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1)

陸歸晚快速跳下臺階,風風火火, 大衣下擺卷起一道風。

“你的周期上次剛來過, 我又睡得熟, 擱誰身上都以為自己在做夢。”他打開車門坐進去,打開手機通話免提鍵, 油門踩到底, 車子如離弦的箭, “差不多二十分鐘到醫院。”

陸歸晚快速越過一條彎, 夜間兩點的風獵獵作響, 路上鮮少再有行人。

一路都沒挂電話,穆清餘唔唔應了幾聲,等他來,這時候他後知後覺, 擅長抓住細節:“剛才電話裏,你說又夢到我?”

“什麽?”

穆清餘肯定:“你說了一個又,意思就是,你經常夢到我。”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陸歸晚否定,“我夢到你能做什麽,我也有一個問題, 你這次周期又來, 信息素紊亂,是不是因為。”

“因為什麽?”穆清餘的注意力被移走。

陸歸晚正色道:“你是不是回去看了片。”

沉默,一言難盡的沉默,那邊的電話立即被挂斷了。

過了一會, 穆清餘發來消息:“沒有。”

“好吧,其實我跟你說實話。”消息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

“實話就是,看了一會,就幾分鐘。”

“必須保密。”他警告。

陸歸晚笑了,等紅燈的機會他抽空回複:“就幾分鐘?”

穆清餘的電話立即打過來,陸歸晚晾着他,晾到快斷時才接過來,那邊聲音氣急敗壞,:“誰他媽說就幾分鐘的,有前戲,靠,我說什麽呢,反正你不懂就閉嘴,你個性0冷淡!”

“前幾天誇我超強哦。”陸歸晚不要臉,“今天說我冷淡,一套一套的。”

“閉,閉嘴。”穆清餘耀武揚威地炸起毛。

到醫院後醫生先讓他們做一個常規的匹配度檢查,數值很快出來,醫生拿着報告在那寫寫停停,因為穆清餘緊張的緣故,他覺得房間裏的氣氛格外沉悶。

就唯恐下一秒,醫生會說出“你們以後盡量別見面”、“教室裏面分開坐”這種話。

醫生臉色凝重,讓他先出去輸液,有話要單獨跟陸歸晚說。

陸歸晚坐下,醫生擡眼鏡,說:“男朋友纏人也不是一件好事啊,甜蜜的負擔不是麽。”

陸歸晚否認:“我們是同學。”

“你們不是情侶?”醫生驚訝,立即低頭查找病例資料,翻出穆清餘以前的就診記錄,“半個月前你們做過匹配度測試,那時候的結果是0%。”

“現在,你看報告。”醫生把薄薄一頁紙推到陸歸晚面前,“0.03%。”

陸歸晚訝異地拿過報告。

醫生解釋:“你可能會以為只是一個微小的0.03,四舍五入接近沒有是不是,其實不是的,從0到0.03,是從無到有,出現這種變化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陸歸晚把紙放下:“所以他的信息素紊亂也跟這個數值增長有關系?”

“是這樣的。”醫生點頭。

陸歸晚不解:“為什麽會有變化。”

醫生道:“簡單來說,患者覺得你很有安全感,但是這種安全感并不是跟慕強有關,它是基于純粹的情感需要才會産生,患者很喜歡你。”

陸歸晚理清頭緒:“所以說,他依賴我?”

醫生點頭:“可以這麽理解,因為依賴和信任,所以他的信息素會下意識和你融合。我再打一個比方,資料上患者的信息素顯示是水蜜桃,而你喜歡橘子味,當患者知道你的喜好後,信息素會逐漸向這個味道變化。當然這是一個比較誇張的說法,只是原理類似。”

陸歸晚覺得這事匪夷所思:“我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其實他并不依賴我。”

“我覺得剛才他就很依賴你。”醫生有眼睛,自己會看,不過他還是留有一點餘地,“信息素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各種可能都會出現,患者對你應該是一種潛意識裏的依賴,沒有辦法通過藥物改變。現在主要目的是治療他的紊亂症,紊亂這是小事,不用太擔心。”

“記得定期做檢查。”醫生在診斷書上落筆,簽上姓名,“信息素融合很少見,不确定是否有嚴重的副作用,一定要及時來檢查。”

陸歸晚點頭,他拿着診斷報告走出房間,過一會又原路折返,認真詢問:“醫生,我還有一個問題不明白,所以我跟他因為0%的匹配度而産生的排斥反應,現在是否還存在?”

醫生想了想:“相斥是因為你們的信息素匹配度過低,只要一直過低,就會一直存在。”

陸歸晚點頭明白了,他出去後給穆清餘買了一點糖,在輸液室找到他,後者縮在大衣裏一言不發。深夜三點的市中心醫院依舊人滿為患,但像穆清餘這樣獨自前來的寥寥無幾,他摻在其中顯得醒目而又凄慘。

陸歸晚把糖遞給他,在旁邊坐下,先說紊亂的事,“信息素紊亂不是大事,你吃幾個月藥就好。”

“行,今天謝謝你了。”穆清餘松了一口氣,快速道謝,激動地發誓,“以後你有困難找我,半夜三點我都爬來找你,随叫随到。”

“光說沒用,穆清餘。”陸歸晚突然喊他名字,“你知道嗎,我喜歡香草味的信息素。”

“什麽?”穆清餘疑惑,“你是說,讓我幫你找對象,找個香草味的omega?”

陸歸晚改口:“騙你的,我比較喜歡水蜜桃。”

“呦。”穆清餘眉飛色舞地吹口哨,“可惜水蜜桃不喜歡你。”

陸歸晚沒好氣:“挂你的水吧,少說話。”

輸了一會液,穆清餘有點渴了,陸歸晚下去給他買了一瓶水,擰開蓋子遞給他,穆清餘沒什麽力氣,懶得動,擡了擡下巴,示意陸歸晚給他灌點水。

陸歸晚把水瓶送到他嘴邊,穆清餘咬住瓶口,

在喂水的慢動作裏,陸歸晚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冷靜地慢慢擡高水瓶,穆清餘小幅度擡起下巴,随着他喂水的動作上下吞咽,喉結滾動。

這是一個alpha。

陸歸晚垂眸看他,穆清餘擡頭和他對視,在視線相撞的一瞬間周圍的喧嚣悉數煙消雲散。陸歸晚胸腔的心跳聲響如擂鼓,眼前的畫面被他看出潮濕的味道,他無法控制心底的心猿意馬,加大了掌心的力道,直到一陣拍打讓他回神。

“夠夠夠了。”穆清餘的嘴裏被迫灌滿水,腮幫子鼓鼓像只胖倉鼠,他仰頭不讓水從嘴角溢下,含糊不清,“真的咽不下了,那個零食,塑料袋,給我,快給我,我死了。”

陸歸晚把袋子遞給他,穆清餘立即彎腰咳嗽。陸歸晚輕拍他的後背,後者因為難受戰栗不已,薄薄一層肌肉覆蓋他的軀體,陸歸晚發現穆清餘有一對十分漂亮的蝴蝶骨。

他對穆清餘沒有友情之上的情感,他可以肯定,即使在看到他難受幹嘔的時候,也沒有應該有的心疼情緒。但不可否認他的軀體在此刻給予他極大的吸引力,他吞咽口水,無法控制的心理反應源源不斷地在心底騰起。

但是,現在如果把任何人換成穆清餘,在這具漂亮身體的視覺沖擊下,他應該也會有同樣的反應,陸歸晚這樣給自己解釋,他很快釋然。

一番折騰下來,穆清餘病恹恹地仰躺輸液,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餘下大半時間,陸歸晚才給穆清餘解釋信息素紊亂的真正原因,穆清餘聽得雲裏霧裏不知所以然:“胡說。”

陸歸晚攤手:“反正就是這些。”

“我真不依賴你。”穆清餘一筆筆地解釋,“半夜兩點鐘找你是因為必須要做測試,上次周期來了打電話給你是因為你正好也在酒吧裏,宴會的時候一起去買衣服是因為你來接我去你家,至于你為什麽來接我是因為……”

穆清餘的聲音漸漸小下去,他撓頭:“是因為……”

他很快不敢置信,震驚自己的發現,無話反駁:“我發現好像是有那麽一點,不過就一點點地依賴你,這話怎麽這麽肉麻啊,兩個A,說什麽依賴不依賴,陸歸晚你說是不是。”

陸歸晚把糖塞進他嘴裏:“閉嘴吧。”

輸完液,又去補了一針試劑,再吃藥,這次紊亂帶來的反應終于下去了不少。

周一,穆清餘上學時步伐沉沉,頭昏腦漲地踏進教室。

今天是數學老師管早自習,老人家手背身後站着盯梢,穆清餘吃過他的厲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立即蹲在後門不敢輕舉妄動。

老爺子沒有察覺,依舊虎視眈眈盯着教室。

穆清餘屏住呼吸龜速移動,勝利就在前方時數學老師突然轉身。變故讓穆清餘精神緊繃,猝不及防,膝蓋一彎朝前跌去。

那是他人生中值得靜止的高光三秒,大概能和“我的信息素居然是水蜜桃味的”并駕齊驅,他兩腿跪地,下巴正正好枕在陸歸晚的大腿上。

陸歸晚睡得正熟,不适讓他皺眉醒來。

低頭對視一眼,在長久的沉默和無語後,他出手拎住穆清餘後脖,帶着濃重的起床氣:“起來。”

穆清餘把頭埋下去,重重一靠,再把露在桌椅外的鞋子藏進來,語氣郁悶:“老師在,現在是不是在朝我們這裏看,借我躲一會,我不想被他念,煩死了。”

陸歸晚:“唔。”

疼,這傻逼,往哪靠呢。

“我以為你全身都是硬的。”穆清餘捏他大腿上的肉,“沒想到還有塊地方是軟的。”

陸歸晚低頭看這個傻逼:“心髒是軟的,臉也是軟的。”

穆清餘眼皮低垂往下看,意有所指:“嗯,你這裏也是軟的。”

“你還是去死吧。”陸歸晚出手迅捷,死按住穆清餘的腦袋往下用力,穆清餘奮力反抗,反抗中抱緊他的大腿耍無賴,晃晃alpha特有的尖牙,警告,“我咬你了啊!”

陸歸晚無所畏懼:“你有本事咬,過敏別找我。”

朗朗讀書聲蓋過他們的争吵,老爺子狐疑地看了這邊一眼,有個老師在外面找他,他開門出去。

“沒看你了,回去。”穆清餘終于被踢走。

他身上套一件松松垮垮的校服,龐大的袖口擦過陸歸晚桌上那只黑杯子,堪堪就要把它掃落在地上,陸歸晚眼疾手快接住,這才注意到這只歷史遺留物。

忘記扔了。

他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起身往垃圾桶走,穆清餘趕緊拉住他:“先給我看看你前任的照片呗,到時候再扔也不急,我記得上面有照片。”

陸歸晚沒動,穆清餘從他手裏接過杯子,拿出今早剛泡好的蜂蜜熱茶往裏倒,在靜默片刻後杯身終于慢慢顯示彩色圖案。

穆清餘大驚:“靠,這狗東西長得跟我是真像。”

杯子上的omega帶着嚴嚴實實的口罩,僅有半邊臉暴露在空氣中,猶抱琵琶半遮面,從露出的眉眼來看他們的相似度極其之高,令人咋舌。

穆清餘問人借了一面鏡子,邊對比邊啧啧驚嘆,因為太過震驚,他又翻出量尺和計算機,對着照片和鏡子中的自己量量算算,口中念念有詞。

陸歸晚奇怪地看着他。

最後穆清餘停筆:“1.87657、1.86759,3.98543、3.99237,2.7897、2.7899。”

陸歸晚問:“你算出什麽了?”

“數據表明我們是真的很像,比例幾乎差不多。”穆清餘把杯子放回去,“扔了吧,我好奇完了。”

陸歸晚接過杯子,手指摩挲上面那張彩色圖案,他的心裏又凹陷下去一大片,手下意識往胸前探,沒摸到那條熟悉的項鏈。

“算了。”他把杯子扔進抽屜,“先放着,下次見面再還給他。”

穆清餘慫恿道:“你送過她什麽,也全還回來,我帶着計算機陪你去。”

陸歸晚看了他一眼:“再說吧。”

穆清餘終止讨債這一個話題,嘆氣:“唉陸歸晚,我死了,怎麽這麽像。”

陸歸晚:“死不了。”

穆清餘推推他:“我要炸了。”

陸歸晚頭也不擡:“炸不了。”

“真的,陸歸晚你看看我。”他開始自己的表演,“看,boom,我炸了。”

他在心裏把自己炸成了一朵煙花。

陸歸晚被他煩得難得翻開書:“省省力氣吧。”

“看來書都比我有趣。”穆清餘無法無天地霸占他的大半張桌子,趴下。

陸歸晚忍了一會,重新拿出杯子,指着那點淚痣的地方:“這裏不一樣,你沒有。”

“不是吧。”穆清餘笑了,“該說你單純還是什麽,陸歸晚,淚痣誰都能點,說不定她就是覺得嘿真他娘的好看呦我一定要給哥哥看看我有多漂亮,然後就拿筆點上去了,omega都臭美嘛。”

陸歸晚一怔:“你說什麽?”

穆清餘手撐下巴,賤兮兮道:“我笑你太單純。”

“淚痣誰都能點上去。”陸歸晚低頭重複這一句話,他突然擡頭,質問穆清餘,“你笑什麽,笑我太單純?”

“哈?”穆清餘直起身,尴尬,“我不笑難道還哭給你看嗎?”

陸歸晚死死盯緊他:“你是不是在跟我……暗示什麽?”

穆清餘沒反應過來。

陸歸晚擡了擡下巴,說:“我懂了。”

穆清餘覺得陸歸晚一定是又發病了。

早自習後半程,陸歸晚出教室後一直沒有回來,穆清餘想不明白他到底在發什麽瘋,但出門像模像樣地找了他一次。

沒想到真被他找到了。

陸歸晚有抽煙的毛病,一直沒改,但當着穆清餘的面抽煙統共也只有兩次,穆清餘皺眉,用手扇開面前的煙團走過去,循着他的視線往下看,看到一群打籃球的alpha。

“我不太喜歡打籃球。”穆清餘開口。

陸歸晚順口問:“為什麽?”

“讨厭肢體接觸。”穆清餘說完察覺到陸歸晚狐疑的視線,又補充,“他們身上那股運動完後的汗味,臭。”

他說完可能也覺得自己特別矯情,讪讪摸鼻子,走了,忘記想給陸歸晚心理疏導這回事。不過也沒差,他根本疏不出什麽來。

穆清餘離開沒多久,那東東拉着謝黎也找過來,陸歸晚叫住他:“幫我查一件事,先查,我想想,就先查穆清餘以前在一中的表現。”

那東東雖然奇怪但沒多想:“包在我身上。”

謝黎欲言又止:“為什麽要查他,是因為你……”

“我有一個奇怪的猜想。”一煙燃盡,陸歸晚将煙蒂高抛扔進垃圾桶,回頭緊鎖着眉,“希望是我猜錯了,不然我可能真的……”

如果是真的,他不确定自己在沖動下會幹出什麽事。

所以最好不是真的,不要讓他生氣。

那東東這才覺得哪裏不對勁:“為什麽不直接問他,你想知道什麽,我幫你去問。”

陸歸晚否決:“如果這件事我猜對的話,他只會否認,不過應該不可能。”

晚上洗漱結束,穆清餘上床躺屍,睡不着,順手摸到手機解鎖,點開幾個群聊,群內聊得熱火朝天,其中最熱乎的又屬那天通過葉想偶然進去的“大清沒亡”。

這個群在穆清餘這兒一直吃灰,今天他因為好奇點進去看一眼,本來想着窺屏之後很快退出,視線一直,定住不動了。

有人在群裏搞事情,發了一張從片子裏截出的動圖,動圖短短幾秒,兩個alpha的體型差格外引人注目,膚色對比展現蓬勃的張力,荷爾蒙爆棚。

群裏頓時嗷嗷嗷地翻倒了一大片。

“我把陸和穆的臉代進去,awsl,這對真的太好吃了。”

“代入想一下,我們小晚的臂力一定更加逆天,托舉的姿勢啊,重心都在那個上面。”

“AA戀真好,白天是哥們,晚上叫哥哥。”

“既能當0又能當1的受才是真絕色啊!!!雖然自從遇到小晚之後兒子反攻無望。”

“幻肢硬了!小晚請用力蹂躏我兒子!!!醫藥費媽媽管夠。”

“你們叫大佬小晚真的好嗎?”

“哈哈哈哈哈大佬一臉迷惑 :哈,我哪裏小?你們居然在我老婆面前說我小?”

穆清餘看得臉紅心跳,一句一句在心裏反駁那些荒謬的聊天對話,他跟陸歸晚?陸歸晚上他?靠,這他媽怎麽可能。

他的唇被他咬得死死的,拉高被子一頭栽進去,在靜谧黑暗和封閉的環境裏穆清餘重重地呼吸,手機被他壓在胳膊下,發出微弱殘喘的光。他又猛地翻起手機,屏幕上的照片一閃而過,他瞪大眼睛:“靠!”

有人發了一張軟件合成照,上面是一個洋娃娃似的小嬰兒。

睫毛像一把濃密的扇子,小卷發毛糙糙地貼在頭皮上,嬰兒的眼睛漂亮如葡萄,皮膚白皙,像掐一把就能嫩出水,櫻桃小唇微微張開,略微歪頭,對着鏡頭幼稚又可愛。

穆清餘的手機立即掉在被子上。

并不是生氣,他只是驚訝,驚訝這是一張他跟陸歸晚的合成照,在嬰兒的臉上可以完全發現兩個人的影子。他們的五官合在一起恰如其分,絲毫看不到人工雕飾的痕跡。

是他跟陸歸晚的,這個隐秘的認知讓他躁得恨不得立即找條地縫鑽進去。

穆清餘撫額苦惱,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踢着被子睡不着,他決定去禍害陸歸晚,把照片保存後發給他:“有沒有覺得很眼熟?”

他慢慢地等着,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穆清餘等得終于困了,迷迷糊糊睡着時,貼臉的手機震動吵醒了他,他拿起來接聽:“幹嘛?”

“誰的照片?”陸歸晚問他。

“你怎麽這麽慢啊我都睡着了,你先猜是誰?”穆清餘含含糊糊地說話,“猜完我再告訴你。”

陸歸晚:“哪裏來的?”

那邊沒再說話,穆清餘平穩的呼吸聲傳來,他說到一半睡着了。陸歸晚返回去看照片,他的手指摩挲照片裏那張過分肥胖的臉蛋,他在這張眼熟的臉上看到了兩個人的影子,毫無疑問這是一張人工合成的照片。

他把手機扔在桌上起身去洗澡,出來擦拭身體時從桌上傳來穆清餘像貓一般的哼哼唧唧 ,夢裏的夢呓格外撩人心弦。

陸歸晚才想起剛才忘記挂斷電話了。

聽着那頭輕慢的呼吸聲,他突然生出無限的好奇,好奇穆清餘睡覺時的狀态究竟如何,于是幹脆存了私心把手機放在床邊,打開睡眠記錄軟件。

一夜好眠。

陸歸晚早起時電話還沒挂,他打開軟件發現裏面有一條持續時間長達一分鐘的夢話記錄,他的手指剛移開确定鍵,呢喃聲像過年的煙花,噼裏啪啦地在陸歸晚的耳邊炸開。

穆清餘在撒嬌:“親親,啊!”

之後是他一陣折騰人的踢被和翻身聲,在播放進度快要到頭時穆清餘的臉貼手機,他的聲音是快要化開的冰山水,用他平時從來不會用的聲線和聲調哼哼:“老公。”

像是真的用盡所有溫柔和缱绻,在陸歸晚的耳邊這樣說話。

“操。”陸歸晚低罵了一聲,手微微不穩。

一大早,他扔掉手機又去洗了一遍澡。

上了幾天學,按照學校傳統,榮德的運動會如期而至,宋音音開始在全班統計想要參加的人數。

五班一共有9個alpha,7個omega和30個beta,alpha和omega的參加人數遠遠不夠,宋音音一個個地找過去,先找到了葉想這個小胖子。

宋音音問:“想想你跑步嗎?”

葉想是個運動廢:“想想跑不動的。”

宋音音再問:“考慮跳遠嗎?”

葉想搖頭:“其實我是實心胖,我飛不起來。”

最後葉想挑了個相對簡單的鉛球,歡天喜地地走了。

宋音音拿着登記單來找穆清餘,穆清餘決定報跑步,他轉身問陸歸晚報了什麽項目,陸歸晚看了他一會,指指自己的心髒:“先心,沒報名。”

穆清餘聽得懷疑人生,身體後仰,一臉狐疑。

“等等。”宋音音一臉茫然,忙去翻手上的表格,“陸歸晚你沒先心啊,體檢的時候你壯得像頭牛,上次我還聽醫生說就沒看到過像你這麽健康的alpha,你還在我這報了3000米!去年運動會,你這個項目也是第一!”

“嗯。”陸歸晚點頭,“你別急,我逗他玩的,我沒有心。”

宋音音驚恐:“大佬你別鬧。”

“哈哈哈哈哈!”穆清餘去碰陸歸晚放在桌上的手背,來回地摸,皮道,“乖,別鬧,等哥哥忙完事再陪你玩。”

宋音音受到驚吓,看不明白他們之間的互動,她驚恐不定地盯着穆清餘那只多餘的手,懷疑下一秒陸歸晚就會出手把他作亂的爪子擰斷,這很有可能,不,這是一定的事,陸歸晚最不喜歡別人碰他啦。

出乎她的意料,陸歸晚反摸住穆清餘的手,力道緊了緊,之後才松開:“滾吧。”

穆清餘嘻嘻哈哈地滾了回來,拿筆填寫報名表,目前只剩下1500米的跑步項目,他直接勾選了這一條交給宋音音,想了想又補充:“其實我以前不太跑步,但是我應該很厲害,只是懶,放心交給我。”

宋音音點點頭,腳步虛浮地離開。

運動會一共開三天,穆清餘的1500米安排在最後一場,這也是比賽白熱化最嚴重的時候,對于比分相差無幾的班級而言更是如此。

穆清餘所在的五班和林疏言的三班積分數相差無幾,同時遙遙領先,互相争奪最後的名次。

林疏言,穆清餘心想真是好久都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現在一聽到,氣得牙癢癢。

他在等候區舒展四肢,算了算時間覺得陸歸晚的3000米應該差不多已經結束,于是随手捉了一個同學問情況。

那人拿着相機氣喘籲籲:“你說校草啊,校草第一,破紀錄啦!哇那個腿跑起來不是人,腿長真的了不起!我相機裏有拍照片你要看嗎?”

穆清餘說不用謝謝。

照片已經快怼到穆清餘臉上:“看看嘛。”

“好。”穆清餘一轉身,差點和陸歸晚的照片親上,他瞳孔微縮,視線從放大的臉上移開,敷衍道,“很帥。”

那人跑開之前還在安利:“同學同學,我是校報的記者,我拍的照片特別好看到時候報紙上都有哦,你一定要看!一定要看啊!記住啦!”

穆清餘被她的活躍感染:“好好好,一定看。”

記者的聲音漸行漸遠:“今天又是為校草顏值尖叫的一天啊啊啊啊姐妹們快來看照片!林疏言呢!林疏言怎麽還不來,姐妹們幫我找找林疏言,今天一定要拍到他們的合照!”

原來這是一個歸零黨,穆清餘的肩膀耷了下來,頓時興致缺缺。歸零黨的口號是什麽來着,他思考,想起來了,是:世界歸零,但我歸你。

他跟陸歸晚那詞好像是:大清沒亡,盛世有你。

靠靠靠這他媽怎麽這麽肉麻到爆炸!惡惡心心,給老子爬開!

陸歸晚和林疏言,這兩個人是死都不會在一起的。

他跟陸歸晚,也絕對絕對絕對沒有可能。

穆清餘正天馬行空地想着時,林疏言終于開門進來,他身上挂着和穆清餘同樣的號碼牌,穆清餘這才知道三班臨時換了選手,現在他的對手換成了曾經的仇敵。

林疏言把門合上,穆清餘見狀冷笑一聲,随後看到後者沖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行,你有種,穆清餘禮尚往來,朝他豎起中指。

負責人過來集合選手,他們一起到起跑線做準備。穆清餘正巧和林疏言挨一塊,兩人手碰手肩擦肩,過于接近的距離讓彼此都感覺不适,他們擡頭互看一眼,硝煙暗暗湧動。

穆清餘想,這下清清能輸嗎!清清不能輸!死、死也要跑出第一名。

他低頭去看自己的雙腿,又打氣,這麽長的腿會輸嗎?不會,絕對不會!

槍聲一響穆清餘立即就動了,他因為心裏忍着一口氣所以特別有幹勁,拿出一百米的沖刺速度一下子就甩開衆人占據第一,他在二號跑道遙遙領先正風光着,五班的同學卻急得不行。

那東東心焦如焚:“沒有人告訴過穆清餘前期應該慢點跑積攢實力嗎?”

有人說:“我以為穆清餘會知道。”

是啊,誰都以為穆清餘會知道,這誰會不知道呢?這他媽不是常識嗎?

這玩意兒在幹什麽,他從小的長跑難不成都是別人代跑的?

那東東四處去找擴音器。

穆清餘跑過半圈跑得正嗨,回頭一看,跑道上的人都不見了,他大驚,再扭脖子才發現一撥人都卡在彎道處競争,密密麻麻擠作一團,在他和那團人之間,林疏言占據第二的位置。

搞什麽玩意,跑這麽慢。

切,辣雞。

那東東搶過擴音喇叭,邊喊邊跑:“穆清餘你跑慢一點!你慢點,慢慢來!還有好多圈,你會沒力氣,沒力氣知道嗎!”

穆清餘慢不下來,他覺得自己現在完全可以,今非昔比,膨脹了。

“完全聽不進去。”那東東氣壞了,但又不能不管這個鐵憨憨,這時候手上力道一松,擴音器被陸歸晚拿走,那東東震驚地睜大眼睛。

陸歸晚的聲音經過擴音器的處理有些失真:“穆清餘,跑慢點。”

穆清餘朝他看過來,他們之間隔着一段并不遠的距離。

“慢點。”陸歸晚的聲音讓他平靜,“聽話,儲存力氣。”

“靠靠靠!”那東東激動地跳起來,“穆清餘他媽終于減速了!小晚,他聽你的話!他聽你的話!等會有什麽情況你快勸他,我真是服了這個神仙。咦,不過他怎麽會這麽聽你的話?”

是啊,陸歸晚的視線循着穆清餘奔跑的身影而移動,想,怎麽就這麽聽我的話。

快跑到終點,因為前期跑得太快,穆清餘的體力像被開了一口正在接受淩遲的氣球,漸漸幹癟了下去,他回頭去看林疏言,發現後者和他只差幾步的距離。

穆清餘的體力在流逝,而林疏言一直積攢着實力。

那東東在場上喊得嗓子快啞掉:“還有一百米!!!穆清餘,快快快!小晚,喇叭呢!”

陸歸晚一直看着穆清餘,穆清餘從他身邊經過,他跟着一起開始陪跑,穆清餘現在處于第一,他還在加速。葉想拿着手機的手微微抖動,他正在給楚其直播:“快到了!快到了!你難以想象小清跑了一千五!”

楚其逃課躲在空教室裏看直播,心情像爸爸看兒子:“小懶蛋居然也有今天。”

穆清餘的腿被灌了鉛水,落步像踩在棉花上,他很想停下來休息。林疏言邁開一步終于追上他,穆清餘咬緊後槽牙,不行不行。

陸歸晚和他平行陪跑,在他力氣快要續不上的時候出聲喊加油,穆清餘有點兒晃神,眼神不穩地看過去,只看到一團模糊的人,但又聽到他承諾:“沖過終點,我在前面等你。”

穆清餘突然就精神了,他的力氣回光返照,他還在持續加速!

直到真的沖破終點線。

五班的同學爆發出山崩地裂的尖叫,宋音音舉着橫幅喊到聲音發啞:“啊啊啊穆清餘!是第一!!!我沒看錯吧!我們是第一!”

穆清餘一頭栽倒在陸歸晚的懷裏,他的心跳響如擂鼓,血腥味充溢喉嚨,但随之而來的青竹味沖淡他喉口的那抹腥甜。穆清餘在劇烈的跑步運動後反應遲鈍,還是陸歸晚拿出手帕捂住他的鼻子:“不能聞,會過敏。”

穆清餘喘了一會氣,他的口鼻被人虛虛按住,全身重心倚在陸歸晚身上。

陸歸晚扶着他,掌下觸感柔軟,穆清餘的那張唇,唇形好看,唇色又是極淡的粉,十分适合親吻。

他于是想到有一天晚上那東東抱着被子找他聊天,期間說到談戀愛,他傷感:“我今天打籃球的時候和他們聊天,他們說omega的臉頰最軟乎乎,你們覺得呢。”

陸歸晚那時候快睡着了,全憑本能說:“可能是嘴唇最軟。”

謝黎嘆了一聲氣:“我們都快十六了。”

他們都快十六了,這種事都要從別人嘴裏聽說,實在好可憐啊。可是戀愛不是随随便便的小事,又不想将就。

不過,嘴唇真的最軟嗎?穆清餘這時候的身體同樣軟得像能夠令人随意搓揉的面團,陸歸晚開始心猿意馬,他敏感察覺到最近自己的異常。他認為,因為他們長得太像,他把穆清餘和那位弄混了,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喂,陸歸晚。”穆清餘嘆氣,“我沒力氣了我好累啊。”

陸歸晚試圖讓他開心:“你是第一名。”

“我雖然是比林疏言厲害。”穆清餘先誇自己,又說,“可是我再也不想跑步了!”

陸歸晚替他輕拍後背,他們在終點處旁若無人,這個親密舉動讓周圍人不敢過來打擾,只有近處的人才能聽到陸歸晚正在用極佳的耐心哄着穆清餘開心:“那不跑了,以後再也不讓你跑了。”

穆清餘突然憋紅了一張臉:“好肉麻啊。”

林疏言一臉陰郁地走過來,他們站在終點距離不遠,穆清餘從餘光裏瞥見到他,靈機一動讓陸歸晚給他一瓶礦泉水。

陸歸晚拒絕:“跑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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