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湖最近風起雲湧,掀起一波波不平靜風浪,各路門派抄起最愛的兵器,領着衆弟子,齊齊出發至牙山,為的是那四年一次的--武林大會。
陌石城有個華弧镖局最近可謂門庭若市,來者除了來走明镖的,也有來尋暗镖的。
馮李景剛送走青城派的探路弟子,剛坐下,屁股還沒把椅子給捂熱,就得哼哧哼哧起來迎接無骨堂的小師弟。
“我乃無骨堂弟子。”一人道。
來者着一身土黃黑邊的長袍,下衣擺出繡着抽象的“無骨”二字,其所拿的佩劍的黑金劍鞘上,刻着兩條盤曲相纏的眼鏡蛇,栩栩如生,似要破面而出。
确是無骨堂弟子的裝扮。
小當家馮李景只快速打量了一番,側身讓道,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本長得清秀好看的臉笑起來卻狗腿得很:“外邊冷,少俠這邊請。”
無骨堂弟子點點頭,跟着馮李景進了客廳,入座,小丫鬟規矩的立馬上前奉了一杯清香熱茶。
馮李景問:“咱镖局分有大镖和小镖,價錢不等,客人是……”
無骨堂弟子用食指輕敲木桌,意味深長的道:“我想走暗镖。”
“哦?那客人欲知何事?”
無骨堂弟子勾嘴一笑,語氣有些挑釁:“都說華弧镖局的暗镖是無事不知無事不曉,可當真?”
“自然是真。”馮李景端起熱茶吹了吹浮葉,頗悠閑了些,“不然這買賣可怎麽敢做。”
“如此甚好,我正好有一事欲知。”
“客人不妨直說。”
無骨堂弟子正了正身子,眼睛賊賊的先向四周環視一圈,還擔心哪個不知好歹的來聽牆角,他壓低了聲音問:“此次武林大會誰會是武林盟主?”
馮李景放下茶杯,無奈道:“武林盟主靠較量出來的,可是我說誰是誰就是的麽?”
無骨堂弟子輕咳兩聲來掩飾尴尬,搓了搓鼻下又問:“風火堂此次是否會參加?”
馮李景不置可否:“會。”
無骨堂弟子一驚,手中的茶杯顫出了茶水,裆部一熱,灑在了衣服上留下一片水漬。
那弟子胡亂一擦,不覺燙手的站起來,聲音急切:“傳聞竟是真的。風火堂不問江湖事多年,怎的這次就出來了?”
這風火堂向來極少參與江湖事,可謂兩耳不聞窗外事,兩腿不出自家門。
哪家門派被滅門,哪家門派又重振獨居一方,或哪裏來了無名高手無故挑戰天下勇士,你若在現場看到風火堂弟子,那他一定是路過來買菜的。
話說有這麽一次,兩大門派矛盾不斷,先客氣的理論一番,再不客氣的對罵一番,最後雙方大打出手,都打到風火堂自家門口了,門前的石獅子頭都被打缺了一半,門內跟空宅一般安靜無比,連和事佬都懶得做。
可人家地位擺在那,那倆門派打碎了人家石像,當場愣了半響,立馬停手,雙方依偎着戰戰兢兢的敲響風火堂的大門,不出一會兒便有人來開門,那弟子瞄了眼缺了半顆腦袋的石獅子,道一句:“三十兩。”,那倆派如得大赦,高興得喲,立馬掏荷包,一人十五兩平分着給了。之後相安無事,風火堂居然間接熄了他們的火。
這風火堂是江湖四大門派之首,且堂中弟子皆為高手,說是五年招一次弟子,但其實最後留下的人不出五個,甚至沒有。
因為某層關系,連武林盟主都對風火堂堂主于瀾清敬上三分。
馮李景抿嘴一笑:“客人不必大驚小怪,坐下慢慢說。”
無骨堂弟子讪讪坐下,侍從拿來幹淨抹布替他擦淨身上殘留的茶葉。
馮李景又喝了一口清茶,開口道:“風火堂是為了那稀世的火麒麟,據我所知,此次武林大會最終獎賞是一把柳劍,一本劍書,一味火麒麟。”
“為何取那火麒麟?”
“那當然是……”馮李景輕咳一聲,笑得客氣,“客人是不是應交銀子了?”
無骨堂弟子蹙眉,反問:“不是說每天可問三個問題的嗎?”
“是每天可問三個問題。”馮李景伸手示意侍從拿來記賬本,繼續道:“可也只是每天三問而非每人三問,今兒客人來晚了,前兩個問題已被青城派弟子所問。”
待侍從拿來賬本後,馮李景熟稔地翻開,一邊嘟囔些詞句一邊速速的寫着。寫完下巴往無骨堂弟子那一努,侍從別拿着賬本過去給那弟子瞧。
馮李景長得秀氣,說話不急不慢,倒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他始終帶着客氣的笑,道:“客人可帶夠了銀子?”
笑得這麽客氣不給還真不行了。
無骨堂弟子看了眼賬本,那句“看在問的問題太蠢打個九折”是什麽意思?問題是打了九折怎麽還這麽貴!
那弟子在心裏多罵了幾次敲詐之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鼓鼓的錢袋全交到侍從手上。
他站起身,拍拍坐皺了的袍子,臭着臉拱手告辭。
馮李景看他走了,掂了掂銀子的重量,滿意一笑。
還好是最後一個問題,不然還不知道怎麽回答無骨堂弟子的問題,風火堂向來謹慎,所以華弧镖局一直未能真正在他們內部安插內線。大當家說了,關于風火堂的問題能蒙混過關就絕不能讓人帶着錢走!
這武林大會要是年年開多好,镖局鐵定富得流油。
黃昏已至,遠遠的露了個圓頂的太陽越發失了光芒,天色夾灰夾黃,斜陽照進屋裏倒添了些暖意,卻依舊寒氣逼人,屋內的那一盆碳燒得滋滋響,馮李景呼出一口白氣,負手站在門口。
大當家還好嗎?馮李景想。
大當家表示一點也不好,因為此刻他正扮着小商販,縮在龍門客棧對面的斷牆腳處,喝着新鮮的從西邊來的冷風。
華淇搓了搓凍僵的手,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對面的龍門客棧。
這位置便于觀察龍門客棧裏來往的客人,還能聽到些閑言,雖然這些閑言裏多半是摻了假的,但千假出一真的情況多半也會有。
其實這苦差事本不是他來做,可做這事的暗士突然告假,原因是家中妻子欲臨産,得回去陪着,華淇也不忍心讓他的內人生産時只一個人在屋內對着接生婆喊死喊活,屋外卻無丈夫打氣,只好準假。
最近武林大會将至,需要的消息衆多,其他暗士都有事忙,所以這一準,倒是給自己挖了個坑來蹦噠。
華淇臉上用作易容的面皮都給凍硬了,說不了話,只能裝啞巴。
多新鮮啊,你見過有誰擺攤不吆呼的麽?嘿,巧了,華淇就是一個。
華淇想着下次要讓許不凡研制出凍不僵的面皮來,說不了話多耽誤事!
剛在心裏抱怨了兩句,頭就被人猛的一拍,險些栽進他面前的水果裏。
華淇猛然擡起頭,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這條街的街霸,名叫麻子。人如其名,這厮面色枯黃消瘦,麻子布臉,留着羊胡須,身子柴瘦,卻仗着自己有身三流功夫就四處橫行的一個地痞流氓。
麻子拿起一個蘋果,一口咬下一大塊,白汁都濺在了胡須上。
他點了點頭,朝身後的跟班說:“這果甜齁老子了,把這筐果給老子搬走,老子要一個個砸爛!”
蘋果甜也有錯?不是,你當你懷孕啊要吃酸的!再說華淇攏共就這麽一筐果,砸了他還怎麽裝小商販?
華淇剛想開口制止,可無奈這面皮凍得太僵,壓根說不了話,只好看着他們把那一筐果給搬走。
麻子又咬了一口蘋果,齁得嗆了一下,眼神無意間瞟到了華淇的臉,直接吓噎了,狂咳了一陣,漲紅了臉指着華淇的臉,一臉嫌惡:“簡直奇醜!”
華淇嘴角微抽,雖然許不凡給他做的這張臉是很醜,但面前這麻子的相貌其實也半斤八兩吧?
麻子盯着華淇的臉一陣,突然噴笑出來:“我說這果這麽甜,你這生意怎的就如此冷清,原來是你這厮長得忒醜!”
你也知道蘋果甜會有人來買是嗎!
華淇心裏很別扭。
麻子看華淇表情僵硬,就只有倆眼珠子轉啊轉的,于是他冷哼:“不服是不是?”
華淇這麽淡定顯得他麻子多不講理似的……對,他麻子的确不講理,但就是忍不了有人不服他!
麻子揪着華淇的頭發一把把華懵甩到牆上,華淇肩膀一疼,悶哼出聲。他勾勾手,他的跟班全靠過來,麻子壞笑道:“這臭小子不服咱們,咱們揍他服為止!”
跟班們叫好,摩拳擦掌地緩緩走近華淇,華淇靠牆握緊拳頭,如若這些乞丐真動手,他便讓他們橫屍在此!
“何人如此嚣張,竟敢公然打人。”
說話之人面容似女子之美又似男子之俊,一身黑衣上繡着發亮的銀線,負着手,說得铿锵有力。
此人正是許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