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離武林大會開始不到七天,牙山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走在街上都難免與人擦身。

于瀾清自三日前從窗前一躍而下後,終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滿身酒氣,晃着身子回來了。

那酒氣卻又不似平常醉酒之人那難聞的氣味,帶着清冷的梅香,又混着甘甜的果香,入鼻即散,況且于瀾清面色如常,若不是帶着淡淡的酒氣,腳下虛浮,根本看不出那是醉酒之人。

華淇這幾天一直窩在房裏養傷,心想現在和于瀾清不熟,總詢問于瀾清的下落也不好,于是自從三日前問過李忡睿一次後,便再也沒問。

李忡睿知道于瀾清愛酒,絕對得喝個夠才會回來,就讓華淇繼續睡在這屋。

因為多年的習慣,華淇睡覺的時候很謹慎,雖說于瀾清只喝了個六分醉,回來時亦輕手輕腳,但華淇還是醒了。

他仍閉着眼睛,側着身朝裏睡着,保持呼吸的穩定。

他感覺到那人的走近,清冷甘甜的梅果香愈濃,近來才聞見原來還有一絲芬芳花味,夾在從外面進來時殘留的寒意裏,慢慢滲進華淇□□在被外的皮膚。

他感覺那人停下立在床邊,躬下身來觀察華淇,一縷有些涼意的發絲垂了下來,微不可聞的滑過華淇的臉頰。

那人輕輕的嘆了一聲,把華淇放在外面的手塞進被子裏,随後又蹑手蹑腳的走出了門。

黑暗中華淇睜開了眼,仔細聽着。

于瀾清進了隔壁李忡睿的房間。

再過了一會兒,華淇聽到李忡睿被趕了出來,于瀾清則霸道的占了李忡睿的床。

李忡睿:“……”

隔日一早華淇醒來……說實話是被逼醒的。

于瀾清坐在他的屋裏,嘴裏輕哼着不成調的調子,這音量一般人若在睡夢中是不會聽到的,可華淇是一般人嗎?

他只不過是一個裝作會點三腳貓功夫的一流高手罷了!

這調尼瑪能聽?!高音的時候上不去似豬叫,低音的時候下不來像卡痰,轉音轉得既生硬又撓耳!

他媽的有嗓子沒調子,真是俗話說得好,上天關了你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反正,絕不會窗和門一起給你開咯!

華淇哼了兩聲,眼睛只睜了個縫。

于瀾清一看華淇醒了,趕緊停了他那催命連環調,正正經經地道:“醒了?醒了就過來吃早餐吧。”

華淇躺床上眨了兩下眼睛,慢慢下了床,單腳跳到餐桌旁坐下,眼睛還沒睜完,只留了條縫,感覺像在神游。

于瀾清斜眼看他,道:“先洗漱。”

華淇又乖乖的慢慢起來跳去洗漱,洗了把臉就清醒很多了。

“吃吧。”于瀾清舀了碗粥推到華淇面前。

華淇怨恨的瞪了他一眼,道:“我可憐的手喲……”

于瀾清哼了一聲,道:“你難不成還想我喂你?”

華淇站着比他矮半個頭,坐下卻比他矮了大半個頭,看來是腿比較長。

于瀾清沒什麽表情,從這個角度看,他的側臉呈現冷硬的線條,直鼻薄唇,眼睛低斜的看着華淇,端的一副高高在上,冷酷少言的好姿态。差點弄得華淇都覺得前面那個哼着難聽的調調的人不是他了。

華淇心想這人真能裝。

他撇撇嘴,自行低下頭咬住碗邊,“呲溜呲溜”的吸着粥,喝到吸不上粥的時候,就叼着碗微微往下壓,讓粥滑進嘴裏。

其行為醜得都辣着于瀾清眼睛了。

于瀾清把碗搶過來,又重新把碗填滿粥,舀了一勺粥後,就把配菜夾到勺子裏,遞到華淇嘴邊。

“難道之前幾天李忡睿都喂着你吃飯的嗎?”

于瀾清看華淇乖乖吃下,心中莫名有些小興奮,就好比挑食的貓主動咬住你手裏的東西時的心裏感受,嘴角不禁陷了下去,很淺,連他自己都沒感覺。

況且他十分享受華淇對他的依賴感,從小都是別人來伺候他,現在他照顧別人莫名有些小激動,在心默默把華淇當寵物來養了。

“沒。”華淇搖搖頭,吞下粥後道:“他就看着我呲溜呲溜的吸。不過他還真會辦事,就給我準備面條啊,粥啊,小糕點啊這些方便吃的東西。”

于瀾清:“……”

“說到李忡睿,怎麽沒看見他?”

“他聽說有個有名的鑄劍師來牙山了,就去拜訪那個鑄劍師了。”于瀾清道,“他比較愛兵器。”

華淇呵呵一笑,道:“你比較愛酒。”

于瀾清舀了一勺粥,往自己嘴裏送,冷冷的“嗯”了一聲。

華淇看他給自己喂了一口,趕忙道:“這是我用的!”

“我沒有潔癖。況且不能只喂你一個人吧,我也是要吃飯的。”

“……我不吃別人的口水。”

于瀾清眉毛一挑,把碗重重放到華淇面前,道:“自己吸。”

華淇:“……”

吃完早餐後于瀾清又給華淇喂了藥湯,換了藥膏,還順便幫換了衣服。

不過每次都在行動前加一句“你以為我會幫你嗎”,不到一會兒便屁颠屁颠的過去幫華淇,感覺還挺開心的。

華淇看他這種樣子覺得慎得慌,有種自己不是人的感覺,嗯,字面意思。

換好衣服後華淇要于瀾清把他的玉簫給他別腰帶上。

這玉簫整體乳白,觸手一片溫和,且從頭至尾都嵌着镂空的雕花白銀,有孔有嘴,就是吹不了。

上次華淇昏迷的時候于瀾清吹了吹,發現不響還嘲諷了一下華淇拿着個假蕭裝高雅。

于是他嘴一順就講了出來:“這玉簫是好看,可惜不響只能拿來當裝飾品。”

華淇一愣,問:“你吹過了?”

就你這調調你居然有自信去吹?嗯??

于瀾清眼珠子往旁邊飄了一下,扯謊:“李忡睿吹的。”

“……”

正在賞劍的李忡睿打了個噴嚏。

這客棧很大,在門面處只以為是個只有兩層樓小門面,相比其他四五層樓的客棧就顯小了很多。可掀開大廳那的隔簾,就會發現後面有個回廊,以中間這條為主,往兩邊叉開,通往圍了四周的兩層住房,正對着的住房背靠着山,左右兩邊的則可以看到街道。

因為房間很多,一般是先拿門牌號,然後遞給守在隔簾那的店小二,讓他們帶着往房間走。

于瀾清他們選了左邊二樓較裏面的房間,華淇窩房間久了,嘴也有些饞了,聽說牙山的特産很好吃,于是鬧着于瀾清讓他帶他出去。

于瀾清上下打量着他,道:“你就一只腳能蹦噠,也要出去?”

“要!”

“累了我可不會背你。”

“可以!”

“你買東西的錢我也不會出。”

“……”

華淇嗚嗚着,卯足了勁撒嬌,手擡不起來,只能用頭蹭着于瀾清,道:“大哥!小弟我活這麽大,就沒訛過像你這麽個大人物,平常都是訛些小錢買吃的,連顆糖都沒舔過!我苦啊大哥!可憐可憐我吧大哥!”

末了直接靠在于瀾清身上,嚎起來。

于瀾清被他吵得煩,況且華淇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紅一下眼睛就讓人有些不忍心,再加上自己心裏那種要照顧寵物責任感作祟,只得揣着銀子帶華淇出去。

牙山這邊比較暖和,天難得的在冬天還能見着藍,高高的飄着朵孤雲,陽光曬得人渾身暖和,正好适合出游。

武林大會将近,各大派也已經來齊了,于瀾清帶華淇出去,難免不碰到些熟人。

說熟也不熟,像于瀾清這種不管江湖事的,熟也只相當于認識對方罷了。

雙方客套的聊兩句,華淇在一旁也沾了點光,雖說渾身是傷,但總歸是站在風火堂堂主的旁邊,那些人各個自以為的擡高了華淇的地位,借花獻佛的給華淇塞些五花八門靈丹妙藥。

這些藥可都是上等的好藥,可華淇拿不了,于瀾清又不願幫他拿,自己也舍不得這些藥,就叫于瀾清把這些統統塞衣服裏,胸前鼓了出來,看起來像是長了胸一般。

一路走下來,華淇現在才知于瀾清的真正屬性,整個一敗絮其中的貨,在外人面前裝得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臉冷得結霜,即使這陽光明媚,暖意融融也化不開。

在客棧華淇與他說話,他不僅回得積極,有時還調侃兩句。在外頭就板着臉,必要時只微微颔首,大部分時間都是華淇在自言自語。

想來華淇也只與他認識不到半個月,于瀾清已經逐漸暴露本性了,只不過現在卻還端着點他那風火堂堂主的身份。

若是單獨在李忡睿面前,鐵定是撒了歡的……作。

這麽想着,華淇忍不住歪頭觀察于瀾清,只見對方緊緊抿着薄唇,目不斜視的望着前方,眉頭微微蹙起,好一副禁欲的樣子,真是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于瀾清察覺華淇一直望着自己,多少有點不自在,冷聲問:“怎麽?”

“沒。”華淇笑得有些壞,“只是覺得堂主這名字取得不太對。”

“為何?”

“你看啊,' 內含玉潤,外表瀾清 ',瀾清表澄清如水之意,堂主容貌倒是符合了,可惜只是如表不如裏。”

于瀾清聽他這樣嘲諷自己,也不生氣,呵了一聲,也回他:“你不也是嗎?'君子如玉,雙玉為钰',辰也有清雅之意,好一個清雅君子。若說'瀾清'于我只如表不如裏,可你卻是萬萬不沾邊的。”

“哈哈……誰叫我爹娘是在我出生前就定了名字呢,我也沒辦法。”

“應該慶幸他們死了,看不到我這副鬼樣子。” 華淇突然收起了笑容,面上沒什麽表情,但說出的話卻帶上了股自嘲的味。

于瀾清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個兒的寵物傷心了,做主人應該适當安慰安慰。

于是他指了指不遠處買糖葫蘆的小販,道:“要吃糖嗎?”

“嗯?”華淇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愣了一下。

“你不是從沒舔過糖嗎?今天讓你舔一下。”

“……那還真是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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