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淩那只黑鬃靈犬。”
魏無羨一聽金淩的名字站了起來,立刻又被犬吠逼得蹲了下去。我喊道:“靈犬狂吠,一定是遇上什麽了。”
魏無羨叫苦不疊,又哆嗦着兩條腿勉強站起:“那那那那那那那去看看吧!”
幾人拉拉扯扯磕磕絆絆,循着犬吠聲一路前去,卻在杉樹林裏饒了兩圈。那只黑鬃靈犬的叫聲也忽近忽遠。
魏無羨聽了這好一陣的狗叫,勉強适應了些,好歹說話不結巴了:“這裏有迷陣?”
這迷陣分明是人為所設,方才還說行路嶺傳聞都是捕風捉影,這下卻有些意思了。
那只黑鬃靈犬咆哮了半柱香仍中氣十足,二人辨破迷陣後循聲前去,不多時,杉樹林中,一座座森森石堡的輪廓浮現出來。
石堡均以灰白色石塊砌成,表面爬滿青藤與落葉,每一座都修成了怪異的半圓狀,仿佛數只大碗扣在地面上。
行路嶺裏,竟然真的有這種石堡,看來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但這究竟是不是“吃人堡”,裏面有什麽東西,那就難說了。
金淩那只黑鬃靈犬便在這石堡群的外圍,繞着它奔跑,時而低聲呼嚕,時而大聲狂叫。見藍忘機走近,雖然微露膽怯地退了退,卻沒落荒而逃,而是沖他們叫得更大聲,又望望石堡,前爪在地上刨坑刨得泥土飛起,焦躁難安。魏無羨藏在我的背後,痛苦地道:“它怎麽還不走……它主人呢?主人怎麽不見了?!”
“金淩呢!”我心一緊,四處張望卻發現不了那個人活脫的孩子。
從聽到犬吠聲開始,到現在都沒聽見金淩的任何聲音,連呼救聲也沒有。這條黑鬃靈犬一定是他帶過來的,迷陣也一定是它破的,而一個活人仿佛就這樣消失了。
藍忘機道:“進去看看。”
魏無羨道:“怎麽進?沒門。”
真是沒門。灰白色的石塊密封得嚴嚴實實,未留門窗。那只黑鬃靈犬嗷嗚嗷嗚跳起來,似乎想咬藍忘機的衣角,又不敢,繞過他去咬了魏無羨的衣擺,把他往外拖。
魏無羨魂魄都要出竅了,沖我伸出雙手:“七七……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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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鬃靈犬拖着藍忘機,魏無羨拖着我,一只狗把個人拖着饒了小半圈,繞到石堡之後。這裏竟有一個近人高的洞口。形狀不整,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明顯是剛剛被人以暴力法器炸開的。洞口內黑黝黝的看不清楚,隐隐似乎有紅光。黑鬃靈犬松開嘴,沖裏面一串狂叫,又沖這兩人瘋搖尾巴。
不必多說,一定是金淩強力破開了這座石堡,進去之後卻生出了不測。
避塵自動出鞘半寸,劍刃發出冰冷的淡藍色光暈,照亮了漆黑的前路,藍忘機一彎腰,率先進入。魏無羨被那狗逼得要瘋了,跟着沖進去,險些和他撞成一團。我連忙拉住他的手,不知是責備還是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黑鬃靈犬那模樣分明很想跟進來,也努力朝裏沖,可似乎被某種力量阻擋在外,無論如何也沖不破這道屏障,只得在洞口坐了下來,尾巴搖得越發瘋狂。
魏無羨歡喜得幾乎要給它跪下了,抽回了手,往裏走了幾步,冷藍色的劍光被黑魆魆的四周襯成了冷白色。
行路嶺上樹高林深,很是陰涼,而這座石堡內部卻比它更加森涼。魏無羨輕衣簡裝上陣,袖口和背心飕飕地透着陰風,方才被黑鬃靈犬吓出的一身冷汗都幹了。洞口的光早已如燭火熄滅一般消失,越往裏走,越是寬闊,越是黑暗。
石堡頂成圓形,魏無羨踢了踢腳邊碎石,能聽到輕微的回音。
他終于忍不住,停了下來,右手按在太陽穴上,微蹙眉頭。
我回頭道:“如何?”
魏無羨道:“……好吵。”
石堡內,死寂無聲,靜得仿佛一座墳墓。它本來也像極了一座墳墓。
可在魏無羨耳中,此刻的他們,卻已置身于一片嘈雜之中。
陳情 劍譚
序十二
這嘈雜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
前後左右,頭頂腳下,像是一片竊竊私語的汪洋,悉悉索索,嘻嘻哈哈。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大有小,魏無羨甚至能聽清某些零星的字句,但又轉瞬即逝,讓他捉不住确切的字眼。
實在是太吵了。
魏無羨一手繼續按壓住太陽穴,另一手從乾坤袋裏取出一只堪堪可置于掌心的風邪盤。風邪盤的指針顫顫巍巍繞了兩繞,越繞越快,不多時,竟然開始瘋狂地轉動起來!
上次大梵山上風邪盤指不出方向,已是怪異。可這次它居然自動旋轉起來,一刻也不停留,這情形比指針紋絲不動更加匪夷所思。
魏無羨心中不祥陰影越來越濃,出聲喊道:“金淩!”
三人在石堡裏已走了一陣,并未看見活人蹤影。我喊了幾聲,不見應答。前幾間石室都空蕩蕩的,可走到深處之後,忽然有一間石室中央擺了一口漆黑的棺材。
這口棺材擺在這裏,十分突兀。但棺木通體黑沉,棺形打得十分漂亮,魏無羨看得格外親切喜歡,忍不住拍了拍它,木質堅實,響聲篤篤,贊道:“好棺。”
藍忘機與魏無羨站在它兩側,對望一眼,同時伸手,将棺蓋打開。
棺蓋被打開的那一刻,四周的嘈雜聲忽然成倍高漲,潮水一般淹沒了我的聽覺。
好像他們此前一直被無數雙眼睛偷窺着,這些眼睛的主人在悄悄地監視并讨論他們的一言一行,見到他們要打開棺木,忽然激動起來。魏無羨想了幾十種可能,已經做好了應對腐臭撲鼻、魔爪突伸、毒水狂噴、毒煙四散、怨靈撲面等等的準備,當然,他最希望的是看到金淩。然而,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沒有。
“七七,你怎麽了”我壓□□內波濤起伏的怨氣,對魏無羨搖了搖頭笑笑。
“沒事,找金淩重要”
藍忘機擡眼看去,這竟然是一口空棺。
魏無羨略感意外,又有些失望金淩并未被困在此。
藍忘機又靠近了些,避塵自動出鞘幾寸,冷光瑩瑩,照亮了棺材的底部。他這才發覺,棺材裏并非什麽都沒有。只是裏面的東西比他預期的屍體之類的要小得多,藏在棺肚底部最深處。
棺材裏躺着一把長刀。
此刀無鞘,刀柄似是以黃金鑄成,看上去沉甸甸的甚有分量,刀身修長,刀鋒雪亮,枕在棺底的一層紅布上,映出血一般的顏色,森森一股殺伐之氣。
棺材裏不放屍體,卻放着一把刀。行路嶺上的這片石堡,真是無一處不古怪,步步透露着詭異。
兩人合上棺蓋,繼續往裏走去,還有幾間石室裏也發現了這樣的棺材,看棺木質地,年歲各不相同,而每一口棺材裏,都安置着一把長刀。直到最後一間,依舊沒有金淩蹤影。魏無羨合上棺蓋,心中微微難安。
藍忘機見他蹙眉不語,略一沉吟,将古琴橫置在棺木上,揚手,一串弦音從指間流瀉而出。
他只彈奏了短短一段,右手便撤離了琴身上方,凝神望着仍在顫動的琴弦。
忽然,琴弦一震,自發彈出了一個音。
魏無羨道:“《問靈》?”
《問靈》是姑蘇藍氏先人所作的一支名曲。它與《招魂》不同,多作用于不明亡者身份、且沒有任何媒介的情況。彈者以琴音奏問,對亡者發出疑問,而亡者的回音則會被《問靈》轉化為音律,反應在弦上。
琴弦自發而動,說明這石堡裏的亡魂,已經被藍忘機請來了一位。接下來,雙方就該以琴語一問一答了。
琴語是姑蘇藍氏的獨門秘技,魏無羨雖然涉獵頗廣,終有不能及處,解不了琴語。他輕聲道:“含光君,幫我問問它,這裏是什麽地方,幹什麽用的,誰建造的。”
藍忘機精通問靈琴語,無需思索,信手便是清洌洌的兩三聲。片刻之後,琴弦又自動彈了兩下。魏無羨忙問:“它說什麽?”
藍忘機:“不知。”
魏無羨:“啊?”
藍忘機慢條斯理道:“它說,‘不知’。”
“……”魏無羨看着他,忽然想起了許多年前某一段與“随便”相關的對話,摸摸鼻子,老大沒意思,心想:“藍湛太出息了,都學會噎我了。”
“豬腦袋!”我敲了敲他說額頭,魏無羨都要依一臉笑意的貼在我身上了。
一問不成,藍忘機又彈了一句。琴弦再應,還是剛才那铿铿的兩個音。魏無羨聽出這次的回答又是“不知”,問:“你又問它什麽了?”
藍忘機道:“因何而死。”
我道:“若是無意中被人暗害,确實有可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你不如問它,知不知道誰人殺它。”
藍忘機揚手撥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