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破局

房間的主人, 大概是布置鬼才,桌子居正中放, 四壁牆面選的是黑白色調, 骷髅架挨着桌邊面對面朝外, 房間本來就四方且窄。

猛地中間架起一梁桌子, 等同于在正中間拉起一條分割線, 房間頓時變得擁擠逼厭,蘇北進來的又急, 生怕小孩闖進來, 鎖完門一顆心沒落回肚子裏,回頭就跟骷髅頭面對面, 相距不過三寸, 汗毛都立了起來。

蘇北:......

這房間估摸着是給鬼住的!

即便是這樣,他也得搜一把,誰知道這裏頭有沒有藏東西, 他眼下扭頭出去,就可能沒有機會再回來。這屋子小, 找起來也快,耽誤不了太多時間, 主要他以為人不可能一直衰, 從遇到孔宣開始, 他就沒發生過一件好事。

“要是還倒黴,我也就栽了”蘇北喃喃的,給自己吃了劑定心丸, 強行穩下心緒。

雖然說他已經倒黴到出門遇仇家的地步,每回都差點告別夕陽朝露,那麽多次,這回總得幸運一把。而事實證明,人若是衰起來,沒有最衰只有更衰。

房間裏除了門神造型的骷髅架外,黑白牆還表了幅寒鴉圖,漆黑如墨的烏鴉栖息停駐在張牙舞爪的枯枝上,被塗成澄黃色的瞳孔朝外看,襯着後頭陰雲密布的老宅以及壓頂的烏雲,讓人不明覺厲。

蘇北掃了眼,無端生出來壓抑,并未多看。

四角各放着瓷溜花瓶,裏頭的水并不多,一瓶不滿半瓶子晃。木桌是那種上下好幾個帶抽屜匣的款式,上頭見鎖,桌面上卻沒有鑰匙。周圍又沒有稱手的東西。

他徒手在鎖上劈了一掌,很可惜他不僅靈力沒有,身體似乎也并不強大,至少手掌傳來的震麻異常明顯。得,他在心底總結,這整個屋子裏合起來能用一個詞來形容--山窮水盡。

不帶柳暗花明那種!

這什麽都動不了,他拿什麽開鎖?拿頭嗎?

正想着,屋外的窗戶忽然傳來篤篤聲,像是有東西在一下又一下撞擊玻璃。蘇北手忍不住抖了下,他掃了圈裏屋,目光又落回骷髅架上,然後毫無避諱地走上前,将冒着藍火的骷髅頭扭下來。

死者腦袋形狀挺好的,扣在掌心裏正正好。

因的這動作,骷髅頭裏的藍火驟然熄滅,蘇北指間蹭了把白沫。撚了撚湊到鼻尖嗅過後發現是白磷,那團火應該就是鬼火。在自己家裝設弄鬼,這兒真的是他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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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邊想身子已經挪到窗戶邊,一手扣住上頭的鎖,另一只手攥緊骷髅頭。

這玩意兒堅硬,用的好,一會兒能給它找個伴。

蘇北一口氣卡在胸口,算準每回敲擊大間隔,咔噠一聲撥開鎖鑰,差不多在再次要撞擊的時刻點,他猛地法發力朝外狠狠一推,想着糊不是死你丫的。

只見兩扇窗洞開,哐當一聲撞在後牆上,蘇北定眼一看,窗戶糊了個寂寞。

剛剛他就該該料到這裏是二樓,誰沒事在二樓半空敲?無疑是飛禽用鳥喙撞出來的動靜。

看着太一撲掕翅膀飛進來落在書桌上,三只腳穩穩站在桌上。蘇北挑了挑眉,反手将窗戶掩上,聲音有些沉重:“你怎麽脫困的?那孩子上來了?”

太一搖了搖頭,竟口吐人言道:“沒有,我用了障眼法瞞過他,你可有尋到什麽?”

蘇北不由得愕然:“你還能使法術?且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障眼法在他二人全盛時期根本不值一提,眼下是他什麽都不會,而太一盡管會些糊弄的小把式也讓自己羨慕,蘇北痛心疾首,同一場局還能搞區別對待嗎?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蘇北明白眼下不是計較的時候,他問起太一在局中的經歷。太一解釋,他比蘇北要早兩日進入局,醒來發現自己被屋子的小男孩撿回來,放在鳥籠裏當寵物飼養,之所以鳥籠沒有上鎖,便是因的它太過聽話,麻痹了小孩,後頭才有蘇北的有機可趁。

太一說:“我在你身上留有氣味”他雖然修為大打折扣,好歹能辨認出自己留下的氣息。

所以他本可以不多此一舉撲向蘇北,引起小孩的注意其實很容易,但顯然他二人分道揚镳後再想相聚,在不動用元神的當下,唯獨氣味能幫他一把。

估摸是本相的緣由,蘇北完全看不出太一臉上的驚訝,但聽語調他似乎并沒有被四下與洪荒迥異的環境影響到:“你不覺得這兒有古怪嗎?”

後世風格的建築,跨時代的家具裝飾,無不是太一這種遠古時期的妖皇能夠想象到的,按理他至少該震驚又或者疑惑。

這話不好明說,因而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太過離譜,是塊不容觸及的區域,太一如今已經一腳踩進來,他不敢多言讓其更加懷疑。

但蘇北沒太把控臉上的震驚,太一看出來後,他眼神有些躲閃:“我不曉得此處究竟是何地,我夢中時常有此幻境”

所以,他對夢中景并不啞然,即便貴為遠古時的神邸,似乎這些變化不過是微不足道。

“你見過?”蘇北眼中疑惑更甚,趕在時間緊迫,他不敢拉着太一多加深究,能确定的便是太一十之八|九有過記憶遺忘,與自己相似,但自己完的徹底,壓根一定印象都沒有。

也許,他們共同失去的是互關彼此的記憶。蘇北将自己的疑窦說完,太一看了看他手裏頭拿着的骷髅頭,再看了看上鎖的抽屜,沉聲道:“我的障眼法維系不了太長久,待一會兒被察覺出來問題,那便麻煩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不過我也不曉得,似每日夜裏過後,體內便有些靈力湧入”

這倒是解釋了自己為何不能施法緣由,或許只有在局中平安度過一夜才能慢慢恢複法力。局中與局外的時間是有比例的,大體多少蘇北自己心底沒有具體的數,大抵就是天界與凡界之差,一日如一年,從來都沒有不定的。

眼下,他已經犯下忌諱惹惱原本的“自己”,所以想靠安全活命到明日,積攢靈力施展是萬萬行不通的,只能速戰速決。

他忽地想到時間問題,太一先他兩日進入這個局中,那這局就不可能是因的他而起,否則哪有什麽局是旁人先進的,必定得是原主入內,若是周圍恰好有在場的,陰差陽錯許是會被卷進旁人的局中。

太一的局裏頭,要緊的關竅人物是自己,背景完全是偏離洪荒,而是自己活着的時代。他有兩種猜想,一是太一并未在量劫中身隕,甚至活到後世的末法時代,在末法時代撞見自己而後碰巧雙雙穿越,且都失去記憶;二則是,他穿越到洪荒認識太一,而後太一并未隕落,最後雙雙重生。

不管那樣都是天方夜譚!但失憶是必然的。他腦子亂成一鍋粥,全然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時候,只見蹲在桌上的太一琉璃色的瞳孔驟縮:“障眼法破了,快,他往樓上來了”

蘇北想起那雙赤紅嗜血的眼珠子,霎時打了個寒顫,一下便清醒過來,他喉頭一哽道:“怎麽辦?”

“找”太一說的極為肯定:“東西一定在這兒”

他在這棟房子裏多呆兩日,顯然有偷摸打量過。說來也巧,其他屋子并無異樣,偏偏這間屋子他沒進來過,約莫是“蘇北”并不常來這兒。

局裏頭越是想不到的地方,本心越容易在此處。

由着太一一點撥,蘇北霎時便想通其中關竅,箭步跑到抽屜前,也不看數,擡手用骷髅砸在第一個鎖上,手舞的極快,只聽見一連串的碰撞聲。

那頭顱骨倒是夠硬,鎖搖搖晃晃地堅持不過片刻,便發出咔噠一聲,生生被敲斷了,掉在地上。蘇北連忙拉開抽屜卻發現裏頭一片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不是這個,快換下一個”太一啞着聲,聲音裏頭帶着突如其來的催促。

蘇北已經能聽到走廊外,掃帚棍拖曳的聲音,還有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在走廊間回蕩,而後猛地傳來垂門聲,聲音極大極沉,越來越近。這間屋子在正數第四間,按照外頭拆卸式的尋找,中間空出來的時間,他最快只能破兩個鎖。

桌案兩側一共有八個抽屜鎖,去掉剛剛磨蹭的一個,只餘下七個,也就是七選二的機會,若是不中,“蘇北”闖進來,暴怒下“他”,自己很可能阻止不了。

局中的人能掌控一切,之所以局中容易生心魔,便是局代主而生。只要原主魂魄死在局裏頭,他們就可以李代桃僵。并不要多大的智謀,仗勢欺人,打死了原主的魂魄,照樣可以作數。

不可能!生選概率太小,局中的自己贏面太大,即便是局也不能讓原身完全葬送性命,否則若是如此,眼下或者都怕都不是自己了。肯定有什麽地方漏掉了,一定有!

他在腦海中對屋裏頭的物件如數家珍,骷髅架、書桌、抽屜、鎖、窗戶、花瓶以及黑白畫,還有什麽,應該就這些了。

等等,黑白畫?!畫中有三只烏鴉,栖在左側枝頭,所以是左側第三個?

哐當!敲門聲已經極其近了,“自己”已經在砸隔壁的門了,原本飄忽不清的聲音,此刻無比清晰。

“你跑不掉的,你一定跑不掉的”

那聲音好似利器相較,格外刺耳,如同魔音般幹擾恐吓。那聲音落在蘇北耳中,不亞于是道滾滾天雷,震的他頭皮發麻,腦子一時就胡亂了。而在他混亂之際,太一死死盯着那副黑白畫同四個瓷。瓶兒

蘇北咬了咬牙,骷髅頭第一次砸在左側第三個抽屜上,他連着就要敲第二下,就只聽太一忽地喊“等等”,他下意識跟着停手。

“不對,選左側第四個”太一忽地說道,琉璃瞳孔是滿是堅定,蘇北跟着一顫

太一念念有詞道:“四象列在東,以四個花瓶為基,你再看畫的方向!”

是了,蘇北心頭狂震,若以花瓶兩兩為線便是東西南北,八個抽屜正好對應八個方向,四個瓷瓶都未滿,便是說以正向為北,位置一定,順着往下排,畫正好在東南。

而此時此刻,敲門聲已經砸到他們門外,哐當聲令人牙酸,蘇北擡起手,全然不顧手心發麻的痛覺,用盡全力猛地往那鎖上敲,兩道刺耳的聲音不絕于耳,在大門轟然倒塌的瞬間,骷髅頭也砸開鎖,同時也碎成粉末。

蘇北:......

他要是沒選對,就是真要完的意思呗?!

顧不上拍手,那張臉已經看不出是“自己”小時候了,雙眼紅的滴血,猩紅的長舌從口中拖曳而出,手裏扣着個掃帚棍,鋒利的指甲好似野獸般,眼尖的瞧見蹲在書桌的人,他猛地沖了過來,蘇北瞳孔驟縮,心髒跳到嗓子眼。

結果砰地一聲,“自己”原地拐了個彎撞了牆發出巨大的悶響。蘇北滿臉疑惑,就聽太一道:“快拿東西,我撐着障眼法呢”

他一日只能使一回法術,眼下是越界了,他連維系彈指的間隙都是拼盡全力的。

蘇北聞言,連忙拉開抽屜,只見裏頭躺着個模樣古樸的骨哨,上頭用尼龍繩綴着,看上去年頭老舊,入手冰冰涼的,下一刻他就聽見太一道:“躲開”

他下意識往邊上一滾,只見一道黑影竄到身前,鋒利的爪子在牆上留下道深深的爪印。

“吹骨哨”

蘇北幾乎是下意識照做,只見那骨哨模樣不怎麽樣,但吹出來的聲音格外悅耳清脆。蘇北沒有調子,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聽起來同樣悠揚,那只變成怪物的“自己”也在哨聲中漸漸的平靜,而後緩緩團成一團。

有股猩紅的怨氣從他體內洩露,像是紮破的氣球,他的樣貌也慢慢恢複原貌。跟着變化的還有四下的環境,它們開始虛化,像是支離破碎的畫一樣,在風中化為灰燼。

原來,“自己”的本心是再聽一次骨哨,這倒是始料未及,得以滿足,局也就不複存在。或許是哪回弄丢了父親的骨哨而生的愧疚,又或者想聽聽最末的骨哨聲,以待思念遠去的親人。

只是,這些為何會是太一的局,明明求的是自己的願。

沒能想明白,蘇北眼前驟然一黑,天璇倒轉後他感覺身子驟然一空,像是被人摟進懷中,不肖睜眼,他都能猜出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蟲明天來改,睡覺睡覺,總算是寫完這個局了,受兩種猜測都差點,很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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