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他們繼續往前走,前面一家小攤四周人流擁堵, 是射擊攤, 穆清餘舉高棉花糖一路擠進去, 正好有人連中幾只氣球,歡呼聲炸開來, 聽得他躍躍欲試。

陸歸晚過去買了五十槍, 買完才發現旁邊出風頭的那人眼熟, 冤家路窄, 是林疏言。

林疏言也看到了他們, 與此同時他利落地打出一槍,氣球應聲而破,橡膠片洋洋灑灑地飄下來,他朝着陸歸晚投去挑釁的視線。

林疏言的槍法很準, 幾乎百發百中,他的面前已經堆滿一窩毛絨玩具。

穆清餘放下手中的糖,拿起游戲槍,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林疏言朝他揚起下巴:“比一場?看誰射中更多的氣球。”

穆清餘年輕氣盛,即使沒玩過也準備應了, 陸歸晚看出他的沖動, 又怕他因為輸了比賽而生悶氣,奪過他手上的游戲槍,替代他的位置,和林疏言比肩而戰:“我跟你比。”

林疏言看了他一眼:“行, 你還幫着他啊。”

“你知道我跟他是什麽關系嗎?”陸歸晚輕描淡寫,說話間迅速先出了一槍,中了,他才轉過頭去挑釁林疏言,“憑着我跟穆清餘的關系,我不幫他難道幫你?”

這話說到了穆清餘的心坎上,說得他渾身舒坦。

就是,他心想,不幫我,難道幫着你這個小變态?

林疏言錯愕,眼神逐漸晦暗不明:“你們什麽關系?”

陸歸晚一笑,又不說破。

他轉過身去,身形挺拔,少年的銳氣和成年人的體魄完美融合在一起,讓他在此時有一種與衆不同的致命誘惑力。穆清餘的視線落在陸歸晚的身上,凝視他張狂的側臉。

陸歸晚站直身體目視前方,微眯起一眼,神情專注,在短暫的停頓後他一歪腦袋,迅速摁下扳機,又中了。

他這才放下槍,語氣倒是不客氣,接上林疏言先前的話:“我們什麽關系,你猜。”

林疏言被他連串的挑釁氣到,本來端槍挺穩的手一抖,接連失誤,他勉強露出一點笑,暗暗壓低聲:“陸歸晚?”

“不用比了。”陸歸晚語氣一淩,絲毫不給他在外面留面子,“因為我不會失誤,而你已經輸了,如果不想輸得太難堪,識趣點,別過來打擾我們的私人空間。”

林疏言咬牙:“是我先在這裏好端端地玩槍。”

“我不管,我贏了。”陸歸晚蠻橫不講道理,“現在,你走。”

林疏言把槍用力往攤位上一擱,放棄之前贏的那些戰利品,頭也不回地離開。

等林疏言離開後陸歸晚拿槍杆子戳了戳穆清餘肩膀,喊他名字:“帥嗎?”

“帥。”穆清餘走心地豎起大拇指,他上前,“不過林疏言這幾天惹你了?你看起來更讨厭他。”

“不是讨厭。”陸歸晚甩了甩手腕,想起昨天鏡頭前林疏言對穆清餘的搭讪,心情忽然間沉了一下,改口,“好吧,他确實惹到我了。”

穆清餘沒再繼續問下去,他拿起另一把游戲槍,裝模作樣瞄了一會,沒打中。

“你這樣不對。”陸歸晚把住他的槍頭,站在穆清餘身後,兩手攏上去,借用一套親密的姿勢,“我替你瞄準,我說開槍你就開,你試試我給你找好的角度,還有,右邊的眼要眯起來。”

穆清餘等着他的口令,他興致滿滿:“你真把把能中?你除了不會生孩子之外,還有什麽是不會的。”

“我以為這是alpha的天賦。”陸歸晚的半邊臉頰貼緊穆清餘的卷發,聲音比平常要低一些,像醇厚的酒,“你不會?”

“靠!”穆清餘往後稍稍退一點,用力踩在陸歸晚的鞋子上,動氣,“總說我不像alpha,老子真想脫褲子給你看,誰小誰尴尬。”

陸歸晚胸腔微震,輕輕哼了一聲。

“說到這個我可就精神了。”穆清餘拿手肘捅他腰,“找個廁所呗兄弟,比比。”

“好,你像alpha,哪裏不像了,是我錯了,你最厲害。”陸歸晚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的話,敷衍地哄他,“打吧,這個角度可以,能中。”

一槍過去,氣球爆裂。

“怎麽做到的?”穆清餘的好勝心被激起,乖乖站好,“厲害,你再教教我,我聽着。”

周圍人多嘴雜,頻頻投過來的好奇視線讓陸歸晚心生不悅,他從身後攏住穆清餘,擋住大部分人的目光,旁若無人地教他打槍,一個認真講,一個認真聽,氣氛融洽。

輕微的後坐力讓穆清餘的身體稍稍朝後仰,不自覺地靠進陸歸晚的懷裏,他沒有意識到這個姿勢有多親密,是不正常的社交距離。

“有件事我很好奇。”穆清餘分神跟陸歸晚閑聊,“林疏言為什麽看起來性格好古怪。”

陸歸晚言簡意赅:“他家裏的情況複雜,受家庭環境影響很大。”

“你跟他小時候是好朋友?”穆清餘問下去,“因為什麽原因吵架了?”

陸歸晚短暫思考:“因為我喜歡水蜜桃。”

穆清餘嗤了一聲,不太信:“肯定不止這個原因。”

“我說水蜜桃水又多又甜我很喜歡。”陸歸晚只好努力去回憶,“他不準我喜歡,跟我打了一架,然後鬧翻了,我再想想,是七八歲時候的事,穆清餘,你說我慘不慘?”

穆清餘被這個回答逗樂了,笑得七倒八歪,把渾身重力壓在陸歸晚身上,站不穩:“真的慘,好可憐啊陸歸晚,小時候打架誰贏了?”

陸歸晚因為他這種下意識的依賴弄得心情大好,有種說不出的舒坦,聲音開始飄:“我贏了,我把他揍得連他爸都沒認出來。”

不過這是實話。

“那還有個問題。”穆清餘跟他咬耳朵,說悄悄話,“你上次說他以前受過情傷,有這回事?”

陸歸晚隐約不悅:“今天怎麽全是林疏言,林疏言林疏言,你什麽時候開始關心他了?”

穆清餘眼一瞪:“不許嗎?”

“行行行。”陸歸晚翻出這段道聽途說的陳年往事,“他回家之前林叔叔送他一只幾百萬的手表,後來被別人騙走了,騙走的那位據說是一個水蜜桃味的omega,林疏言很喜歡他,七歲時候的事情了。”

穆清餘錯愕:“七歲……不是十七?”

陸歸晚聳了聳肩。

“牛,太牛了。”穆清餘竟然不知道怎麽評價這件事,“七歲我還在玩泥巴。”

“是很牛。”陸歸晚調整他執槍的手勢,分神說,“我估計他現在還是喜歡那個人,所以偏愛一切水蜜桃味的東西,比如你,他看你的眼神很不對勁,小心別讓他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林疏言他……說壞其實也不壞,就是腦子有點問題,看到他繞道走就行。”

穆清餘郁悶:“我可是A,誰動的了我?”

陸歸晚笑了笑,彎腰略微低下身體,他身上的信息素味被暫時用藥物抑制住了,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取而代之,也怪好聞。說話時的氣息像把鈎子,若有若無地勾着人:“記得保護好自己,穆清餘,其實你看起來真的很好欺負。”

穆清餘氣結,陸歸晚按住他掙紮的肩膀,笑意滿滿:“我繼續教你。”

穆清餘嘟囔:“我都氣飽了,怎麽回事,氣我幾句你心情好?”

陸歸晚伸手在口袋裏摸,摸到一顆糖,快速撕開糖果的外包裝,趁穆清餘沒注意的時候塞進他的嘴裏。

穆清餘舔了下舌,糖果的甜味充盈口腔,他樂了:“你往我嘴裏扔了什麽?”

“能讓某人消氣的東西。”陸歸晚摟住他,調整槍杆瞄準的位置,“繼續吧。”

在街上四處逛了一會,到晚上天暗蒙蒙的時候,那東東拉着謝黎找過來,說要請客去酒吧玩,穆清餘給葉想打電話,那邊說是在逛夜市,沒辦法過來。

到酒吧沒一會,那東東嗜酒,抱着酒瓶喝得快要站不穩,誰勸都不準。

謝黎重重拍在他的後腦勺上,嘀咕地罵了他一句,那東東喝酒的動作一滞,猛地回頭朝他嗤一聲,龇牙咧嘴像頭兇獸,很不好惹。

“勸不住。”謝黎把他從身上推走,一臉嫌棄,“滾遠一點,一身酒氣別沾着我。”

“挺好玩啊。”穆清餘看了他一眼,“那東東喝醉之後就是這幅狗樣子?喝酒像喝奶,抱着奶瓶不肯松手,有點可愛。”

謝黎被他這麽一說,再看過去時真覺得有點像喝奶。

他跟那東東從小一塊兒長大,各種意義上的一塊兒,很小的時候他被爸媽放着跟那東東養在一起,睡同張嬰兒床,喝同瓶奶,晚上蓋同條小被子。

還有據說,據說的事是,小時候兩家還給他們訂過娃娃親,說要是性別互補那就在一塊,肥水不流外人田。也不知道是開玩笑還是真認真這麽想,但這事吧,強扭的瓜不甜,加上那時候兩個看起來明顯性別相沖,漸漸地就沒人再提了。

謝黎思及此,動作柔下來,把他東倒西歪的姿勢擺正,那東東回頭沖他噘嘴mua了一下,差點親到謝黎臉頰,氣得謝黎那壞脾氣又快藏不住。

過了沒多久,那東東在沙發上咕嚕一翻身,人摔在了地上。他又立即愁眉苦臉地坐起來,兩腿一盤坐如彌勒,定住不太動了,穆清餘在他面前揮了揮手,有點擔憂:“這不對啊,會不會傻了。”

陸歸晚看了一眼,毫不奇怪:“他喝醉酒就這幅樣子,謝黎以前經常玩他。”

“對,看好了。”謝黎坐端正了,朝那東東招招手,“東東,過來爸爸這裏。”

那東東耳朵一動,屁颠颠地走過去,乖乖在他身邊坐下,雙手安分守己地垂在膝蓋上。

謝黎哄騙他:“乖,叫爸爸。”

那東東聽話地喊了他一聲,末了嘿嘿嘿地顧自傻笑。

謝黎的快樂如此簡單,他頓時樂得不行,又拉過那東東轉向穆清餘,挨個介紹過去:“這是你小叔叔,這是你大叔叔。”

那東東依次認真地叫過去,從穆清餘那裏拿到了幾顆糖的見面禮,喜得小嘴跟抹了蜜似得甜,最後幹脆認了穆清餘當幹爸,樂得穆清餘也跟着合不攏嘴。

“絕了。”他豎起大拇指,問謝黎,“你就不怕他醒來打你一頓?”

謝黎揉揉那東東的頭發,又冷漠地捏把他的臉,自信:“他醒來不記得這些事。”

穆清餘若有所思:“不記得啊。”

謝黎看見他這幅表情,警惕:“你想幹嘛?”

卻敵不過穆清餘速度快,後者閃到他們跟前半蹲下來,語帶調侃:“幹兒啊,你媽呢,你怎麽只有一個爸爸沒有媽媽?”

謝黎擡腿虛虛踢了他一腳:“別玩他。”

穆清餘躲開:“太沒意思了,那東東是你一個人的?我們不準玩?”

為什麽沒有媽媽?那東東低頭看看穆清餘又擡頭看謝黎,眉死死地打了結,謝黎剛準備換個說法哄他時,穆清餘手卷成喇叭狀,唯恐他聽不到似的,在他耳邊喊:“那東東,你媽媽不要你啦!你、好、可、憐、哦!”

“我靠。”謝黎驚了,“喂,穆清餘,你別吓他,他現在會當真的。”

穆清餘腰一閃,避開謝黎的攻擊範圍,他躲到陸歸晚身後,從他後頭探出腦袋,略略略地吐舌頭,玩心大起。謝黎看向陸歸晚,疑惑:“他真的是alpha?”

陸歸晚放下酒,點頭。

“你檢查過?”謝黎不信,“這他媽是A?O都沒他這麽鬧騰。”

陸歸晚肯定:“他是A,我看過檢查報告。”

“小晚,你別護着他。”謝黎看着癟着嘴淚汪汪的那東東就頭疼,沒好氣道,“穆清餘,他是你弄哭的,你出來哄他開心,你不準逃,你叫他別哭了,我□□頭疼,哎哎哎。”

陸歸晚想了想,默默伸出手擋在穆清餘前面,又把他露在外面的腿推回去,嚴嚴實實地護緊了他,像條忠心耿耿護主的狗。謝黎一歪腦袋疑惑,陸歸晚用眼神向他示意:你去。

靠,夫妻檔了不起啊,哎呦我的小祖宗,別哭了。

“真好玩,以前怎麽沒發現那東東有這麽這麽這麽有趣。”直到酒吧散場穆清餘依舊回味無窮,謝黎先送那東東回酒店,穆清餘和陸歸晚繼續逛夜市,兩人肩并肩一起走,他問,“私底下就這幅樣子,怎麽全校那麽多A都怕他。”

陸歸晚言簡意赅:“他兇。”

“好兇哦!”穆清餘學模學樣地說話,快被逗死了。他快步走到陸歸晚前面,轉過身和他面對面,背着手,一步步倒退,“那你覺得我兇嗎?”

“不兇。”陸歸晚看了他一眼,“可愛。”

“哈?”穆清餘被可愛兩字砸得有點愣,他揉了一把臉,表情嚴肅,“你再看看。”

“再看一百遍還是一樣。”陸歸晚和他面對面走,毫不動搖,“我說了,可愛。”

穆清餘氣懵,腮幫子鼓起,嘴裏發出低沉的吞音,像只蓄勢待發的小老虎:“現在呢。”

陸歸晚看着他這幅張牙舞爪、氣咻咻的模樣。

“哦。”他簡直壞透了,滿肚子壞水,“更可愛了。”

“操。”穆清餘追着他跑,“給老子站住!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叫穆清餘!”

他們你追我趕鬧了一陣,緩過來後繼續逛街,穆清餘走進路邊一家手辦店。

店裏琳琅滿目,穆清餘認真挑過去,他一直以為沒有一個alpha能夠躲過手辦的魅力,但顯然陸歸晚屬于後者,從進店開始就一直興致缺缺,提不起勁。

如果不是穆清餘表現得太喜歡,他甚至願意躲到外面抽一根幾分鐘的煙,也不想呆這兒浪費時間。

“所以。”穆清餘無法理解,“既然不喜歡,你房間裏那麽多手辦買着幹嘛?”

陸歸晚臭不要臉地笑笑:“攢着娶媳婦的。”

“萬一媳婦不喜歡怎麽辦?”

陸歸晚輕描淡寫:“扔了,全扔掉。”

穆清餘登時倒吸一口氣,聲音拔高一點:“扔了?”

“嗯?”陸歸晚回頭。

“給我啊!”穆清餘激動,“我給你錢,你賣給我,我不白拿你東西。”

陸歸晚想了一會,斬釘截鐵:“不賣。”

穆清餘更不明白:“到底為什麽啊。”

還是那個回答:“留着娶媳婦的,媳婦不要就扔掉。”

穆清餘拉住他:“可是一般omega都不喜歡這種東西,準确點說,大多數O都喜歡香水和包包,哦,還有口紅!”

“那就扔掉。”陸歸晚說,像在刺激穆清餘似的,盯着他強調,“全扔掉。”

穆清餘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行行行,扔吧扔吧。

這家店裏的手辦大多是普通的款式,穆清餘淘了半天也沒見到一只喜歡的,正準備要離開,路過一排小櫃子前,雙眼猛地發亮了,他大步流星,抓起其中一只翻來覆去地看。

“喜歡?”

穆清餘的話裏藏不住欣喜:“很喜歡,我有一套只缺這一只,等等,這裏一排全是絕版。”

陸歸晚雖然無法理解他的激動,但也明白人各有不同的愛好。趁穆清餘在前邊挑挑揀揀時他百無聊賴地環視一圈四周,餘光掃到點奇怪的東西,咦了一聲,走過去看。

這家店除了販賣手辦外,還會捎帶點cosplay的東西,不少都是毛絨絨的小裝飾。陸歸晚在一對絨白貓咪耳朵前駐足,拿了過來。

他由這對白絨絨的東西想到穆清餘,下意識回頭看了他一眼。

穆清餘很白,在燈光下白到近乎失真,此時細碎的劉海遮住他的眉眼,碎發貼在腦袋上,燈光一打,在他身邊打出一圈極淡的、漂亮的金邊來。

陸歸晚鬼使神差地走過去,他叫了一聲穆清餘的名字,趁對方擡頭的瞬間,立即把貓耳朵頭箍戴在他的腦袋上。做完這一切後陸歸晚歪了歪脖子,淡棕色的瞳孔裏,滿滿都是對自己幼稚舉動的疑惑不解。

可是真好看,他的理智幾乎分崩離析。

穆清餘戴上它,像只慵懶的、漂亮的貓,乖巧、認真。

“什麽?”穆清餘困惑擡頭,他對上陸歸晚黑漆的視線,下意識往腦袋上摸了摸。

入手一片毛絨的觸感,他頓時面色不善,作勢就要摘下來。

“別。”陸歸晚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別摘,挺好看的。”

“沒想到你好這一口。”穆清餘晃了晃腦袋,“怎麽,喜歡毛絨玩具?”

“那……你喜不喜歡這樣的。”他拖長音,狡黠地笑笑,突然學貓叫,“瞄。”

兩手舉至半空,并攏成爪,招財貓式上下擺了擺:“瞄~瞄~瞄~”

他玩心大起,但很快覺得不對勁,穆清餘一愣,猛地一頭栽進青竹味的信息素裏,被濃烈的味道激得雙腿發軟,站不穩,他錯愕擡頭,撞進陸歸晚滾燙的視線裏。

被藥物壓抑的主周期滾滾而來,陸歸晚心裏一根名為“克制”的弦徹底斷裂。

“靠!”他頭疼地撐住額,“怎麽又失效了。”

陸歸晚來之前已經打過一針試劑,再補加一針效果微乎其微,得加大劑量,用更野蠻的才可以。但這種藥已經處于三級違禁品行列,只有去醫院才能拿到。

他們一起去醫院,拿到購買資格後補加一針,陸歸晚單手撐着額,垂眸低頭,坐在椅子上等藥劑緩過去,穆清餘等在旁邊欲言又止。

“你說。”陸歸晚示意。

穆清餘問他:“極熱期是不是已經過去了,現在是單純的發@情期?”

陸歸晚點了點頭。

穆清餘一鼓作氣:“要不你去測下自己的信息素水平,你不覺得這種情況很不對勁嗎,到底是你太厲害了還是信息素本身失調,我們一般都只有一兩天的。”

“什麽?”陸歸晚疑惑。

穆清餘委婉地給他解釋:“那個,時間,太長了,聽說這個跟那個挂鈎。”

有一種普遍的說法,周期的時間越長,床上越厲害。

“你幾天?”陸歸晚問。

穆清餘撓撓頭,強烈對比下的落差讓他本能有點羞赧,他努力為自己辯解:“一至兩天是正常時間啊,都是這樣的,你不要理解錯以為我不行,其實我也蠻……啊操,我到底在說什麽啊!”

陸歸晚盯着他那一張叭叭不停的嘴巴,漂亮的唇色,适合親吻的唇形,精致的下巴,四周光怪陸離的燈色像給他鍍上一層金。陸歸晚眼裏的穆清餘被不斷放大,本來像雨點密集的喧嚣聲漸漸平淡,只有他說話的聲音如同經久不息的梵音。

洶湧澎湃的擁擠人潮仿佛一下子退去。

陸歸晚無奈地捂住眼睛,他若有若無地嘆了一聲氣,周身萦繞着一股散不去的燥熱勁。

不能看,太漂亮了。

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穆清餘完全長在了他的審美點上,像是給他私人打造的玩具。

“不用。”陸歸晚垂眸,掩去眼角的光,回答穆清餘剛才的問題,“我有醫生專門管理我的身體指标。”

穆清餘眼巴巴地問:“所以怎麽樣?”

“是過高。”陸歸晚承認,“如果數值再往上走,要做克制訓練,我知道,你沒好好上生理課,不知道這是什麽。”

穆清餘确實不知道,陸歸晚給他解釋:“是前不久剛推出的一種模式,通過模拟刺激,不斷重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克制沖動,不過過程很痛苦。”

“哎,好可憐啊。”穆清餘心疼他,“你怎麽有這麽多的毛病,克制訓練,聽起來就不是什麽好玩意。”

陸歸晚冷哼一聲,用驕傲的調子說話:“是我太厲害了,不是病。”

穆清餘心想:可是傷腎啊。但他不好意思說。

從醫院出來後,他們打車回集合的酒店,因為葉想無奈要去陪他膽小的同桌,穆清餘這幾天一直跟陸歸晚睡一間房間,不過分床,還不至于落魄到睡一塊去。

等宋音音過來點完名,他們一前一後進浴室洗漱完畢。

洗漱完畢,各自在床上躺了一會,長夜漫漫,穆清餘提議看一部電影,他挑挑揀揀,在一衆片中寵信到了《少年游》,據說是得獎的名作。

陸歸晚看了眼電影名,訝異地努努嘴,欲言又止,這部他曾經粗略看過一點。

是挺過線的一部劇,他有印象。

穆清餘點擊播放,鑲在牆上的巨幅屏幕咻得暗了下去,緊接着,漆黑的畫面被撕碎,一點亮光逐漸蔓延,人物登場,故事娓娓道來。

開頭冗長沉悶,主角扮演一位年少辍學的打工者秦小游——男性omega,随大流流浪進城,片中年紀只有十八。

起先,他躺在床上打着電話,鏡頭由近及遠,逐漸讓人窺見這間狹窄逼仄的出租屋全貌,堆得如山高的衣物擠壓人的生存空間,窗簾緊閉,房間一片幽黑。偶爾間,才有亮光努力擠進窗戶縫,但又很快被滿屋的漆黑融化。

光是看着這一幕,就讓觀影者不由得呼吸繃緊,本能産生一抹不适。

秦小游翻了一個身,面對鏡頭,嘴角勾起一點蠱惑的笑,罵了電話裏的人一聲:“讨厭,就知道欺負我。”

“哎我去,聲音好柔啊。”穆清餘咬了一口薯片,拿肩撞撞陸歸晚,“這個秦小游長得不錯,是不是別人經常說的什麽,就那個……嗯,電影臉!”

陸歸晚品了品他的話:“你覺得好看?”

穆清餘點頭:“好看啊!這怎麽不好看了,跟你哥一樣好看,”

陸歸晚轉過身,不怎麽想說話了。

穆清餘此時反應遲緩,陸歸晚的異樣如同不起眼的毛毛雨,他繼續咬着薯片看下去。

故事逐漸鋪展開,秦小游在榮成大學附近的餐廳找到一份端盤的工作,與此同時,經人介紹他結識了大學生姜震元,經過一周的試探,兩人很快結成情侶。

“真好看。”穆清餘又誇,“我想認識他。”

陸歸晚搶過他的薯片倒進嘴裏,憤憤地嚼着,他過一會忍不下去,冷不丁開口:“其實我跟我哥長得很像。”

“什麽?”穆清餘從劇情中短暫脫身,“剛才沒聽清。”

“我說。”陸歸晚深吸一口氣,“我跟我哥長得很像,我們像嗎?”

“不像啊。”穆清餘仔仔細細地打量他,“好吧,嘴巴有點兒像,但是別的八竿子打不着,omega會更像媽媽,alpha比較像爸爸,你像你爸。”

陸歸晚問:“所以你喜歡我哥那種小白臉類型的?”

“是吧。”穆清餘說完看了他一眼,又嚴謹地補充,“白不白臉的其實也無所謂,主要是我喜歡O。”

陸歸晚立即轉過身,繼續寡言。

電影播放到後半程,穆清餘把眉皺得死死的,突然覺得不太對勁:“等等,這裏面激情戲怎麽這麽多。”

他後知後覺似乎選錯片了,這部電影前頭手法含蓄,着重刻畫的激情片段并不多,到後面像幹柴碰烈火一觸即燃,色氣滿滿。

畫面切到下一個鏡頭,明暗對比的構圖充斥整張屏幕。

公路旅館、咯吱作響的床、搖搖晃晃的燈、鋪陳下來的白月光。

若有若有的聲音,在黑暗裏像一座醒目的燈塔。

穆清餘詫異睜大眼睛,“哎,哎,哎哎哎陸歸晚。”他喊陸歸晚的名字,抓了抓他的手臂。

陸歸晚側身,看向他。

“有點尴尬啊哈哈。”穆清餘單手捂住眼睛,另一手緊張地揪着沙發皮,“就,沒跟好朋友一起看過這種東西,挺稀奇,我自己一個人看的時候不是這樣。”

陸歸溫壞心眼地逗他:“只是一部含蓄的文藝片,你這都受不了?上次誰還說喜歡大人之間的游戲,我還以為你有這麽這麽浪。 ”

“這部片不挺開放的嘛。”穆清餘喃喃,不肯松開捂緊眼睛的手,耳後根慢慢染上一層紅,“都漏光了你還說含蓄?反正我不看這種,我一個人可以看,跟別人不行。”

就是啊,本來就能看這種片,他連更惹火的都看過,但并排坐着的對象換成陸歸晚之後,穆清餘看着這些畫面,心裏面生了點無名火,渾身難受,熱。

“還有幾個月成年。”陸歸晚突然問。

“嗯……”穆清餘認真去想,“四個月吧,過年那會是我成年的生日。”

“四舍五入已經成年了。”陸歸晚故意把電視聲音調高,讓整間房間充斥此起彼伏的呢喃,又和指縫裏傳來的目光對視,流氓似地笑,“穆清餘,那你裝個鬼的純潔哦。”

“混蛋,王八蛋。”穆清餘氣急敗壞地罵他,又不解氣,伸腿想要踢他的腰,陸歸晚眼疾手快地握住,往上一擡。

穆清餘痛得發出慘叫:“放我下來,放放放我下來啊傻逼!”

“柔韌度怎麽這麽差。”陸歸晚嫌棄地松手。

“我能劈叉。”穆清餘氣咻咻地掃他眼刀子,“我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的舞蹈。”

“芭蕾。”他補充,“我可以給你原地劈個叉。”

陸歸晚抓起沙發抱枕扔向他:“看你的電影吧。”

電影快要接近尾聲,在往後的三分鐘裏,混亂的房間、淩亂的床單、缱绻的擁抱和高亢的聲音不斷反複。

穆清餘故作鎮定地抄手,盤腿靠在沙發背上,繃緊腳背,挺直後背,面無表情地評價:“這個跟秦小游好上的alpha也不錯,嗯,肌肉漂亮,身材好,極品。”

“極品?”陸歸晚咀嚼他的評價,“我記得你說自己是直男。”

“當然。”穆清餘點頭。

“直男還盯着別人的身材和肌肉看。”陸歸晚說,“臭不要臉。”

“不看他,好,那我看你。”穆清餘轉身迅速掀開陸歸晚的襯衣下擺,就着燈光看了一眼,頓時吹口哨,“你也不錯哦哥哥。”

真情實感的誇獎,比穆清餘以前大部分話都要用心點。

近距離的直視比以前遠距離的一瞥更要誘人,已經成年的alpha斜靠在沙發上,這個坐姿讓他的腰腹微微緊繃,肌肉線條漂亮流暢。穆清餘在看到的第一眼,腦海裏浮現“暴力”、“力量”這兩個詞語,它們完美地和陸歸晚融合在一起。

身材太好了。

穆清餘屈指在他腹肌上敲了敲,心滿意足地放下。

陸歸晚從沙發上直起身,理了理衣服,腹肌上溫熱的觸感像牙齒的鈍痛一樣折磨他的神經,他用餘光看着穆清餘。

毫無波瀾的情緒在看到那人漂亮的腳踝時忽然炸了開來,在他平靜的湖面擲下一粒炸@彈,空氣裏被打了一針青竹味的麻醉針藥,陸歸晚轉過頭,眼眸裏的濃黑一閃而過。

他的腦子裏全是有顏色的廢料,思路也都被這些垃圾堵實了,可能是一部開放的電影激發了他被久久壓抑的欲@望,不然陸歸晚無法給自己解釋這種突如其來的沖動,明明剛打過抑制劑。

他迅速起身往浴室走,穆清餘古怪地目送他離開,身體慢慢滑下沙發,雙手張開,舒舒服服、沒心沒肺地占據了陸歸晚原本的地方。

一個人躺着看電影,爽快。

電影結束,穆清餘看了眼時間,陸歸晚已經進了浴室有快十五分鐘,奇怪的時長,他過去敲門,問:“在上廁所?沒事吧,怎麽沒動靜了。”

裏面停了好一會兒:“沒有。”

“你的聲音有點奇怪。”穆清餘肯定,“像啞了,你感冒了?”

又是好久一會的沉默,重複:“沒有。”

“那你快點啊!”穆清餘砰砰敲門,趴在門上面耍無賴,像個讨債鬼似得喊,“陸歸晚啊陸歸晚,快點出來,我憋死了,我剛才喝了一大瓶的可樂,快快快我受不了了。”

裏面的人脖頸間青筋畢露:“別吵!”

“那你在幹什麽啊。”穆清餘無辜蹲下來,顧自猜想,“你是不是在抽煙?”

“對,我在抽煙。”聲音急促。

穆清餘猛地站起來,繼續锲而不舍地敲門:“你別抽煙啊,抽煙有害健康。”

“你、你別管。”陸歸晚簡直被他氣壞了,差點兒……咬緊牙才忍住,“你去看電影。”

穆清餘又蹲下,雙手托腮:“電影看完了,我想上廁所,我真的難受。”

沒理他。

穆清餘索性蹲着不走了,準備等他出來,他拿出手機刷了點葉想分享給他的搞笑鏈接,一個人咬着唇在那兒笑得發抖,樂不可支。

“喂陸歸晚。”他想把快樂分享給他,“我給你講個笑話,剛看到的,真的特有趣。”

“不要。”陸歸晚咬着音,聲音泛冷。

穆清餘不理它,強買強賣,大聲地讀:“請聽題,子涵在學校把梓涵打了,班主任子晗叫了子涵的爸爸浩然來學校給梓涵的和他爸爸昊然賠禮道歉,請問題目中一共出現幾個人。”

“不好笑?你怎麽沒有聲音吶。”穆清餘訝異,“怎麽會有人逃得過笑話的魅力。”

“陸歸晚,你好沒意思。”

“我好難啊。”裏面突然回應他,“穆清餘,你別講笑話了。”

“為什麽?”

“你不懂,閉嘴。”

“閉嘴!穆清餘!我……”

作者有話要說:打一頓吧,真沒救了,打吧打吧打吧(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眼神

ps當我努力憋出這個笑話的時候覺得它好冷,但是配合一下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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