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神經。”穆清餘挪回床上放松地趴着,迷迷糊糊睡了有快半小時, 門才咯吱一聲開了, 陸歸晚沉着臉從裏面出來。

“穆清餘。”他咬牙切齒地叫他名字, 爬上床默然一會,突然伸腿踩在穆清餘的後背上, 用了幾成力, “給我起來。”

“什麽?”穆清餘揉着惺忪的眼, 意識回籠, “你踩我幹嘛?”

“我他媽想踩死你。”陸歸晚微微用力, 突然聽穆清餘“唔”地呼了一聲,捶床,“舒服,你多踩踩, 我背上酸,往上,對對對就那裏。”

“媽的。”陸歸晚被他氣得後腦勺一跳一跳的,往他的屁股上用力踩了一腳,“你給我講個屁笑話,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笑話。”

穆清餘立即疼得發出一聲慘烈的雞叫, 咻得回頭看, 眼角都被氣紅了。

他在床上掙紮,被踩疼的身軀柔軟,陸歸晚低頭看着他,心裏瞬間塌陷了一塊, 頭頂冷白的燈光把穆清餘的白照成漂亮的綢緞,他似乎意識到,什麽江南小甜甜,現在想起來都索然無味。

他終于決定把前任抛之腦後。

第二天早上,穆清餘和陸歸晚下樓吃早點,遠遠地看到那東東和謝黎,剛走到旁邊,聽到那東東語氣抱怨,跟謝黎在說:“從醒來開始我總覺得有點不太高興。”

穆清餘拉住陸歸晚,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讓他安靜。

謝黎臉色不變,故作淡定:“為什麽不開心?”

“不知道。”那東東搖頭,指心口,“就是難受,這裏堵。”

謝黎問:“做噩夢了?”

那東東茫然:“不知道啊,真不知道,感覺被人欺負了。”

“很委屈是吧。”謝黎像一個醫生,循循善誘。

那東東點頭:“對,有一點。”

謝黎樂了,伸手給他加菜:“多吃點,不開心的事情不要去想。”

那東東立即被他哄好了:“對,你說的有道理。”

穆清餘一臉我操的表情,他這個便宜臭兒子知不知道自己昨晚認了一個爹。

那東東轉身去找座位,差點撞上身後的穆清餘,他當即往後遠遠地跳開一步,嫌棄地哎一聲:“穆清餘,怎麽又碰到你了,冤家路窄。”

“你先過你先過。”穆清餘給他讓開位置,笑得肩膀輕微抖動。

那東東眼中的茫然更甚,經過時故意撞了一把他的肩。

四個人坐一塊一起吃了一頓飯,中途穆清餘看到謝黎抽了一張紙巾給那東東擦嘴,那東東揚起臉,心安理得地任由謝黎為他服務,他潛意識裏覺得這件事是理所當然的。

就好像他從小就認為,謝黎應該偷偷給他買糖,不買他就可以哭,也可以鬧。

“他們真的不是一對嗎?”穆清餘輕聲問陸歸晚。

陸歸晚掃了一眼對面,有點興趣:“好像可以是一對。”

“你吃慢點。”那東東吃飯狼吞虎咽,謝黎忍不住出聲提醒他,再一看,卻見這狗逼吃得更快。

這傻逼……他想起這人的壞脾氣,說反話:“吃快點。”

那東東狐疑地一頓,偷偷瞄了他一眼,當即細嚼慢咽,動作斯文。

謝黎氣得捂住額頭,不再試圖和那東東空靈的智商做鬥争。

三天的秋游終于結束,當晚回去大家都宿在學校,穆清餘因為有點暈車早早睡下,他餓得實在受不了,醒一次後他汲着鞋爬起來,翻箱倒櫃找了一圈,煩躁地踢了腳凳腿。

沒找到吃的,但他餓,前胸貼後背。

他打開班級群聊求助:“江湖救急,有沒有人有充饑的零食,快要餓死了。”

再求不到,明天就等着陸歸晚來給他收屍。

陸歸晚,我要餓死了。

發完消息後他扔掉手機,躺在床上眼巴巴地望着天花頂,迷迷糊糊地想,陸歸晚現在在哪兒,陸歸晚知不知道他就要餓死了。

穆清餘餓得快要出現幻覺,突然聽到一陣急迫的敲門聲,他反應遲鈍地豎耳仔細聽,聽到陸歸晚在門外喊他名字:“穆清餘。”

這聲音就是黑暗裏照進來的一束光,穆清餘立即跑去開門,門打開,看到他手上的零食,張開雙手就撲到陸歸晚身上,結結實實地摟住他,喃喃:“你也太好了吧陸歸晚,你簡直就是小天使。”

陸歸晚被他撲得往後倒退幾步,手裏的零食掉在地上,最難拿穩的果凍滾得到處都是,走廊的聲控燈猛地熄滅,又在穆清餘的呢喃聲中緩慢亮起,白光在一剎那照亮整條長廊。

不遠處的門忽地開了,那東東黑着臉走出來,扔了一袋不明物體給穆清餘,又委屈地轉向陸歸晚:“現在真的沒有了,一點都沒有了,都給你們了。”

“乖。”陸歸晚哄了他幾句,拉穆清餘進門。

“給了什麽?”穆清餘低頭翻開那東東扔來的袋子,“哎我操,肉,生的。”

陸歸晚解釋:“謝黎平時會給他做夜宵,冰箱裏放着食材,最近沒采購,就剩下這些。”

“夠了夠了。”穆清餘自然而然地把肉遞給他,點菜,“方便面裏幫我多放點肉,小廚房裏學校給我們配套的東西我都沒碰過,應該還有,明天請你吃飯。”

“我不會做飯。”陸歸晚說。

穆清餘和他面面相觑:“巧了,我也不會。”

“算了。”陸歸晚最後妥協,邊往廚房走邊捋衣袖,視死如歸,“我現學。”

一陣兵荒馬亂後,陸歸晚從廚房探出腦袋:“我學會了,等我三分鐘。”

“我還活着,能堅持住。”穆清餘盤腿坐着,拍拍胸膛讓他寬心,拆了包薯片慢慢地吃,“餓不死,還能再堅持三分鐘,你甩開膀子放心幹,哎哎哎,多放點肉啊。”

廚房裏開始飄來肉香味,穆清餘汲着拖鞋蹭過去,借力靠在陸歸晚背上,連體嬰兒似地摟着他的肩,看他忙忙碌碌地颠勺,神志不清地盯着那點肉,眼裏冒光。

陸歸晚彎腰關火:“應該可以了。”

“我試試。”穆清餘着急地拿筷子夾了點放嘴裏,還沒嘗出味,先被燙得吐舌頭,胡亂抓陸歸晚衣服,含糊不清道,“水,幫我拿瓶水過來。”

陸歸晚忙把水遞給他。

穆清餘仰頭含了一口冰透了的水在嘴裏,鼓着腮幫子站在那裏慢慢等疼緩下去,他的脖子白皙秀颀,線條流暢漂亮,但因為過分白,看起來又十足脆弱。

陸歸晚盯着他的喉結看,産生“我仿佛能輕而易舉捏斷它的”暴戾錯覺。

等穆清餘緩過去之後,陸歸晚快速泡了一碗面,再把炒熟的肉條倒進去,第一次下廚并不完美的夜宵準備完畢。穆清餘邀他一起過來吃,因為洗碗太麻煩,他們幹脆合吃一碗面。

頭碰着頭,連氣息都快纏在一起,空氣裏牽出絲絲暧昧的線。陸歸晚心不在焉地吃了幾口。他有點後悔,不應該嫌麻煩而合吃一碗,心猿意馬下食不知味。

很快湯見底,穆清餘咬着最後一根面,“咦”了一聲,擡頭。

“我們吃到了同一根面。”他吞着聲音解釋,趁陸歸晚沒反應時迅速起身,側過身體,貼近、歪頭。

呼吸擦過陸歸晚臉頰,唇被人輕輕碰住,又很快松開,咬斷了相連的面條。

一個偶然的吻,但又像極蓄謀已久。

“完美。”穆清餘咽下最後一口夜宵,重新躺倒在座位上,抽了張紙胡亂地擦嘴,擦得一雙唇越發豔紅,紅得像能滴血。他打着飽嗝,拍拍肚子道,“好飽,你看着我幹嘛,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陸歸晚起身去洗筷子。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頭一回做家務事,指尖被冷水一泡才清醒過來。

我就不該出現在這兒,我替他洗個屁筷子,陸歸晚用力把筷子扔進水池,扔出一道響聲,又低頭想,我就不該對穆清餘這麽好,好到讓他無法無天爬到了他頭上。

他想轉身毫不留情地走,但最後又認命地替穆清餘清洗幹淨了廚房,難道這就是天生勞碌命?

“謝啦兄弟。”穆清餘送他出門,趴在門邊上朝他揮揮手,“去吧,我已經拜托蚊子今晚來夢裏親你了。”

陸歸晚在關門前送他一個“我去你媽的”的笑臉。

時間過得飛快,幾天後,陸歸晚終于拿到了上回讓那東東幫忙查找的關于穆清餘在一中時的資料。

資料有厚厚一疊,其實大部分是照片,送資料的人說穆清餘在一中很出名,喜歡他的人有不少。那東東聽後不服道:“我怎麽就沒聽到過這號人物,說明他這個校草當得也一般般嘛,來榮德還不是被我們小晚碾壓。”

“一家人內部的事能叫壓嗎?”謝黎在旁邊輕輕道。

陸歸晚沒聽見他們咬耳朵的聲音,他随手翻開一頁,一張照片落在他腳邊,他彎腰去撿,目光随着照片移動。

照片旁邊有備注,是高一開學的學生代表演講,穆清餘作為代表上臺發言。

白襯衣、黑西裝,兩年前的穆清餘和現在已經毫無差別,肩寬腰窄。

陸歸晚的拇指摩挲照片中他的臉,不動聲色地把它放進貼身的口袋裏,生怕有人要跟他搶。

此時那東東和人聊完天,放下手機時眉頭緊皺:“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他去翻陸歸晚手上的那沓資料,指着其中一頁,“他們說穆清餘是一中的考神,成績特別好,好到人家考試前都要跑到他面前拜一拜。你們看這裏,成績單這裏!”

謝黎循着看過去,驚訝:“兩年第一,聯考第一,競賽第一。”

那東東驚呼:“他搞什麽啊,難道是為了跟我們合群?可是明明我看他平時都在學高二的舊知識,上次老師問他題目他都不會。”

陸歸晚沉默地盯着那頁紙,發了發呆後說:“他确實沒說過自己成績差。”

那東東說:“可是他看起來就挺傻的啊。”

陸歸晚繼續沉默,他的心裏隐約有一個猜想,只是猜想過于驚悚和不切實際,讓他強壓下這個不合理的念頭。他閉眼平複心情,暫時失去翻看資料的興趣,讓那東東看完代總結,那東東草率讀了一遍,一五一十複述。

“總結就是,穆清餘在學校很受歡迎,成績很好,但是一直單身沒有對象,沒有對象的原因是因為擇偶标準太高,他的擇偶标準是……是……是什麽呢。”

卡在關鍵處不上不下,陸歸晚自己奪過資料翻看:“擇偶标準是漂亮的女性omega,黑頭發白皮膚,最關鍵的是成績一定要好。還有,他說要等大範圍匹配度測試的時候,找匹配度最高的那一個談戀愛。”

陸歸晚咀嚼那幾個詞:“大範圍匹配度測試?”

謝黎想起來:“我們這一批的測試,不是都快到了。”

“對。”那東東點頭,“我都記着的,是快到了,應該就這幾天的事了。”

“大範圍匹配度測試”這個項目,說得通俗點,就是用來幫助适婚AO尋找合适的結婚對象,充當婚戀機構的角色。

每年國家會對條件合格的AO進行信息素樣本采集,并錄入上傳至數據庫。等統一收集完畢後,系統根據采集來的數據分析結果,自動為各位人員匹配合适的結婚對象,一般四至五個,按匹配度從高到低排列。

雖然說按照自願原則進行,但根據國家公布的數據,每年的參與度高達97%,大家都願意嘗試,知道和自己天生一對的人是誰這件事,在任何時候都有不可阻擋的誘惑力。

陸歸晚垂着眼皮聽他們說話,他心情不好,臉像一塊硬鐵,冷冰冰的,能把水都冰涼了。他們此時一起坐在操場的觀衆席上,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這幾天天氣漸漸轉冷,風裏夾着磨人的涼意。

一片枯葉正好搖搖晃晃落在陸歸晚的手邊,他随意接過,握緊掌心碾碎了它。

“算了啊。”在一片沉默中謝黎先站出來,拍拍褲子上沾着的灰,準備撤退,臨走前他安慰陸歸晚,“說不定穆清餘運氣差,壓根就沒跟他天生一對的人。”

陸歸晚否認:“我不是因為這個。”

“咦,你們怎麽突然都不說話了,結束啦?”那東東從手機屏幕上擡頭,拉住謝黎,“都先別走啊,給你們看一個東西。”

陸歸晚先側過身看:“大清沒亡?”

那東東老神在在地問:“小晚,你知道這是什麽群嗎?”

“知道。”陸歸晚曾經在穆清餘那裏看到過這個,“晚晴文學交流的群,對吧?”

那東東差點跳起來:“你居然知道!那你怎麽沒反應!”

“嗯?”陸歸晚疑惑,“我知道很奇怪嗎?”

謝黎擠在他們中間:“所以到底是什麽,我怎麽沒聽說過。”

“文學交流群。”

“小晚和穆清餘的cp群。”

幾乎異口同聲。

“嗯?”短暫的沉默後,陸歸晚說你等等,“什麽群?你再說一遍。”

“你和穆清餘的cp群啊,意思就是說,在這個群裏面,大家相信你和他是一對,并且特別想要你們兩個人在一起。”那東東把手機遞給他看,着重強調那兩個字,“陸歸晚、穆清餘,晚晴,他們都這麽取名字。而且不止群,連學校論壇上面也有不少。”

陸歸晚茫然地接過,随手翻了一會。

“我也是最近剛知道的。”那東東滔滔不絕道,“可真的是氣死我了,你随手給穆清餘一杯水,他們都能看出愛情的味道,我呸,還說你們間接親吻,肉麻死了啊!”

這廂義憤填膺,那邊卻忽然沒了動靜,那東東怪異靠過去:“看到什麽了?”

陸歸晚滑動的手指定在屏幕上,面目錯愕:“這個號。”

“號有問題嗎?”謝黎跟着看過去。

陸歸晚冷着臉拿出手機,找到小號登錄,之前他和小甜甜不熟的時候,對方來問聯系方式他就給了這一個,嫌麻煩一直沒換過。

“這個號。”那東東霍地直起身,看看陸歸晚屏幕又瞅瞅自己手機,滿臉不敢置信,“不不不不不就是你老婆的號麽,她她她她她她怎麽在群裏,她有病吧,她還吃自己老公跟穆清餘的……”

随着陸歸晚身邊泛起的一圈冷,那東東的聲音逐漸小下去:“當我沒說,你也知道我一般說話都……”

謝黎覺得這個走向有點神奇:“所以到底什麽情況,她也是榮德的學生?”

陸歸晚合上手機,面不改色道:“首先,我必須跟你們說一件事,他不是女的。”

“也不是omega,他是alpha。”

“我再說一遍,是,男性,alpha。”

作者有話要說:陸哥:又一次在我的心口撒了一把鹽

沖耶陸晚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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