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宮女逐星

謝晉眼看着慕雲殊就要把那幅畫撕毀, 他迅速地走了過去,攔下了他的手。

也是這個時候, 謝晉才發現, 慕雲殊想要撕掉的那幅畫,竟然是《燕山圖》。

那是慕雲殊所創作的魏朝系列畫作之一。

謝晉知道,慕雲殊對于千年前的魏朝,一直都存在着很深的執念。

而謝晉也無法否認的是, 慕雲殊對于魏朝的認知甚至已經比過那些研究魏朝歷史已久的專家。

就好像他曾真的在那樣一個朝代生活過似的。

許多研究魏朝歷史的專家也不得不認可他在魏朝歷史方面,的确有着很高的敏銳度。

而他的這一系列畫作, 也的确再現了魏朝的真實風貌,是當代來說, 不可多得的佳作。

《卞州四時圖》、《燕山圖》、《廬溪初雪圖》都屬于他所創作的魏氏一朝系列畫作。

而慕雲殊對于這一系列,也最為珍視。

有不少私人博物館在辦字畫展的時候, 都想将慕雲殊的這三幅作品借去展覽, 但都被一一拒絕。

可這會兒,謝晉卻見他想要動手撕掉《燕山圖》。

“雲殊,這《燕山圖》好不容易才追回來, 你怎麽現在又要撕了它?”謝晉實在是不明白他的心思。

前兩天,這《燕山圖》被慕雲琅給偷了去。

慕雲琅自己做生意投資失敗, 想要填補虧空可又不敢再伸手問他的父親慕羨榮要錢, 但銀行催欠款又催得急, 所以他就動了偷畫的心思。

謝晉還記得慕雲殊那天發了好大一通火。

一向寡言安靜的他, 很少這樣情緒外露過。

上一次謝晉見他這樣生氣, 好像還是多年前, 還在高中時,他在學校後面的巷子裏,折斷慕雲琅手臂的時候。

他最讨厭慕雲琅碰他的東西。

而這一次,慕雲琅居然敢偷他的東西。

慕羨榮抓着慕雲琅來給慕雲殊道歉的時候,慕雲殊拿回來畫,當着慕羨榮的面,他并沒有多說些什麽,甚至連話都懶得說幾句。

但是第二天,慕雲琅在外頭就惹了事。

這一回可不是斷一只手臂那麽簡單了,人都已經住進醫院裏去了。

慕雲殊倒是沒有動手。

只是他把慕雲琅自己小心遮掩的那些破事給抖落了出去,而外頭想修理他的人并不少。

這些,謝晉都知道。

因為這事兒還是他幫慕雲殊去辦的。

這麽些年,任是誰見了慕雲殊,都覺得他是一個沉默寡言,溫和冷靜的人。

但唯有謝晉知道,那不過是浮于表面的假象。

“謝晉。”

慕雲殊忽然喚了他一聲。

謝晉回神,就看見慕雲殊定定地看着他,像是想說些什麽,可他停頓良久,最終卻又垂下眼簾。

“算了。”

他冷淡的嗓音裏,猶帶着幾分不自禁的煩躁苦惱。

他把眼鏡戴好,眼前終于清晰了許多,而冰冷的鏡片,也終于壓下了他眼底的那些異樣的情緒。

慕雲殊原本想将這些天夢中所經歷的一切都告訴謝晉。

可是他話到嘴邊,卻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要怎麽告訴他?說自己這些天夜裏,都曾入夢畫中世界?

誰會相信?

“……”

謝晉也是搞不懂他。

只是趁着慕雲殊失神的瞬間,他連忙奪走慕雲殊手裏的那幅《燕山圖》,然後小心地收起來。

“你心裏要是裝着事你就跟我說,你也別拿畫撒氣。”謝晉說。

但是等等……

謝晉将目光重新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神情忽然變得很怪異,“……你幹嘛穿成這樣?”

那是一件殷紅的錦袍。

……他怎麽穿得跟個古代人似的??

慕雲殊渾身一僵。

他低頭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還穿着那件衣袍。

“這顏色……”謝晉摸了摸下巴,歪着頭望着他,滿臉不可思議。

他怎麽覺得那麽像古代人結婚的時候穿的?

“雲殊你……cosplay?”謝晉的表情變得很奇怪。

???

慕雲殊什麽時候有的這興趣?他怎麽不知道呢?

“……”

慕雲殊抿唇,幹脆直接繞過他,往衣帽間裏去了。

一向慢吞吞的他,這會兒走起路來竟然還挺匆忙。

謝晉在後頭摸着下巴,看着慕雲殊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門後,他越來越覺得,慕雲殊好像變得很奇怪。

這一天夜裏,慕雲殊特地睡得很早。

可他卻總是遲遲無法入睡。

煩躁地在床上翻來翻去,他甚至把自己的頭發揉得淩亂不堪。

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偶爾眨兩下,但是絲毫沒有睡意。

“大人……是願意娶我的意思嗎?”

他的耳畔忽然響起《燕山圖》裏,那個女孩兒的聲音。

耳廓微熱,他指節一屈,抓緊了被子的邊角,臉頰莫名有點燙。

然後他就又開始翻來覆去。

為什麽……還是睡不着?

慕雲殊掀開被子,按開臺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又揉了一把自己的亂糟糟的頭發。

他一向讨厭喝牛奶。

但是……

慕雲殊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去給自己泡了一杯牛奶。

一口氣喝完一整杯,他重新在床上躺了下來,蓋上被子之後,他雙手交疊在胸前,閉上了眼睛。

但很顯然,牛奶也并沒有什麽用。

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慕雲殊負氣地睜開眼睛,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會兒,他忽然翻身,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或許是埋在枕頭裏,使得他有點缺氧。

這會兒再下床的時候,他的面龐泛着些許的薄紅。

房間裏所有的燈都被他打開,一時間,這裏亮如白晝。

他在書案前調好了顏料,盯着雪白的宣紙看了好一會兒,像是有點晃神。

慕雲殊并不知道,此刻在另一個世界,睡在宮女下房的大通鋪裏的逐星,早已被屋子裏某個宮女的鼾聲吵醒。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光幕裏,她看清了他所有的神情,甚至是舉動。

她看見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看着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然後紅了面龐,抓着被角的害羞模樣,更瞧見了他把自己微卷的短發揉成了雞窩……

她看他下了床,喝了一杯奶。

仰頭時,喉結微動,他衣襟微敞,露出半邊鎖骨。

逐星一眼就瞧見了他肌膚的白。

在這樣的深夜裏,周遭所有人都睡得很沉,唯有逐星一人瞪大了雙眼,想驚叫,卻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形容此刻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眼見着光幕裏的年輕男人再一次掀了被子下床,走到了桌案邊,開始調試案前那些瓷碟裏的顏料。

那間屋子很亮。

總有圓圓的東西在散發出極其明亮的光芒。

而屋頂上,像是剔透的晶石雕琢成如簇的花朵墜下來,裏頭仍有微黃的光芒透出來。

那間屋子裏的許多東西,逐星從來都沒有見過。

無端會發光的晶石和透着光的像是渾圓的珠子,逐星親眼看見他可以控制它們的明暗……

那裏,是什麽地方?

他又是什麽人?

逐星心裏感到害怕,但同時,她又忍不住仔細地去打量光幕裏那個正提筆畫畫的年輕男人。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他這樣好看的人。

身為皇家別院裏的小宮女,逐星也有幸親眼目睹過一些跟随聖駕來到這裏的皇親國戚,或是少年将軍,又或者是年輕的臣子。

其中不乏有長相出色之輩。

但卻沒有一個人,能比得上此刻逐星在光幕裏瞧見的這個人。

可他的穿着卻很奇怪,不像是大魏的衣裝,也未曾留有發髻,反而是一頭稍顯蓬松的烏濃短發。

他的眼前戴着一副金色的框架,中間鑲嵌着的透明晶片在微黃的光芒下偶爾閃爍着一絲光影。

他為什麽要在眼睛前面戴那個東西?

逐星看不明白。

他像是分毫察覺不到她的存在,只自顧自地低頭在宣紙上描畫着。

逐星注意到他的手指很修長,指甲也修剪得整齊幹淨,此刻他握着筆,看起來尤為專注。

他在紙上一筆又一筆地描畫着,逐星也忘了恐懼,漸漸地開始認真地盯着他手裏的動作,注意着他紙上的痕跡。

起初,逐星只是見他描摹出了一個女子的輪廓。

她像是忽的了然。

啊,他一定是在畫他喜歡的姑娘!

擁有吃瓜本性的逐星在皇家別院裏見慣了被挪到這兒來的宮妃的那些你來我往,她作為一個嘉禦園的灑掃宮女,已經吃了好些年的瓜,看了好些年的戲。

這會兒她也不免開始自顧自地吃起陌生人的瓜來。

過了好一會兒,等到逐星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她都習慣了同屋的宮女那不小的鼾聲。

但當她打了一個哈欠,定睛再往光幕裏瞧的時候。

她整個人都清醒了。

那紙上女子的輪廓已經變得足夠清晰。

可無論逐星怎麽看,那畫上女子的五官,都像是她自己。

???

逐星甚至還揉了揉眼睛,又仔細看了一遍。

慕雲殊的工筆畫也同樣畫得很出彩,而此刻,他筆下的這幅畫裏,少女的模樣已經顯露分明,那赫然便是《燕山圖》裏,穿着殷紅嫁衣的逐星。

慕雲殊盯着畫上的女孩兒看了好一會兒,最後他臉頰微紅,把幹透的畫卷卷起來,收進了畫筒裏。

再一次躺在床上的時候,他關掉了所有的燈,重新閉上了眼睛。

無知無覺,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終于沉沉睡去。

而逐星眼見着光幕裏忽然變得一片漆黑,所有的影像已經完全消失。

就好像方才她所見的一切,都不過是一時的幻象。

可……真的是幻象嗎?

逐星眨了眨眼睛,又皺了皺眉。

難道她現在其實已經睡着了,然後剛剛的一切都是在做夢?

逐星伸着被子裏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

好的,不是做夢。

逐星揉了揉發痛的大腿,心裏惦記着剛剛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她實在是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為什麽會看到這麽奇怪的光幕。

而那光幕裏生得比神仙還要好看的年輕男人,又為什麽……會畫出她的模樣?

這一夜,有的人睡得很香。

但有的人心裏卻始終惦記着自己夜裏看過的神秘光幕,一夜未眠。

這一覺,慕雲殊直接睡到了天明。

他發現,自己昨夜睡着之後,再沒有做過任何夢,也沒有再見到夢裏的逐星。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慕雲殊坐在廊下的石桌前,默默沉思了許久。

腦海裏驟然再回想起前日,夢裏那個身穿殷紅嫁衣,在他眼前漸漸變得透明,最終消失不見的姑娘。

難道,她真的就這樣消失了?

慕雲殊忍不住猜想。

僅僅也只是這麽一想,他就變了臉色,手指也漸漸蜷縮起來。

《卞州四時圖》和《燕山圖》全都鋪展在他眼前的桌上,旁邊茶盞裏的青綠的茶葉在散着熱氣兒的茶水裏浮沉。

陽光仍然帶着夏日裏最熱烈的溫度。

老槐樹下的小孩兒玩着自己的小汽車,偶爾偷瞄一眼坐在那邊的年輕男人。

“奶奶,殊哥哥好像不開心……”他超小聲地對自己身旁正在掃落葉和槐花的老婦人說。

賀姨聞言,擡眼往那邊看了一眼。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小孫子的腦袋,“玩兒你的去。”

午飯後,賀姨又端來了烏黑的藥湯,“少爺,喝藥了。”

慕雲殊心裏裝着事情,此刻他的心情極差,這會兒更是連一句話都不肯說,他抿緊唇,片刻後接過賀姨手裏的那碗藥一口氣喝下去。

口腔裏是他最讨厭的苦澀味道。

他從衣兜裏掏出一顆糖。

那是一顆淡綠色的薄荷糖。

她好像很喜歡這種糖。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又想起那個女孩兒來。

撕開糖紙,慕雲殊把那顆糖喂進嘴裏,可甜絲絲涼沁沁的味道這一次卻并沒有能替他很好地中和口腔裏殘餘的苦。

他的眉眼間始終壓着一縷煩躁。

那是無論多少顆糖都沒有辦法消解的情緒。

直到這夜,他在睡夢中再一次入夢畫中世界。

雕梁畫棟,瓊樓玉宇。

慕雲殊認出來,這裏的一切,似乎就是他那幅《廬溪初雪圖》裏的皇家別院。

《廬溪初雪圖》雖是描繪廬溪的初雪。

但廬溪卻是皇家別院的廬溪,背靠着廬溪的皇家別院才是這幅畫裏最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慕雲殊很清晰地記得自己所描繪的這幅畫裏的一切,也還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當初是如何畫出這幅圖的。

這是魏氏一朝系列的最後一幅畫。

也是最為耗費他心力的一幅畫。

當初創作這幅圖的時候,他二十三歲。

當慕雲殊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他立在那兒,眼眉微揚時,卻又忍不住在下一刻蹙了眉。

為什麽她總是會出現在魏氏系列的畫作裏?

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關聯?

此刻夜色已經漸濃,逐星被總管罰了獨自一人掃嘉禦園的一大片地方,她掃了一整天,到現在方才停下來。

她坐在涼亭的臺階上啃着饅頭。

嘴裏什麽味道也沒有,簡直味同嚼蠟。

她想起雞腿的味道,咬饅頭的時候就更用力。

真的好久都沒有吃過肉了……

逐星耷拉下腦袋。

直到她聽見了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逐星以為是總管,心裏想着這個老太監怎麽還沒睡,但她又很迅速地站起來,拿起了被她仍在地上的掃把,擡起頭露出笑臉,“劉總管……”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眼前這個忽然出現的人,哪裏是那個長得一副尖酸刻薄相的劉總管,分明……分明是她昨兒夜裏在那道詭秘的光幕裏見過的那個年輕男人!

就好像突破了時空的界限,存在于不可能觸碰到的邊緣境地裏的人忽然這樣活生生地立在她的眼前。

逐星瞪大了一雙眼睛,滿眼的不敢置信。

她手裏啃了一半的饅頭掉在了地上,掃把也從她的指縫間掉落。

逐星眼見着她面前這個好似憑空出現的年輕男人忽然伸出手掌,那一剎那,他手指間有淡銀色的光芒忽然顯現。

然後,她就瞧見他手裏多了一只……燒雞?

荷葉包裹着燒雞,露出了一只看起來很肥美的雞腿。

逐星整個人都呆住了。

她指了指他手裏的那只燒雞,又指了指他,半晌都沒說出一句清楚的話來,“你……”

逐星險些懷疑自己是看錯了。

“有點涼了。”

慕雲殊有點不滿意,這只燒雞是這別苑裏的膳房裏留存的東西,可此刻正值深夜,到那兒去也沒有什麽熱騰騰的東西可吃了。

他剛想收回手,卻被她一下子抓住了手腕。

他低眼看她。

逐星也望着他。

她驀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像是有點不知所措。

直到慕雲殊把那只燒雞遞到她眼前。

逐星吞了一下口水,幾乎是沒有什麽猶豫,下意識地就接了過來。

夜風微涼,宮燈搖晃。

在這樣寂靜的嘉禦園裏,坐在臺階上的女孩兒啃了半只燒雞,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她忽然擡頭望向他。

“你是神仙嗎?”

她用那樣一雙明淨的眼睛望着他。

如果不是神仙,他又為什麽會住在那樣的地方,如果不是神仙,他又為什麽會憑空變出一只燒雞?

如果,他不是神仙……又為什麽會長得這樣好看?

逐星望着那樣一張漂亮的容顏,忍不住心神微晃。

慕雲殊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她這樣問自己了。

他只定定地盯着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半晌,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多了一分安寧。

此刻的慕雲殊或許不會知道,那原是一種失而複得的心情。

他忽然俯身,摸了摸她的腦袋。

後來,慕雲殊在她的身旁坐下來,長腿交疊着,他的手肘撐着膝蓋,手掌又撐着下巴,看着她把一整只燒雞吃完。

他的眼底有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

一伸手時,他将手裏的紙巾遞了過去。

逐星是第一次瞧見這樣柔軟的紙,就如同在上兩幅畫中所表現的那樣,她也好奇地把這張紙巾翻來覆去地摸了摸。

直到慕雲殊捏了她的臉頰一下。

她捂住自己的臉,擡頭望他。

慕雲殊伸着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簡短地說,“髒。”

逐星的目光落在他顏色稍淡的嘴唇,又很快将視線移開,然後她微紅着臉,用手裏的紙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下一刻,坐在她身旁的年輕男人就從衣兜裏掏出一顆糖果。

他撕開了糖紙,動作很自然地将那顆淡綠色的糖果喂進她的嘴裏。

逐星的嘴裏忽然多了一顆糖,她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他。

她也說不清此刻自己心裏究竟是怎樣一種感覺,但總歸……會令她忍不住彎起唇角,偷偷地笑。

可慕雲殊望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這個女孩兒,腦海裏卻漸漸地浮現出在《燕山圖》裏,那個在陽光下消失不見的她。

他捏着糖紙的手驟然收緊。

于是這夜,逐星聽見她身旁坐着的他忽然開口:

“我不相信沒有解決的辦法。”

他說,“逐星,我總會找到的。”

月輝仍然淺淡,夜色仍然濃深。

逐星沒有聽懂他的話。

但慕雲殊,也不需要她聽得明白。

當這夜過去,慕雲殊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窗外還是灰蒙蒙的一片。

今天,是一個陰雨天。

但這一天,慕雲殊卻等來了已經許久不曾回家的他的父親——慕羨禮。

京都的那個大型墓葬,已經讓他在那兒停留了好幾個月的時間。

他為什麽會忽然回來?

當慕雲殊被叫進慕羨禮的書房時,他擡眼便見那個中年男人正拿着一只放大鏡,在專心看着桌面上的東西。

他好像又瘦了許多,還曬黑了一些。

當慕雲殊打量着他,走過去的時候,慕羨禮适時擡頭,一見是慕雲殊,他原本嚴肅的面容上,瞬間柔和了不少。

“雲殊啊,這兩天身體怎麽樣?”他連忙關切地問。

慕雲殊搖了搖頭,“我很好。”

頓了一下,他又問,“父親怎麽突然回來了?”

說起這個,慕羨禮看向慕雲殊的神情便又多了幾分複雜。

他朝慕雲殊招了招手,“來,過來,看看這幅畫。”

慕羨禮所說的那幅畫,只是當時在京都打印還原的樣本。

“這是從京都的那個墓葬裏挖掘出來的。”慕羨禮說。

慕雲殊随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在看到桌上的那副圖時,他頓時愣住了。

漆黑的眼瞳裏像是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愕神情。

慕羨禮注意着他的神情,就說,“看來你一眼就看出來端倪了。”

當時慕羨禮在看見這幅畫的時候,就覺得這筆法很熟悉,就連裏頭的有些小細節也很眼熟……而當他在仔細看過這幅畫旁邊的題字時,他就一下子認出來,這字跡,幾乎與自己的兒子慕雲殊的筆跡,如出一轍。

但這幅畫,卻是出自于千年之前的魏朝。

而作這幅畫的人,從題字的最後可清晰認出,那原是:慕攸。

慕攸。

慕雲殊在看見那幅畫上的這兩個字時,他瞳孔微縮,一時再難移開自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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