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過去的回憶(十一)
燈影搖晃。
淩九深按住了徒弟的後頸,毫不猶豫地吻上了那雙猶如花瓣般柔軟的唇。
心魔裏的燕容意猛地瞪圓了眼睛,眼底閃過濃濃的驚駭與不可置信。
不應該是這樣的。
心魔中的燕容意想,師父……不會這麽溫柔地回應他。
不,準确來說,師父從來不會回應他。
就算淩九深讓他爬上了床,态度也沒有絲毫改變。
燕容意每逢夜晚,都得費盡心思地取悅淩九深,吻那雙從不會回吻他的唇,撫摸那雙永遠沒有他的眼睛。
……連最後的最後,都是他自己坐上去。
淩九深厭棄他。
厭棄他身為徒弟卻生了不論之心,厭棄他借着徒弟的身份,死皮賴臉地游蕩在自己身邊。
燕容意有自知之明,每天清晨都會跪在床邊,在淩九深冷冷的注視下,用芙蓉劍在手臂上割下一道血痕。
那是他對師父産生妄念的懲罰。
可今天的淩九深和以往不一樣。
他的眼神有溫度,話裏有情絲纏繞。
燕容意隐隐有些不安,但師父的懷抱實在是太溫暖了,他沉入了溫熱的溪水,與無數透明的魚群在水裏徜徉,盡情地舒展着身體,直到海裏岩漿迸發,波濤翻湧,魚群四散而逃,熱浪将他掀飛至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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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昏昏沉沉地墜落在師父的臂彎裏,大汗淋漓。
淩九深将燕容意面上的發絲拂開,低頭溫柔地吻着他眼尾的小痣,仿佛嘗到了世間最甘甜的蜜。
“師父……”燕容意伸出手,摟住了淩九深的腰,臉頰眷戀地磨蹭着師父□□的胸膛,“師父?”
“嗯。”淩九深的手順着他的腰線緩緩摩挲,指尖探到腰窩,微微用力,不多時,耳畔立刻傳來了不滿的輕哼。
淩九深的唇角侵染了笑意,将燕容意從床上抱起,走向了洞府內清澈的池水。
他這個徒弟,估計是在浮山上呆傻了,心魔裏盡是和浮山相關的東西。
連洞府內的石頭都和現實中沒有任何分別。
淩九深将燕容意放入池中。
血紅色的衣袍四散開來,三千青絲在水中緩慢地浮動,仿佛一副潑墨山水畫,美得驚心動魄。
淩九深伸手捏住燕容意的下巴:“容意。”
燕容意還沒緩過神,眼神空洞地注視着師父,眼尾殘留着一絲難言的紅暈。
淩九深沉寂了千萬年的心忽然癢起來:“容意,你的妄念是為師?”
燕容意本能地點頭,繼而不知受了什麽刺激,忽地仰起頭,驚叫:“師父——”
“師父!”現實中的燕容意睜開了雙眼,驚恐地坐起身,繼而無力地栽倒在床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倚在床邊的淩九深。
他和師父……
他和師父在心魔裏……
淩九深蹙眉睜開眼,瞳色很淺的瞳孔裏盛着明顯的不滿:“嗯?”
這一聲冷哼驚得燕容意狼狽地從床上滾下來,跪在淩九深腳邊:“師父,弟子知錯了!”
“何錯之有?”剛在心魔中嘗到甜頭的淩九深,語氣悠然,将手向燕容意伸去,想要想在心魔中那樣,摸一摸徒弟眼尾的淚痣。
誰料,手還沒觸碰到燕容意的臉頰,燕容意先戰戰兢兢地跪拜在地上:“師父,心魔……心魔中的事,不可當真啊!”
“不可當真?”淩九深指尖一頓,猛地俯身向他靠近,“容意,為師為何聽不明白你話裏的意思呢?”
燕容意被師父窺探到內心深處最肮髒的念頭,早已吓得魂飛魄散,肝膽俱裂,聞言,額頭貼着地面,顫聲答:“師父……師父忘了吧。”
把心魔中看見的一切忘了。
忘了他不堪的癡念,忘了他不論的愛慕之情,忘了……忘了他。
淩九深終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心魔中的燕容意對自己癡迷,可現實中燕容意連承認心魔的勇氣都沒有。
他冷笑着擡起徒弟的下巴:“若是為師說,忘不掉呢?”
燕容意渾身一震,繼而痛苦地閉上雙眼:“那……那就請師父廢了我的經脈,讓我下山吧。”
他挺直的脊背佝偻了下來,雙手顫抖着撫摸着師父的衣擺,貪婪又卑微地汲取着上面的寒意。
就這樣結束了嗎?
燕容意眼角滑下一行淚,來不及擦幹,眼角忽而落下了一個和夢境中一般無二的溫熱的吻。
他倏地睜開雙眼。
視線所及,是淩九深漆黑的鬓角,幾根柔軟的發絲拂過他的面頰,像三月的春風。
“師……師父……”燕容意不敢閉眼,生怕這是轉瞬即逝的幻境,“是你嗎?”
淩九深将他從地上抱起來,一言不發地掀起他的衣擺。
光潔的皮膚如同纖塵不染的綢緞。
但是淩九深的指尖輕輕地按了下去,像是依照着什麽痕跡,一遍一遍地劃過。
燕容意從茫然,到震驚,最後熱淚盈眶。
“師父……”他崩潰地摟住了淩九深的腰,“別……求您了,別……”
淩九深在他身上劃過的,是他在心魔中親手用芙蓉劍割下的傷痕。
那時,每一道傷口都是絕望,如今……連鮮血都化為了甜蜜。
淩九深攬住燕容意的肩,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不是妄念。”
燕容意耳根通紅,将頭埋在師父的頸窩裏,許久才應了聲:“嗯。”
不過興奮過後,燕容意還是回過了神。
他望着殘破的,倚靠着師父的靈氣才勉強支撐着沒有坍塌的屋子,已經想象到了忘憂谷外的現狀,頭開始隐隐作痛。
“師父……”
“為師已經修改了鬼卞的記憶。”淩九深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随意道,“連他那個不争氣的徒弟,為師都考慮到了。”
燕容意的頭更疼了。
如果他沒有聽錯,淩九深的語氣裏,除了不以為然,還有一絲淡淡的邀功意味。
若不是他們方才表明了心意,燕容意還不敢往這方面想,可如今他和淩九深已經不單單是師徒了,所以他試探着說:“師父想得很周到。”
緊接着,他就在淩九深臉上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笑意。
燕容意:“……”
燕容意糟心地扭開頭:“師父,白霜師弟的事該如何處理?”
就算淩九深修改了鬼卞的記憶,忘憂谷的秘法尚在,他們只要再取一具屍首,就能看見白霜殺害忘憂谷弟子的畫面。
“師父,還有一件事。”燕容意猜測之前淩九深來忘憂谷的事,并沒有太多人知曉,換句話說,忘憂谷中除了鬼卞和幾位長老,普通的弟子壓根不知道天下第一劍修就在自己家門口,還把自家谷主打了個半死。
現下就難說了。
剛剛觸發心魔,不知引起了多大的轟動,加上鬼卞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別說忘憂谷的弟子會發現異樣,怕是全天下的宗門都知道,淩九深在忘憂谷現身了。
相應的,白霜殺害忘憂谷弟子的事肯定也瞞不住了。
“師父,白霜斷然不會入魔。”燕容意扯住了淩九深的衣袖,“您覺得呢?”
淩九深蹙眉望着徒弟擱在自己袖籠邊的手,私以為十指相扣更好,但他知道容意在乎浮山弟子,所以并沒有再做讓他心神激蕩之事:“為今之計,先讓他恢複神智。”
淩九深揮袖散去了支撐着房屋的靈氣,摟着燕容意的腰,躍至院中。
打坐的忘水和殷勤同時睜開雙眼:“師尊!”
繼而愣住。
他們的大師兄被承影尊者摟在懷裏,雖只有一瞬,兩人就已經分開,可姿态是他們之前從未見過的親密。
有什麽東西……徹底變了。
忘水和殷勤的眼神同時灰暗下來。
燕容意尚未發現師弟的異樣,匆匆趕至白霜身邊,問蹲在草地上的扶西:“他一直是這樣?”
“嗯。”扶西唉聲嘆息,“嘴裏翻來倒去就是那麽幾句話。”
——妹妹……
——妹妹,我替你去死……
“執念太深。”淩九深意味深長地掃了忘水和殷勤一眼,走到燕容意身後,自然而然地攬住他的肩,“讓為師瞧瞧。”
燕容意心系師弟的安危,沒察覺到師父的動作太過暧昧,甚至還主動扯了扯淩九深的衣袖:“師父,如果是心魔,您能不能……”
他面頰微紅,想起了自己的心魔,躊躇着不知如何開口。
淩九深卻明白了燕容意的意思,緩緩搖頭:“不行。”
不是他不想進入白霜的心魔,而是燕容意的心魔于他不設防,可白霜不然。
白霜的心魔事關白柳的死,不論是誰進入,事必會遭到他的強烈排斥,到時候淩九深尚能從心魔中抽身,白霜反而會徹底被心魔吞噬,變成一個永遠活在夢境裏的癡兒。
“怎麽會這樣?”燕容意不甘心地喃喃,“難道就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辦法也不是沒有。”淩九深眯起眼睛,狀似無意地看了看從方才開始就神游天外的忘水和殷勤,“我們雖不能進入他的心魔,但是可以營造出另一個幻境,讓他認清現實,自己從心魔中掙脫出來。”
“如何營造出另一個幻境?”燕容意忙不疊地問。
“你們過來。”淩九深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避而不答,反而向忘水和殷勤點了點下巴。
“師父?”燕容意敏銳地察覺出了淩九深的意圖,“我也可以進入幻境……”
“為師在忘憂谷的消息已經走漏了,各派勢必坐不住。”淩九深打斷他的話,“容意,你身為為師的徒弟,難道要丢下為師一人,面對天下人嗎?”
燕容意啞口無言。
他的師父是天下第一劍修,就算來再多的修士又如何呢?
淩九深此言……
簡直是耍賴。
可他的唇角忍不住勾起,捏着劍的手微微搖晃,心情也微妙地好起來。
他笑着點頭:“好,我陪師父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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