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監控視頻
老流氓葉先生在醫院盤桓半晌,終于出來坐進自己車裏,翻出手機想看看自己反手丢過去的兩張照片制造出了怎樣爆炸性的效果,但短信沒回,微信的好友請求也沒有通過。
小朋友不理他了。
葉加文長嘆一聲,不管是聊了幾個月的潛在對象,還是睡了一晚上的小朋友,現在都成了過去時,他還是孤家寡人一個,回家還得繼續吃狗糧。他把一個長方形紙盒揣進口袋裏,發動了車子。
那盒子裏是一管外傷用藥,是他剛在醫院找了一個當醫生的朋友幫忙開的。但現在看來也沒有機會去給何田了,算了吧。
何田,何田田,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不知怎麽,葉加文順着何田的名字想起來這首詩,從此一發不可收,腦子裏不受控制地重複這些句子,田田田,魚魚魚,就像按下了單曲循環按鈕一樣。
真煩躁。等葉加文終于硬生生把這腦內循環掐掉,才發現自己居然漫無目的地開到了七色酒吧門口。
現在剛到晚飯時間,酒吧門口很冷清。他的目光順着洞開的彩色玻璃大門,望向酒吧昏暗曲折的內部,昨天晚上,那小朋友就是從這裏走出來,進了對面酒店,敲開他的門,暈倒在他懷裏,上了他的床的。
葉加文把車停好,進了七色酒吧。酒吧服務生認識他,忙上來招呼:“Kevin來了,今天怎麽這麽早?很久沒見你了。”
葉加文敷衍道:“最近有點忙,你們老板在嗎?”
“老板還沒來,按說今天應該是會來的。喝點什麽?”
葉加文點了酒和小吃,選了靠窗的卡座坐過去。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
這座南方城市沒有分明的四季,夏天能從年頭過到年尾,剩下三個季節硬生生擠到一兩個月裏随便過過,比小孩兒去親戚家拜年還要敷衍。
現在已經是10月份了,在北方城市的話,銀杏黃了,楓葉紅了,北風一吹,下場雪也是分分鐘的事。可這裏還是一派綠意盎然,到了晚上涼意是有一點點,但遠不足以消耗掉人們享受夜生活的如火如荼的熱情。
這是一座不夜城,越到夜晚越是醉人。葉加文剛從英國回來那段時間,曾經在這樣的夜色裏流連忘返。
他在英國時正經談過一個男朋友,他以為會和那人共度一生,結果畢業以後,葉加文想回國,男友想留在英國,年少輕狂,誰都不肯讓步,就這樣分別,漸漸天涯陌路了。
偏偏也是那一年,他父母又出了意外,雙雙離開人世,以至于他憂嘆世事無常,靠着沉迷夜店,游戲人生來排遣傷痛和寂寞,後來雖然逐漸收了心,但把人勾上床的本事留下了,真正全心全意愛的能力卻沒了。
直到現在才發現,找個愛的人安定下來,簡直比征服星辰大海還要難。
你想玩兒的時候能找到一大把和你一起玩兒的人,你想認真了卻找不到同樣想認真的人。感覺對了目的不同是浪費感情,目的一樣沒有感覺是浪費生命。
好不容易兩者都有了,還要考慮現實問題,彼此真的合适嗎?是不是對的時機?……
葉加文望着窗外漸漸燈火迷離,人聲喧嚣的夜色,難得生出許多惆帳來,要不是這兩天離奇事兒出了一件又一件,他還真的沒有這樣徒發感慨的心情。
“Kevin,你來了?”一聲熱情問候把他的神魂叫了回來,葉加文扭頭一看,是七色酒吧的老板,姓白,人稱白百斤。
因為這人年輕時也是gay圈紅人,膚白貌美,瘦得麻杆一樣,只有一百斤,不過歲月是把殺豬刀,現在叫“白百公斤”還差不多。
“老白,過來坐。”葉加文把人招呼過來,同他寒暄了幾句,切入正題道:“我今天來是有個事情想求你。”
白胖子笑着與他碰了碰酒杯:“說啊,自家兄弟客氣什麽。”
“我想看一下你家昨晚上的監控錄像,我有個小兄弟在你這裏遇到點小狀況。”葉加文神情輕松,口氣卻是不容拒絕的。
白胖子自然不樂意,他這裏每個晚上出的小狀況海了去了,要是人人都來查監控,那他還做不做生意了?
但他不想得罪葉加文,躊躇片刻,還是答應了,親自領着葉加文去監控室。
一個晚上的監控并沒有太多,葉加文反複快進着看了兩遍,就找到了問題所在。
有一段時間,畫面上只有何田被兩個男人圍着坐在一起,辛躍不知道哪裏去了,那兩個男的還給了何田名片,争着跟他講話,何田看上去很拘謹。就在辛躍連蹦帶跳回來,随手端起一杯酒喝了的時候,胳膊上有大片紋身的男人飛快地往何田酒杯裏扔了個小藥片。
葉加文把視頻定格,指着那肌肉紋身男,冷冷地問白胖子:“這是誰?認識嗎?”
百斤大哥眯着眼睛看了看,不太情願地說:“好像叫阿良,附近會所的健身教練。”
“健身教練?”葉加文冷笑一聲:“賣肉還是賣肌肉啊?”
白胖子攤手道:“這我哪知道?反正在我這裏都是顧客。”
葉加文還想再問什麽,只聽監控室外傳來喧嘩聲。
“我們就是要看昨晚的監控,我們在這裏丢了東西,憑什麽不讓看?”嗓門挺大,但聽着沒什麽底氣。
“請讓我們見一下負責人好嗎?還是說一定要報警,警察來了才能看?”這聲音略微小一點,很平穩,都要報警了,還客客氣氣禮貌的不行。
葉加文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誰了,在他身下喘息呻吟的嗓音還猶在耳邊呢,一聽要報警這幾個字,他差點沒笑出聲來,這乖寶貝這麽熱衷于報警,再小一點的時候是不是把“我告老師”“我找你家長”挂嘴邊啊?
“老板,有倆小孩非要看監控錄像,我們都快拉不住了……”
怎麽都要看監控?白老板氣不打一處來,瞪圓了眼睛道:“什麽東西?轟走轟走!怎麽是個人就覺得自己是公檢法啊!”
葉加文看了他一眼,對這指桑罵槐也沒生氣,心平氣和道:“謝謝白老板,我走了,外面那倆小孩兒我認識,交給我吧。
他臨出門又看了白胖子一眼,眼角帶笑地說:“白老板,七色名聲在外,顧客雖然都是顧客,也有良莠之分,您要是不好歹看着點,什麽人都混進來,保不準哪一天就真驚動了公檢法呢。”
白胖子眯眯眼看着他。
葉加文上下打量一下他臃腫的身體,又說:“您發了財也要注意身體,找個健身會所鍛煉一下挺不錯。”
葉加文在一聲冷哼中出了監控室,看見何田和辛躍兩個人被服務生攔着進不來。他作為正經人的時候,氣場逼人不容忽視,沖服務生揮了揮手,那兩個人就互相對視一眼,各往後退了一步。
何田一看是他,條件反射似的渾身疼,怎麽就陰魂不散呢?他只好裝作沒看見,抽身就往監控室裏擠,結果被葉加文一把攔腰抱住,溫柔又不失力度地往外推。
“你幹什麽?放開我!”何田叫道。
“學長……”辛躍叫了一聲驚覺不對,馬上變換臉色:“姓葉的,你要幹什麽?快放開他!”
三個人糾纏着出了酒吧,葉加文終于放開何田,何田掙紮着站好,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着氣,他想找幾句罵人的狠話劈頭蓋臉甩在這張淫蕩無恥的臉上,可搜腸刮肚才發覺自己罵人的詞彙實在貧乏的可憐,他最後漲紅了臉,終于說了句:“你有病吧!”
葉加文淡定地掏出那只藥膏遞給何田,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我還有藥呢。”
何田氣得七竅生煙,擡手沖他手裏的小紙盒就是一巴掌,葉加文反應很快,手一偏,何田打了個空:“你……”
葉加文把藥膏随手塞給站在一邊的辛躍,兩手抱胸,看着何田氣急敗壞的樣子,覺得特別好玩兒。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遞到何田面前:“給給給,打兩下你就不生氣了是不是?盡管打。”
何田從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偏偏自己不能跟他一樣不要臉,只好閉上眼睛,默念“被狗咬了不能反咬狗”,過了好一會兒,他終于平複情緒,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遂睜開眼睛,冷道:“你把那些照片都删掉,現在就删。”
葉加文掏出手機,作勢劃拉了兩下,挑挑眉毛:“何田同學,照片我可以删,但我有個條件。”
何田瞪着他。
“你只要通過我微信好友請求,并且保證不拉黑我,我現在當着你的面删掉所有關于你的照片。”
何田氣到想笑,拉着辛躍準備再次回酒吧:“你随便吧!”
葉加文抓住何田的手腕,收起一副讨人嫌的嘴臉,嚴肅道:“回去幹什麽?就算你找到視頻,查出給你下藥的人,你準備怎麽辦?報警警察會管這點小事嗎?即便警察管,那人被拘留個幾天放出來,你不怕他打擊報複?你知道那些人是幹什麽的,有什麽背景嗎?”
何田掙了一下沒掙開,一急之下,用左手去掰葉加文抓着他的那只鐵鉗般的手。
葉加文不為所動,輕輕拍了拍何田的手背,柔聲道:“你乖乖回學校,我就把照片都删了好不好?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