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榆木腦袋
“不記得多少了。”秦述為難地搖搖頭,輕咬下唇,猶豫了下,還是把自己想起來的事情都交代了,“就記得紅衣人放蛇殺了小童,他威脅我進屋,要吸我靈力,發現我就是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又說要把我當鼎爐用什麽的,然後就……不記得了。”
隐約間,秦述覺得自己還是漏掉了什麽細節,可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他确實完全沒有印象,反而越想越頭痛。
“喵嗚!”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适,小橘貓立馬從他懷裏跳到了肩膀上,用毛絨絨的腦袋去蹭他的臉頰。
夏軻的注意力被引到了小橘貓身上,晶瑩剔透的貓眼,跟秦述的眼睛很像,只是前者宛如綠寶石般神秘,後者在此時看來,也不過是一雙再普通不過的眼睛,如果一定要說有哪裏不一般的話,大概是……長得比一般人更加漂亮。
“想不起來就算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還沒學會如何安慰人的男人,遲疑着伸手,拍拍少年的腦袋,鴉色長發柔軟蓬松,手感極好,卻又仿佛燙手,他下意識地收回手,正色道,“師父還在等我們回去,快走吧。”
“好!”秦述乖巧點頭,跟在夏軻身後,時不時偷偷瞄一眼他。
他瞄的小心翼翼,又不着痕跡,但,仍然沒能瞞過夏軻。
像極了一只受驚的幼崽。
夏軻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冒出這種念頭來,向來不善言辭的人,竟然開始主動挑起了話題:“在學院還習慣嗎?”
“挺好的。”秦述輕輕點頭,情緒逐漸恢複,話也多了起來,“在這裏每一天都很充實,師父給我吃了很多補藥……我還認識了一個好朋友叫容枭枭,我們一起去後山摸過魚,抓過鳥,還被大白鵝追過……”
巴拉巴拉巴拉一通,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少年一邊走,一邊手上比劃着,眉飛色舞的樣子,開心極了。
夏軻安靜又耐心地聽着,腦中勾畫出少年描述的景象,其實無非是被于先生當小童一樣使喚,有個皮猴子一樣的朋友天天玩耍,有些情形于他而言,似曾相識,又讓他有點兒……羨慕。
“師兄,我們到了。”秦述腳下一頓,笑盈盈地回頭,發現夏軻的表情有點兒複雜,他眼珠子一轉,試探着詢問,“你是不是不大高興我喊你……師兄?”
“不是。”夏軻微微搖頭,熟悉的院落,跟記憶中一樣,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師父是否還對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
“那是因為什麽?師兄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是因為……師父?
秦述仔細回想了一下,師父方才讓他去請師兄過來的時候,那笑容挺僵硬的,他還跟枭枭揣測過,是因為師父他老人家常年不茍言笑,才導致忘了怎麽笑。
一個兩個都表現異常,看來大有文章。
“既然回來了,還愣在門口做什麽?”于先生的聲音從院子裏傳過來,帶着一絲故作高冷的矜持。
秦述一手揣着小橘貓,一手拽住夏軻的衣袖,将人往院子裏拉:“師父!我把師兄帶回來了!”
這麽點小貓吃奶的力氣,如果夏軻想掙開的話,根本不在話下。
但他沒反抗,任由少年拽着他,穿過栽滿藥草的石徑小路,來到那間記憶中的茅草屋前,望着站在廊下面色嚴厲的中年男子,和那一身寬松素白衣袍,眼眶微微發澀:“師父。”
“嗯。”于先生表面淡定地點點頭,随即飛快看向秦述,吩咐道,“小述,給你師兄去沏壺茶,做幾道點心。”
“好的,師父!”秦述抱着小橘貓立馬轉向小廚房,将足夠的空間留給這對師徒。
然而,他前腳剛走,于先生後腳就有些後悔了,夏軻不善言辭這一點,多半随了他,兩個人中間還隔着那些“龌龊事”,多年不見,這會兒湊到一起,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秦述一壺茶煮好了,端上來的時候,發現他師父跟師兄兩人,正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一言不發,情況十分詭異,不禁左看看右瞧瞧:“你們這是被點穴了嗎?”
聽老掌門說,江湖中人有一門絕學叫做菊花點穴手,甚是厲害。
于先生輕咳一聲:“……”
夏軻:“……”
秦述摸摸鼻子,尴尬轉身:原來不是點穴啊。所以——
果然有事!
待少年邁着小碎步飛快跑開後,又過了片刻,夏軻主動打破了橫亘在師徒倆之間的沉默:“師父,找我來,是為了什麽事?”
“哦,這個啊。”于先生坐立不安地換了個坐姿,又呷了口茶,費了老大勁才調整好心态,“是為了小述的事情。”
說到秦述,夏軻的表情依稀柔和的幾分:“嗯。您說,我聽着。”
“小述他沒有靈根這件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吧?”話題轉到秦述身上後,于先生一掃先前的別扭,言簡意赅地把自己的猜想和打算搬到臺面上來,“這孩子甚是乖巧,咱們幫幫他。”
見夏軻薄唇緊抿,心思不定的模樣,于先生便又道:“他的體質十分特殊,我一度懷疑過他是不是妖修,但是人形如此完美的妖修,迄今為止,只存在于古籍之中,他骨齡十八歲,應當不是作假,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需要你來搭把手,鍛造一件法寶,用于儲存靈力,供他驅使,令他有足夠的能力自保。”
上大陸五大仙門,水雲谷最擅長醫術,天照門最擅長煉器,這些都是擁有數千年悠久歷史累積下來的成果。
于先生提出這個要求,合情合理。
只是這煉器一旦開始,夏軻就得暫時住在這裏,一直要等到法寶練成。
這也是于先生打一開始的小算盤,近些年來,他每逢回憶起自己那一段莫名荒唐的往事,也不禁生出跟裘老一樣的念頭:當初的自己,莫非真的是被邪物附體了?
不然,怎麽會做出那些荒唐事呢?
他明明記得,自己對那位所謂的故友并沒有多麽深厚的情誼,又怎會為了一個故友之女,各種威逼脅迫傷害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于先生想不明白,越想也越後悔,可他這一大把年紀,始終拉不下老臉去跟自己的徒弟道歉,久而久之,這事便擱置了。
直到秦述的出現,才給了他一個解決問題的機會。
于先生一邊詳細解釋,一邊觀察着夏軻的反應,見他并未露出一絲不耐或是不滿,心中稍安,并積極表明自己的态度:“你和小述的事情,我不反對,如果有什麽需要師父幫忙的,你盡管提,我能幫的,一定幫。”
“我和師弟的事情?”夏軻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和秦述,什麽事?
看他一臉懵圈的樣子,于先生只道他是不好意思私事被勘破了,便含糊地解釋:“就那點事,我其實都知道了,這次師父不會再為難了,以前的事情……是師父考慮不周,沒有好好顧慮你的感受,其實那時候,師父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那樣……”
于先生說着說着,也替自己憋屈了一回。
夏軻卻是被他徹底繞暈了:“……”
于先生說的口幹舌燥,老臉羞臊,自以為很開明了,沒想到一擡頭,卻見徒弟一副完全不在狀态的模樣,不禁暗罵一句:榆木腦袋!這小子居然真的像裘老頭說的那樣,還沒開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