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事情商定,陸放舟先回了家跟二妞說了聲,讓她繼續關好門,別讓閑雜人等進來。

二妞很是乖巧,在陸放舟出去的一個時辰內,已經開始收拾屋子了,靈堂被撤去了大半,白布白花什麽的撤下了一些,二妞整齊疊好,正在尋地方放。

陸放舟一看那白幡的高度就忙說:“這些不忙着撤,等爹爹回來再說,不準再爬梯子,聽到了沒有。”

“哎。”二妞甜甜的答應着。

陸放舟遂出了門,溇琰沒有安排陸放舟吹唢吶,而是丢給他一本很薄的書,書裏也沒幾句話,囑咐陸放舟背熟,順便告訴他要訣,念得越是讓人聽不懂越好。

!!!難怪。他小時候聽村裏道士敲道場就沒聽懂過,就算他們念得就是他們當地方言。原來有這麽一茬啊。

陸放舟頓時幹勁十足,猛拍胸脯:“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溇琰沒在意陸放舟話裏的陌生詞彙,而是道:“脫衣服。”

陸放舟聽得一愣,頓時天人交彙起來,男神喊他脫衣服,是想幹嘛?他是脫?還是不脫?脫的話,那進展也太快了吧?不脫……男神就在眼前,他都喊你脫了,你還不脫?

“換衣服。”溇琰見陸放舟發愣,解釋了句,将手裏的道士服遞給陸放舟,還叮囑了句,“山子就這麽一件衣服,別弄破了。”

原來是換衣服啊。陸放舟略失望,接過道士服,換掉了身上那件不少地方都有磨損痕跡的書生服。

剛入夜,原本寧靜的山村就開始嚎哭起來,山村傳統,哭喪也得從晚上開始。

溇琰帶着陸放舟幾人入了場,這家男主人叫張二狗,是張太婆的小兒子,女主人就是昨天陸放舟靈前說話的那個胖婦人,底下三個兒子,一個十八,一個十六,一個十四,都是拔個的年紀,有些虛胖。

張二狗這幾年跟了張發財得了不少好處,家也富了,人也傲了,在院子裏趾高氣揚指揮着村民擺這擺那的,正眼都沒瞧溇琰幾人一下。

溇琰幾人直接順利的進了屋裏。

張太婆還停在隔壁,身體已經由幾個媳婦擦洗完畢,內衣褲也已經穿上,餘下的就等溇琰這個白事先生來穿。

Advertisement

幾個媳婦則圍在旁邊看,穿衣下葬都是有規矩的,長輩的頭左側右側的空間都代表着幾個兒子将來的福氣,偏了誰就是少了誰的服氣,因此這個時候都是你盯我,我盯你,誰也不讓誰的時候。

溇琰走了進去,陸放舟本着看熱鬧的心情靠在門口看。

誰知張二狗的媳婦不知道怎麽的轉頭看了眼,看到了陸放舟,頓時尖叫了起來:“鬼啊!”

其餘幾個媳婦也跟着轉頭看到了陸放舟,都吓得渾身抖篩,你争我搶的跑了出去。

陸放舟眨眼,撓頭,心道:臉上盡是奇怪,心裏倒是開心,看來他的計劃能成。

冷不防,溇琰開口:“過來,幫忙!”

陸放舟愣了下,雖說定了這麽個計劃,也巴巴的跟來的,但真面對死人,他還是有敬畏之心的,緩步走到張太婆跟前,先雙手合攏拜了三拜。

然後才問溇琰:“要怎麽做?”

“沿折痕把袖子卷下。”溇琰指了指壽衣右邊的袖子,自己則繞到左邊去。

也不知道是村裏的習俗,還是壽衣的袖子都這麽長,總之張太婆這件壽衣的袖子跟唱戲的水袖有得一拼,陸放舟一面依着袖子上原有折痕卷,一面嘀咕。

終于卷到手背處時,陸放舟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張太婆的手握緊成拳。他試着握了握自己的手,握拳需要力氣,人死的時候還有這麽大的力氣握拳?還是這是習俗,趁着屍體還沒有僵硬的時候,先把手弄成握拳狀?

想着陸放舟探頭看了下溇琰那邊的手,是松開的,溇琰正好在用袖口內垂下的布條為屍體綁手。見陸放舟探頭,還問了句:“怎麽?”

陸放舟忙說:“她手握着。”

“握着就攤開。”溇琰見怪不怪的說道。

“怎麽攤?”這個時候屍體應該是僵硬的吧,攤不開吧?陸放舟心道,誰知溇琰給了個更沒譜的建議:“摳。”

“……”呃,陸放舟質疑的看了溇琰一眼,得到就是這樣的答複之後,咽了咽口水準備摳。

也不知是屍體松弛的時間到了,還是其他什麽莫名其妙的因素,總之當陸放舟再次低頭的時候,張太婆原本握緊的手已經微微松開。

陸放舟沒費多少力氣就将手掰開,同時在手裏發現了一塊絲帕,絲帕薄如蟬翼,繞是陸放舟再沒有常識也知道在古代要織這麽一塊絲帕不容易,這絕對不是張太婆這樣身份的人能擁有的。

絲帕上還一首詩:芳汀有佳蘭,探尋須攜玉,行乏把歌放,引來一葉舟。

什麽打油詩,寫得真沒水平。陸放舟暗嘀咕,剛想把絲帕放回去,外頭急沖沖跑進來一群人,為首的就是張二狗:“溇琰,你什麽意思?他怎麽能來敲道場?”

張二狗指的是陸放舟,陸放舟趕緊把悄悄把絲帕往袖子裏一塞,挑眉看張二狗:“你才什麽意思呢?我怎麽就不能敲道場?”

張二狗顯然意外陸放舟竟然會怼他,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陸放舟也不示弱,任張二狗打量,他既然拿定主意要借張太婆的葬禮讨回自己的東西,自然有法子面對別人的刁難,他又把眉頭一挑,冷笑道:“我堂堂一秀才,屈尊降貴給你敲道場,你還敢嫌棄?”

張二狗愈加意外了,他雖然跟了張發財,但畢竟沒有張發財那樣的底氣,平日裏耀武揚威也不過是因為狐假虎威了張發財,以及陸放舟實在太好欺負了。現在陸放舟忽然不好欺負了,張二狗的氣焰也就短了三分,忙道:“這不就因為您是秀才,才不能讓你敲道場。”

“我原本也不想給你敲的。”陸放舟嫌棄的看了張二狗一眼,嘆了口氣,“我昨晚在閻王殿裏坐了會,跟判官說了會話,他說啊我這個人天煞孤星,誰沾了我誰就倒黴,身邊的人就不用說了,凡是我用過的器物啊,碰過的東西都帶晦氣。誰要是拿了,或是碰了,不出三日就倒黴,陽氣不足的那些人,說不定就這麽去了。起初我還不信邪,結果白天聽說太婆去了,我才信了。心想罪過,太婆年事已高,昨晚又沒親自來我家,要沾晦氣也是經了別人的手,或者握了我用過的器物才倒黴的。心裏過意不去啊,就求了溇大哥,親自過來給太婆超度。”

張二狗一聽心驚了下,可不是呢,他娘昨天白天還好好地,聽說陸放舟死的時候還嘆息了聲,囑咐他過去給陸放舟的幫點忙,算是積德。

張二狗本來也準備過去,陸放舟死了,家裏這麽多好東西只憑二妞一個人絕對守不住,村裏的那些人肯定都回去拿,他要是不去就便宜了別人,就答應了聲去了。

他到的時候,不少人已經開始搬東西了,他忙上樓去轉了圈,也不敢拿陸放舟書房裏的東西,那是死人用過的,屍體還停在樓下呢,拿了不吉利。便拿主屋拔步床邊梳妝臺上的一個精巧的梳妝箱,箱裏早已沒了飾品,就空蕩蕩的一個箱子。

張二狗念叨了一聲倒黴,也就将箱子拿回了家。

不想夜裏頭陸放舟那事鬧騰完,他回家的時候發現他娘直挺挺躺在床上,雙目圓睜,已然斷氣,她身邊放着一東西,正是他白天抱回來的梳妝箱。

這麽一想,張二狗的心更驚了,臉也跟着白了。

陸放舟一看,心底笑了,歪打正着,正好!于是趕緊往地上一趟,裝作發抖癫瘋的樣子,然後微微顫顫的爬起來,指着張二狗低聲道:“兒啊,娘是趕着回來的,趕緊……趕緊把東西還回去,那是人家的,不要貪。人吶,只有自己賺到的東西才是自己的。”

“娘!!!”張二狗害怕的跪地磕頭,還驚慌失措的看了溇琰一眼,“溇琰、哦不,溇道長,您給看看,這是怎麽回事?”

溇琰繞到陸放舟跟前,飛速掐住了陸放舟的脖子,淡淡道:“鬼上身而已,取些香灰兌水。”

張二狗忙不疊爬着跑出去了,飛速準備好之後跑了回來:“道、道長給。”

陸放舟瞪大了眼,他先前還挺開心的,男神好上道,配合着他演戲,現在見真要灌了他香灰兌水的玩意,臉都白了,目瞪口呆的。

溇琰趁機把東西灌進了陸放舟嘴裏,陸放舟立刻捂着嘴一頓猛咳。

溇琰一手扶着陸放舟的腰,一手為他舒氣,還分出神來對張二狗道:“鬼是去了,但鬼說的話沒錯,不該拿的東西不能拿。”

張二狗方才已經有了悔意,現在一聽更是後悔,忙不疊的出去跟自己婆娘和兒子說:“快快快,把陸秀才的東西統統還回去。”

院子裏還站着不少村民,一聽這話紛紛上來問怎麽回事。

張二狗一臉喪氣的把張太婆的事說了遍,村民立刻被吓到了,也一蜂窩的找東西,還東西去了。

霎時,院子裏安靜了下來,溇琰這才松開了陸放舟:“香灰吃不死人。”

陸放舟便停了下來,看了溇琰一眼,小小嘀咕了聲:“幫就幫呗,別這麽真實。”

溇琰沒理會陸放舟這話,而是道:“膽這麽大,敢在逝者面前裝神弄鬼,你就不怕她報複你。”

陸放舟聽得呼吸一窒,是哦,剛才盡顧着自己的事,沒記得得尊重逝者這回事了,趕緊跪地磕頭:“張太婆,我可沒有亵渎你的意思,您老跟我無冤無仇,我可不敢怎麽對你,你要是真生氣了,盡管對着我發,做什麽我都認了,可別去我家,千萬別去找我女兒,人家還小,經不起吓。”

陸放舟說着死命的磕了好幾個頭。

溇琰見狀眼神愈加諱莫如深,過了一會才道:“勿要磕了,張太婆早就原諒你了。”

“你怎麽知道的?”陸放舟奇怪。

“方才我為她入殓,她的雙目一直無法閉上,直到方才張二狗出去還東西,她才閉上。”溇琰道。

陸放舟聽完有些心神未定,溇琰只好又道:“快些幫忙做完事,回去幫二妞的忙。”

對哦,這麽多人蜂擁去還東西,會吓着二妞的。陸放舟忙回神,手腳麻利的辦完了事。

作者有話要說: 陸放舟:貌似……好像……男神摟我的腰了(^o^)/~

溇琰:……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