兄,不就成了?”

白霜喃喃:“這怎麽好意思……”

“都這麽熟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白柳翻了個白眼,将秘籍舉到眼前,遮住白霜的視線,眼不見心不煩。

“你還是不是我的親妹妹啊?”白霜沒好氣地起身,話還沒說完呢,扶西就撲棱棱地飛了過來:“出事了,出事了!開陽長老從山下撿回來了一個徒弟!”

“什麽?”這消息太過驚悚,白霜和白柳暫時将争吵抛到了腦後。

浮山派百年才開一次山門,收一次徒弟,可也有長老在下山時,看見根骨奇佳的少男少女,破例将其帶上山。

但是這樣的情況少之又少,他們在浮山上待了百八十年也沒遇上一回,所以白柳聽了扶西的話,當即丢下手中的煉丹秘籍:“扶西,開陽長老在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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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西落在她的肩頭:“開陽長老和他新收的徒弟都在太極道場上呢。”

“哥,我們去看看吧。”白柳聞言,迫不及待地拽住了白霜的衣袖。

白霜也想去湊熱鬧,但見燕容意和忘水練劍練到渾然忘我的模樣,有些躊躇:“不論開陽長老收了什麽弟子,上早課和晚課的時候,我們都能遇到,那個時候再見也不遲啊……”

“誰說不遲?”白柳一心想要去太極道場,踩着飛劍飛到半空中,大喊,“燕師兄,我想去見見開陽長老新收的徒弟,你去嗎?”

燕容意和忘水早就聽見了白家兄妹的對話,對視一眼,嘴角都有了笑意。

忘水收劍點頭:“走吧,一起去見見。”

白柳笑顏如花,得意地對白霜勾起唇角:“哥,你走不走?”

白霜才沒空搭理白柳呢!

他禦劍飛到忘水身邊:“忘水師兄,你也要去?”

忘水看了白霜一眼,只當他是想去又不好意思開口,便替他點頭:“嗯。”

“你不練劍了?”

“我已經得了燕師兄的指點,剩下的就是練習。”忘水轉身,對禦劍飛來的燕容意行禮,“多謝燕師兄賜教。”

燕容意搖頭:“你我本是師兄弟,不必如此。”

……但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若是沒有白霜死纏爛打的切磋,現在天天和他在一起修煉的師弟師妹們,永遠都是沒有名字的炮灰。

現如今,就算他們是炮灰,在燕容意的心中也有了分量。

他們每一個人都鮮活地活在他的身邊,是有血有肉的人。

“燕師兄,走吧。”忘水的聲音将燕容意喚回了現實。

他點了點下巴,率先飛入浮山派的風雪中。

太極道場被藍袍弟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浮山派的修士,每日除了修煉,就是修煉,每一百年的開山大典,弟子們才能放松一下。所以開陽長老收徒弟的消息一傳開,除了不在山上的白袍執法弟子,全來湊熱鬧了。

燕容意一行人的出現,将太極道場上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大師兄。”道場上的弟子齊齊彎腰行禮。

燕容意随意揮了下衣袖,冰冷的目光落在殷勤身上的時候,浮現出了一絲驚訝。

他以為以開陽長老的眼光,收的徒弟就算不是修仙世家出身,也至少有過仙緣,可他眼前明明就是個滿臉茫然,對修仙一竅不通的乞兒。

為什麽說是乞兒呢?

因為他身上的衣服打了無數補丁,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

“長老,您在何處尋到的弟子啊?”白柳禦劍落在道場上,身上的白袍晃作一片虛影,連白霜都不等了,直接跑了過去。

她将手放在乞兒的肩頭,發現乞兒灰撲撲的臉頰上有幾道未痊愈的傷口,滿心憐惜,從袖籠中掏出了自己煉制的膏藥:“給,擦擦吧。”

乞兒沒有伸手,目光在周圍的浮山弟子上刮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燕容意身上。

乞兒眨了眨眼。

他雖是個乞兒,卻也聽說過浮山派的大名。

浮山派,天下第一劍宗,山上全是仙人。

他在人間乞讨的時候,偶爾也會遇上修士,但那些修士都是賊眉鼠眼之輩,且喜歡對乞丐拳打腳踢,所以乞兒對修士的印象并不好。

他甚至不想修仙。

但是那位帶他上浮山的仙人說,上了浮山就不愁吃不愁穿,修煉得好,連死也不用愁了。

乞兒猶豫片刻,欣然應允,只在心裏默默地想,修仙以後不要變成自己最讨厭的那種人。

可上了浮山,他發現浮山派的修士和他在凡間遇見的修士不同。

他們不在乎他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也不在乎他滿身髒污,他們的眼睛裏沒有鄙夷不屑,只有好奇。

他聽見他們說什麽大師兄,心想,“大師兄”就是浮山派管事的人吧?

然後擡起了眼——

乞兒怔住了。

他甚至不敢再去看!

多看一眼,都是對仙人的侮辱!

這是怎樣谪仙一般的人物?

乞兒原以為浮山派的大師兄,是開陽長老那樣的中年人,再不然,也是他在凡世的武館外,看見的膀大腰圓的青年人。

但是浮山派的大師兄……

他豐神俊逸,身形挺拔,一襲紅衣似火,長得比乞兒看見的最俊俏的人還要俊俏,尤其是那雙桃花眼——他不敢想了,紅着臉低下頭,羞愧地捂住身上的補丁——他怎麽能讓神仙看見自己破破爛爛的衣服呢?

但是那襲火一樣的紅衣窸窸窣窣地來到了他身前。

乞兒渾身僵硬,深深地垂着頭。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仙人。

他在凡間遇見的,都是騙人的!

“你叫什麽?”仙人問他話了!

仙人的聲音也好聽。

乞兒滿面通紅,支支吾吾:“你……你……”

私下裏響起善意的哄笑。

燕容意唇角也有了點淺淺的笑意:“我叫燕容意,以後就是你的師兄了。”

乞兒鼓起心中全部的勇氣,才從牙縫裏擠出自己的名字:“我叫殷勤……”

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弟了。

“容意。”熟悉的聲音忽而在耳畔響起,燕容意收回落在殷勤身上的視線,對白霜一行人說,“我先回洞府,師父有事找我。”

白霜和忘水連忙行禮:“大師兄慢走。”

至于白柳……白柳已經忙着幫殷勤擦膏藥了!

燕容意禦劍飛回洞府,輕車熟路地走到洞內的池水邊,單膝跪地:“師父。”

承影尊者半閉着雙眸,手指不斷地掐着決:“嗯。”

淩九深并沒有理會燕容意,燕容意也沒有打擾師父。

他們的相處模式,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平淡似水。

許久以後,淩九深的手臂緩緩垂下,轉身一拂衣袖,将燕容意從地上托了起來:“見到了?”

問的是開陽長老新收的徒弟的事。

燕容意恭恭敬敬地回答:“見着了。”

“如何?”

“小師弟看上去甚是不凡。”

“開陽挑剔,能被他選中的徒弟,必定不凡。”淩九深不以為然,走到洞府門前一回頭,見他還站在池邊,蹙眉道,“最近劍法練得如何了?”

燕容意當即将浮山劍法舞了一遍。

淩九深懶洋洋地垂着眸子,等他氣喘籲籲地收回劍勢,一針見血道:“後勁不足。”

燕容意跪地認錯:“徒兒現在就去練劍。”

“不必。”淩九深按住了他的肩膀,“先陪為師去一趟九重天。”

浮山九重天,指的是浮山派山頂之上的層層雲海。

浮山派由無數巨鲲背負着,在天空中緩緩移動,而浮山之上,又有無數翻卷的雲朵。

大概是沾染了浮山派的靈氣,這些雲朵終年不散,随着浮山派在世間浮動,最後雲朵內生出了無數天才地寶。

燕容意自然知道九重天在何處,當即祭出了芙蓉劍。

“你凝聚出劍丸許多年,為師該為你煉制一把本命飛劍。”淩九深并不需要禦劍,猶如閑庭信步,一步一步走到了半空中。

他的承影劍已經放在浮山派的大殿中,當劍陣的陣眼了。

“師父,我自己可以……”

“你是我的徒弟,難道還不願意用為師煉制出來的劍嗎?”淩九深鋒利的眉毛微微挑起,洞府內的溫度降了下來。

燕容意無聲地嘆息。

他哪裏是不願意?

世間劍修,誰不願意用淩九深親手煉制出來的本命飛劍呢?

可他手握《攻略》,日後若是出現了和本命飛劍相關的劇情,到頭來,肯定還是要自己煉劍的。

他不想傷淩九深心,不曾想,弄巧成拙,此刻不得不應承下來:“徒兒多謝師父費心。”

淩九深滿意地背過身去:“走吧。”

話音未落,漆黑的身影已然淡去。

燕容意連忙踏上飛劍,在騰空而起的剎那,神識中傳來熟悉的刺痛感。

他身形微頓,繼而追趕着淩九深的身影,化為了流光。

燕容意知道,新的劇情又上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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