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過去的回憶(三)
自從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書裏,還是書中的主角以後,燕容意就不斷地收獲機緣。
書中出現的“劇情”,更像是預告,無論怎麽寫,最後結果都不會變。
他猜測,這個時間點出現的新劇情,大概率和九重天上的天才地寶有關。
“容意,在想什麽?”
燕容意回過身,垂眸斂去眼中神情:“回師父的話,我在想執法者的事。”
前幾日,幾位長老找到承影尊者,說前一代執法者幹了太久,該讓新一代弟子承擔起責任了。
簡而言之,就是現在的執法者想撂挑子不幹了。
執法者是個光榮但累人的活,某些時候,還得罪人。
畢竟,很多時候,大家找執法者并不是為了正事。
有些宗門寫來的拜帖情真意切,等執法者火急火燎地趕去,才發現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引起的糾紛。
誰多吃了一顆丹藥,誰又多看了一本秘籍……
就算執法者不去,最後宗門內的長老出面,也能解決。
可有了執法者,各派的長老開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堂而皇之地将自身的責任轉嫁到執法者身上,美名其曰,信任。
久而久之,執法者不樂意了。
誰被當成冤大頭還高興呢?
他們不敢在承影尊者面前鬧,就和各位長老表達不滿,說浮山派新一代的弟子已經成長起來,該放出去歷練歷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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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承影尊者新收的那個驚才豔豔的徒弟,上山五年,就快把所有白袍弟子甩在了身後,他不當執法者,誰敢繼續當執法者?
“嗯?”承影尊者意外地挑眉,沒想到燕容意也在關心這件事,“你心中可有人選?”
燕容意老老實實地說了白霜忘水等人的名字:“我每日與他們切磋,忘水的修為已完全可以擔起執法者的名號,白霜雖浮躁,在劍術上的領悟卻也不差,若有忘水在一旁提醒,當了執法者,也不會出大的差錯。”
“還有你自己。”淩九深點頭,“長老們也和我說了這件事。”
尤其提到了燕容意。
長老們說,就算不把現有的執法者全換下來,燕容意也必須當執法者。
“為師也希望你當執法者,只是執法者的責任與普通的浮山弟子不同。”勉力的話到嘴邊,又被淩九深咽了回去。他自己的徒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了,“你現在做得就很好。”
如何不好呢?
沒有人比燕容意更好的“大師兄”了。
他好得失去了自我。
“還有白柳……”燕容意并不知道淩九深心中所想,他自知修為高深,執法者中必定有自己的一席之位,所以并沒有推辭,“白柳雖為劍修,卻癡迷煉丹之術,怕是難擔執法者重任。”
“就按你說的來吧。”淩九深對燕容意以外的人和事漠不關心,将雙手背在身後,見徒弟在風雷中穿梭,已露出力盡之态,就伸出了手,“來。”
燕容意遲疑片刻,将手遞了上去。
淩九深的手心冰涼,宛若一片即将融化的雪。
“為師想起,九重天上有一樣天才地寶很适合作為材料,煉制你的本命飛劍。”淩九深握住了燕容意的手,看見他微紅的耳垂,心裏不知為何一軟,冰封的臉色出現了轉瞬即逝的微笑,“随為師來。”
九重天上充斥着可怖的天雷。
但是淩九深猶如入無人之境,帶着燕容意在不斷劈下的紫色閃電中穿梭。
最後他們在一處雷電彙聚成的天池邊停下腳步。
“去吧。”淩九深松開了他的手。
淩九深在來的路上,已經告訴了燕容意,池中的閃電都很“溫馴”,他只需走進去,就可以得到屬于自己的機緣。
所以燕容意毫不猶豫地邁步走進了雷池。
他對師父,從來都是無條件地信任。
的确如承影尊者所說,池中的閃電圍着他的腳踝小心翼翼地打轉,宛若浮山上的溪水中四處游走的魚。
燕容意獲得了自己的機緣,只不過離開雷池的時候出了點岔子,一道閃電不知為何從他的背後偷襲而來,可惜準頭不太好,擦着他的耳根一閃而過,直接掉到雲層下面了。
燕容意淡淡地瞥了一眼,不以為意。
他是主角,那道閃電在蹦起的剎那,注定的命運,就是和他擦肩而過。
這是燕容意生命裏的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他将其抛在腦後,随承影尊者回到洞府,很快就和白霜和忘水二人一同,接下了執法者的面具。
白柳沒能成為執法者,着實消沉了幾天,但自從燕容意将一本煉丹秘籍送與她,她就将沒能成為執法者的失望抛在腦後,成日纏着燕容意,以為他手裏還有更多的秘籍。
這日,他們又在洞府前一起修煉。
白柳眼巴巴地跟在燕容意的屁股後面:“大師兄,你上次送我的那本秘籍,我已經看完了,這是按照秘籍煉制出來的丹藥。”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裝着丹藥的玉瓶,等燕容意接過,立刻眉開眼笑:“大師兄,你吃了以後,覺得效果好,能不能再給我一本秘籍?”
邊說,還邊用手扯他的衣袖。
燕容意無聲地嘆息,将玉瓶塞入袖籠中,然後頭疼地望着衣袖上多出的小手:“男女授受不親,師妹,你快些松手。”
白柳才不在乎,笑得像只小狐貍:“大師兄先答應我,幫我找秘籍,不然我就一直拉着。”
“好,我幫你找。”燕容意無可奈何,只能應下,“不過找不找得到……”
“沒關系,大師兄肯幫我找,我就很感激啦。”白柳松開手,雙手合十,對燕容意拜了拜,“我哥從不讓我看和劍術無關的秘籍,要不是他經常吃我煉的丹藥,說不定連煉丹術都不讓我學呢!”
白霜是典型的劍修,看不上除了劍道以外的一切功法。
“大師兄,你要保密啊!”白柳走之前,不放心地叮囑,“我可不想和我哥因為煉丹的事吵架。”
他們平時吵得夠多了!
“大師兄。”一直在旁邊練劍的忘水等白柳離開後,走了過來,“你是不是不想讓白柳當執法者?”
白霜和白柳兄妹以為執法者面具的歸屬是淩九深一人的決定,唯有忘水猜到,淩九深必定是聽取了燕容意的意見。
燕容意并不否認:“白柳一心撲在煉丹術上,當執法者反而會耽誤她。”
忘水含笑聽着,等他說完,又道:“白霜只有這麽一個妹妹。”
燕容意不置可否。
“浮山執法者說是榮耀,可也是負擔……浮山派設立執法者以來,善終的不足十分之二。”忘水捏緊了手裏的劍。
其餘的,身死道消,死無其所。
“不錯。”燕容意終于開了口,深以為然,“我等執法者,斷世間陰陽,就要有以身殉道的覺悟……但是白柳太小了。”
不僅小,還像個大小姐,不論是燕容意,還是白霜,都不願意将她過早地放入滾滾紅塵中。
“還不到她歷練的時候。”燕容意話音未落,剛得了他保證的白霜,去而複返,懷裏捧着一只奄奄一息的仙鶴,慌慌張張地喊,“大師兄,大師兄!”
“怎麽了?”白霜循聲趕來,見妹妹懷裏的多了只鳥,忍不住抱怨,“這些鳥怎麽回事,都愛往你懷裏撞?”
“你當我不在啊?”一直蹲在樹上打盹的扶西叽叽喳喳地抗議,撲騰到他們面前,見了白霜懷裏的仙鶴,大吃一驚,“不得了,這身傷,都和我當初掉進幽冥時差不多了。”
白柳連忙從懷裏掏出丹藥,燕容意也将剛剛得來的丹藥貢獻了出來。
可惜,不是所有開了靈智的鳥都有扶西的幸運。
仙鶴吃了丹藥,回光返照,眼底迸發出神采,掙紮着落在雪地裏,對他們行禮:“多謝各位道友相助,只是我自知時日無多,各位切莫在我身上浪費丹藥。”
白柳臉頰上滾下一滴淚:“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仙鶴搖頭:“我本已快修煉出人形,不料渡劫時,九道天雷之外,天上又蹿下一道天雷,毀去我千年修為,如今吃什麽靈丹妙藥都沒用了。”
白柳霎時陷入了沉默。
修行之人最重因果,靈獸化形的天雷理應九道,若是多了一道,必定是靈獸本身做了什麽惹怒天道之事。
……誰又能和天道講道理呢?
“你是何日渡劫的?”沉默良久的燕容意忽然開口。
仙鶴答:“七日前。”
他面上血色盡褪。
七日前,正是燕容意踏入雷池,獲得機緣的日子。
那道劈中仙鶴的天雷,大概率就是那道試圖偷襲他的閃電。
這是燕容意第一次意識到,對于自己來說并不重要的劇情,很可能伴随着故事線中的炮灰的消亡。
那麽之前呢?
蝴蝶扇動的每一次翅膀,都伴随着無數死亡。
“大師兄?”白柳最先察覺燕容意的異樣,驚呼出聲,“大師兄,你怎麽了?”
白霜循聲望過去,看見他慘白的神色,也驚住了:“大師兄,你哪裏不舒服?”
“大師兄,可是修煉出了叉子?”忘水扶住了燕容意的手臂,關切地問,“我扶你回洞府吧。”
扶西更是直接扇着翅膀,焦急地飛向洞府:“尊者,尊者……尊者!大師兄生病啦!”
燕容意注視着面前三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看見的不再是師弟和師妹,而是冷冰冰的兩個字——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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