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篝火
五莊觀, 觀随主性, 是個難得清修之地, 花鳥魚蟲、老槐樟木, 天井外紫金爐鼎燒着袅袅青煙, 方經過命懸一線,道觀裏的小童有些畏縮惶恐。
紅雲一點不講究客套,全然一副主子做派,吩咐道童去打些人參果來。
“觀主......”侍童拿捏不準看向自家觀主
鎮元子擺手,面上頗有些無奈道:“聽你紅雲師叔的,晚宴時再送來”
侍童應道:“遵命”
紅雲想反駁, 為何要等到晚宴?不料鎮元子瞪了他一眼道:“人參果便在觀中, 何時少過你的,如今要緊的是你身上那件東西”
鴻蒙紫氣事關成聖,眼下證得混元的幾位聖人,若要說有什麽共同之處,鴻蒙紫氣無疑成為衆矢之的。
天地間的定數為七,那些妄圖證得混元的準聖自然不敢去搶聖人手中的份頭, 算來算去,可不就惦記上修為低、老好人的紅雲。
鲲鵬此前與紅雲虛與委蛇,為的不過便是套出紫氣藏匿所在,奈何紅雲腦子簡單, 愣是不管對方如何暗示,皆沒領會要意,眼見機緣要溜走, 逼得鲲鵬、冥河狗急跳牆。
懷璧其罪,從來都是場無妄之災。
紅雲心再大,在生死邊緣轉過一圈後,也想把這塊燙手山芋扔出去:“那不然,我将它送給你?”
他連準聖還不是,證不證道混元真沒所謂,要緊的是自己頭頂上的大好腦袋。
“你是想害我五莊觀在洪荒除名?”鎮元子瞪眼
紅雲不由得急道:“你看,你都不要,誰還肯接受者燙手山芋?”
感情,紅雲這完犢子玩意兒是把鎮元子當廢品投放點了啊。
若不是多年感情在,鎮元子當下便要把他掃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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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對方素來欠奉的腦子,他也沒怪罪:“五莊觀說到底廟小,容不下成聖的大機緣,與我來說一樣是禍端。不過真說起去處,我倒是能指點一二”
紅雲原以為他又要說風涼話,未曾想真有法子,眼前一亮:“快快說來”
鎮元子略一點頭做付道:“近在眼前”
紅雲順着他的目光,看到邊上思考人生哲理的蘇北和太一,心底忽地靈光一閃,忍不住脫口而出:“我怎麽沒想到啊”
“莫不是,你要把紫氣給我們?”蘇北被紅雲灼灼目光驚駭到
紅雲扭着一張苦瓜臉道:“不行嗎?我信得過的諸多好友中,唯有你能擔此大任”
要論眼下誰有本事留住紫氣,眼前兩人應當位列前茅。
太一實力強勁,只要不是聖人恬不知恥違背天道規則出手,洪荒沒有能奈何他的,加之其身後背靠整個洪荒大勢,掌管天下群妖,外頭即便知道紫氣在他們二人手中,也不敢再打主意。
紅雲與太一不相熟,但他與蘇北有情誼在,只要小北應下,相當于同太一應下,兩者異曲同工。
蘇北:......
感情你禍害不了鎮元子,現在改換我呗?!這都是什麽損友。
他已入生死境,無緣聖位,拿着也是暴殄天物,倒是太一離聖位只差臨門一腳,不妨能試上一試。
洪荒如今聖人聚頭,推算下一場量劫大致便在這前後千百年裏,此劫應在巫妖兩族,按照後世流傳的神話,太一身為妖族東皇,最末是要與祖巫的十二都天大陣同歸于盡。
以往妖族是興是亡,在他眼中沒有多大區別,不過都是一場因果輪回而已。太一數次以身相救,且為的他毫不猶豫與妖師翻臉,自己若還無動無衷,參悟的怕是無悲無喜的無情道。
鴻蒙紫氣是天定的命數,說不定能打破必死的僵局。
都來怎麽說跟他也是有血緣幹系的,他如此行事,只是單純不想都來将來沒個族中長輩而已。
有些事一旦放在心上,便不由得深謀遠慮、瞻前顧後。
“太一,你收下吧”蘇北曉得太一脾性,最稀得打感情牌:“當救我與紅雲一命,來日我們必定重謝”
紅雲見蘇北幫自己解包袱,連忙附和道:“望東皇能成全我二人心願”
“好”太一靜默半晌後,點了點頭。
“哈?”這就同意了?
蘇北有些不可思議,自己長篇大論腹稿都打的差不多,結果一點沒用上。
紅雲交出紫氣的時候,臉色如釋重負,末了手還在衣角上揩了幾下,不曉得的以為他剛剛摸的是什麽髒東西。
一切細微盡看在眼裏的蘇北:......
大兄弟,你這麽一整,他有種勸人收翔的負罪感。
因的這份愧疚在,招呼太一的時候便顯得非常熱情,為的彌補心底的愧疚。
太一眉頭微皺,他不太喜歡蘇北故意讨好他的模樣,間隙想起方才他細眉并攏,眼中希冀的神色,不由得喉結緊了緊。
方才會答應的如此爽快,大體是不想看見那雙眼中希冀破滅。
即便往後妖族會成為衆矢之的,他也沒太過猶豫。
五莊觀不像後世翻拍的影視劇一樣,不許食肉,鎮元子不談不貪口腹之欲倒是實打實。
許是神話裏紅雲身死,觀內沒有旁人來打攪,仙人能不食五谷,漸而才生出那般規矩來。紅雲此番得救,又擺脫了紫氣帶來的災禍,觀內一時熱鬧的緊。
從酒窖內搬出多年珍藏的好酒,蘇北也沒閑着,鎮元子觀內食材不豐,做不出什麽山珍海味來,索性便幕天席地烤肉,就着陳年烈酒,又別是一番滋味。
“難得鎮元子他不摳搜,舍得拿出珍藏多年的寶貝,今日定要不醉不歸”紅雲呷了口海碗,滿臉舒坦。
“若你酒後有德,我何故要拘着你?”
紅雲哪裏能曉得自己酒後如何無狀,一口咬定是鎮元子污蔑自己:“便是你好氣”
鎮元子懶得搭理,紅雲每回喝上酒都是如今的一副德行,見了礙眼。
“吃嗎?”蘇北揚了揚手裏烤熟的炙肉看向太一,見他點頭,用竹箸扯了下來,放在他身前的盤中:“嘗嘗看,合不合胃口?好告訴我鹹淡”
肉是拿五莊觀後山圈養的兇獸肉,上頭刷了靈蜂産的蜜,又添類似于後世孜然、花椒的靈果粉,鹽漿果搗碎的湯水,有些像浸泡的鹽水,随着翻轉一點點滲透進肉裏,蜂蜜烤後有絲絲甜味。
因是天生地養,肉格外滑嫩,不老不柴,又經過大火烤出油脂,刺拉拉的冒熱氣,嘗起來鹹香、間或有些麻舌,格外的受鳥喜歡。
都來能吃上兩只齊人高、三尺寬的兇獸烤肉。太一自然能吃的更多,他沒反複吃,品嘗一塊得知滋味後,再吃了兩塊便停下竹箸。
“莫要管我,你且自己吃着”太一見他忙活的團團轉也沒吃上一口。
“好”大夥對烤肉并未太執着,要緊的還是喝酒,蘇北也不想累着自己,就着手邊的酒碗大口吃肉,時不時跟耍起酒瘋的紅雲幹一杯。
“我跟你說,這酒便要大口喝才有滋味,小北,你是救過我兩次的朋友,往後我紅雲這條命歸你,要我做只要吩咐一聲,我定然照辦”
蘇北此刻酒勁兒上頭,舌頭有些捋不直:“當然,以後有的是地方能用上你,可記住今日說的話,不準反悔!”
紅雲點頭如搗蒜:“自然不能”
怪別說放下許久,再吃起來就有些停不下來嘴,好酒好肉,喝到後頭,蘇北頭重腳輕,眼前重影疊疊。
紅雲爛醉如泥,還不忘喊着喝。迷迷糊糊間,他感覺身體被架了起來,有道臂腕摻着自己走,他能嗅到對方身上熟悉感,因而沒有掙紮抵抗,拿脖子穿花繞樹,做了個樹倒猢狲的熊撲,挂在太一身上。
“怪別說,你長的是真的好看”伸出手在看不清輪廓的臉上,胡亂辨認,蘇北赤咧咧的笑。
酒後竟狗膽包天的在一只成年金烏跟前不知死活胡來,全然忘記自己還有生蛋的本事。
“白瞎你一張帥臉,老天爺真是瞎了眼”
太一托扶着蘇北的背,唯恐他一個不慎摔在地上,聽到他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不由得愣住。
白瞎?帥?果真醉糊塗了,淨說些瘋言瘋語。
太一眉心填滿無奈,他笑道:“也就你敢在本座面前如此放肆,怪我還許你不知輕重”
抱着人回房,鎮元子安排的住處倒是頗為清淨。小院白牆,庭院閑情雅致的栽種許多奇花異草,銀月如盤,月華靜谧。
太一打來水為蘇北擦洗。夜裏更深露重,井水有些涼,他用法力微微溫熱。
此刻若是有仙妖見到東皇用焚毀天地的太陽真火熱洗漱水,怕是要自扣眼珠。
搽臉時能見他眉眼處缱绻的溫柔,太一一舉一動都異常小心翼翼,宛如捧着舉世珍寶,唯恐出差池。
而後替其褪去鞋襪,掩完被角,便要起身離開,手豁然被攥着,不着防備被用力一帶。
有溫柔風卷着耳畔說:“你等等”
太一脊背崩的僵直,突如其來的狀況,他大氣不然輕喘:“別胡鬧,快安寝吧”
醉酒委實不是好東西,讓人連情緒都控制不住。太一費盡渾身解數,堪堪壓下心頭泛起的異樣,誰知蘇北似覺此撩撥不滿意。
只以為這是在做夢,睜眼時見太一溫柔給他掩被角,必然是夢了。
太一那張正兒八經的臉怎麽會幹這種事。只是自己為何會做這種夢,蘇北不得而知。
但他想,既是夢中自己怎麽也不能放過這一絕色,夢外他有所顧忌,夢中便有些肆無忌憚,畢竟太一長相太和他心意了。
順着他眉宇落下一吻,而後像是得了僥幸的狐貍:“你說,你是不是喜歡我?”
太一:......
原本漸平的心海再起漣漪,沒等他做出反應,蘇北的攻勢劈頭蓋臉而來。
從額角,眉梢,眼尾,鼻尖,并帶着蠱惑的語調問:“是不是喜歡?”
唇瓣懸在咫尺之間,太一說是後,驟然沒了後續。
唇齒間,蘇北的聲音有些空遠:“我也很喜歡你”
太一覺得自己如墜雲端,做着一場癡心妄想的夢。
奇異的觸感讓他旌旗搖曳,沒有半點矜持可言,混沌從尾椎骨蔓延至整個識海,渾渾噩噩愣由對方牽着鼻子走,堂堂聖人之下第一人,便由着旁人擺布。
二人意識紊亂,藏在太一體內的那縷鴻蒙紫氣像是受到莫大牽引,霍地分岔成兩道.
一則順着太一的脈絡遁入識海,另一則由合和處,傳到蘇北的識海之內。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dol了
三更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