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子跟你有仇?
稀薄的光灑落雪地,照亮着漫山遍野的白透印天地,晃得人幾乎掙不開眼睛。
“好些了嗎?”雲德小心翼翼得取下雲恸臉上的黑色眼布,“看得清嗎?”
雲恸眨了眨眼,半響才漸漸看清眼前的事物,只是還有些黑影在輕晃。
“無礙。”
聽見他這慣常安慰人的二字,雲德自己心裏多少有數,“那再閉眼歇一會兒眼吧,待會回去讓肖大夫仔細瞧瞧,可千萬別傷着了。”
“德叔不必擔憂,我心中有數,并無大礙。”揉揉眉骨緩釋眼睛的酸脹,雲恸寬慰他道。
“柳軍醫早就囑咐過您,您這眼一定要好好養着,千萬大意不得,得小心再小心,您還怎麽年紀輕輕,如若真出了岔子,以後可如何是好?”雲德有些憂慮,“我昨夜就該想到的!我這粗心大意的德行!”雲德差點給自己一巴掌。
昨日主子受了涼,他就該有所防範的,可是他滿腹心思都繞着昨晚上下榻王府的皇帝身上去了,将此事忘得一幹二淨不說,今晨明知道主子受了涼,他竟然還是粗心大意的忽略了!
“德叔,不會有事的,你不必自責。”雲恸搖搖頭道。
“主子,咱們這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未雨綢缪是好事兒,這道理還是您教老奴的。”
雲恸這次倒是沒有反駁,沉吟片刻之後說道,“德叔,京中人多眼雜,形勢也不比西北,此事切勿聲張。”
“老奴懂。”局勢尚未明朗,以雲家現目前的形勢來看,本就已經處于風口浪尖,再有任何風吹草動,對雲家對主子來說,都并不是好事。
一旦此事被宣揚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趁此機會低毀主子!
“p電。”
“回城還有一段路程,您再閉眼歇息一會兒,到了老奴喚您。”
掩好馬車的車簾,擋住車廂內的光,雲德悄悄退出了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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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德剛一下車,腳都還沒落地,就被人一把抓拽了過去。
“雲德!”着急上火的雲九一把揪過雲德的衣襟,“小主子的眼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雲德沒有準備,被這一拉一拽間,差點沒跌得一個狗啃屎”還沒等他緩過神來,那拳頭就差點揮到他的鼻頭之上了。
“哎喲,老九,你這是作甚?!”雲德忙擡手抵住他的手,咋咋呼呼的嚷嚷,“你老小子長進了啊?!敢跟你老哥哥我動手了?!小子,皮癢了還是骨頭癢了?”
“你別給我打馬虎眼!到底怎麽回事兒!?”對于雲德這咋咋呼呼企圖混淆視聽的反應,雲九豁然大怒。
剛剛在墓地,小主子好端端的掃墓祭拜,在他父王母妃的墓前跪了小半個時辰,之後他獨自一人去林中小待了半個時辰散心,下山途中,路程還沒走到一半,卻突然之間眼不能視物,腳下踏空,如若不是他反應得快,人可能已經從山道上滾下去了丨他以為是突發之症,幾乎懵了,可是卻看到雲德駕輕就熟的扯下主子身上的黑色衣袍系在眼上遮擋亮光,然後背着人就沖下山,把人往馬車上一放,将周圍掩蓋得嚴嚴實實的,過了好半響,就是眼前這情形了!
如此舉動,他還能相信這是突發之症嗎?這根本就是先前曾發的舊疾!
“你說不說!?”雲九顧忌着主子在車裏,他拽着雲德往一旁拉了一把,退開了三步之遠,才壓低了嗓門低吼,雖不是勃然大怒的咆哮嘶吼,但是那從牙縫中一字一句擠出來的話語卻更讓雲德雙股湛湛。
說實話,他膽子确實不小,可是對上這個一向遵循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雲九,平常也就罷了,可是真惹急了,他還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雲德,我給說門親事如何?”雲九惡狠狠的扯了扯嘴角,露不出來的卻不是笑意,反而是滲人心肺的冷肅之意。
“啥?!”
“你今年四十有三了,也該娶房媳婦兒生個娃享享清福了!”雲九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那清福倆字微微擡了一些聲兒,說得十分刻意。
“雲九,老子和有你有仇?”雲德反手一把抓過雲九的衣襟,将人往自個兒面前一扯,森森的嗤笑了一聲,眉眼間全是兇殘的暴躁。
“沒仇。”面對面目突然變得這般窮兇惡極的雲德,雲九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定力之強,堪比一般。
“沒仇你這樣不待見老子?”雲德冷森森的笑,“當年王妃托孤之時,将府中托于你,主子托于我,所以這些年,你主府中大小事宜,我主照料主子,你我早有共識,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老子的事兒,輪得到你小子做主?你以為你是誰?”
“井水不犯河水?”雲九嘲弄的道,“主子姓什麽?”
雲德眯了眯眼,沒出聲。
雲九笑得就更加諷刺,“無論你還記不記得,我都在提醒你一次,主子姓雲,我主這府中大小事宜所為之主就是主子,當年主子年幼,形勢特殊,迫不得已将主子送出京城。他身旁需要人照料,府中也需要人看顧,不得不分為而主事,如今主子長大成人,也即将承繼王位,這井水喝水勢必要合攏一處。你我皆為府中之仆,所為的都是雲家之主。”
雲九突然勾起唇角笑,“這麽多年,我主府中并無絲毫差錯,你照料主子,主子卻出了事兒,難道你覺得我不該過問?還是我沒權利過問?你不要忘了,當年王妃托孤之時,是将‘雲家’托付于‘你我二人’,主子出了事兒,我難道沒有質問你的權利?”
雲德臉色越發難看。
“你照料主子不周,我動手結果了你,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你信不信?”
雲德看了他一眼,“那你動手吧。”
雲九猛然出腳,力道給足了五成,直接将立于讓身前的高大男人給踹出去一丈之遠,摔在雪地上,偌大的一聲悶響。
他傲然而立,冷冷勾起唇角,“你以為我不敢?”
此等莽夫,他到底是為何容忍他至此?
“九叔。”
車廂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此事不管德叔之事。”
“就他這死不認錯的德行,就欠打!”雲九抖了抖袍角,冷哼了一聲,轉身鑽上了馬車。“滾過來駕車。”
雲德咧咧歪歪的從地上爬起來,呲牙咧嘴的蹒跚走回馬車旁,乖乖的爬上了車轅趕車。他知道這小子不是個好東西,可是這般動手這些來到真的是第一次。
馬車剛在府門前停穩,迎上來的仆役就告知宮中太醫院太醫在府中久候多時了。
雲恸攜着一身風寒之意踏進正堂,看見坐在堂中的孫敬時,微愣了片刻。
“孫大人。”
“世子殿下。”孫敬忙起身,拱手揖拜。
“孫大人請坐。”雲恸颔首領了他的揖拜,客氣請他就坐。
“還請殿下見諒,陛下吩咐下官來替殿下請脈,請脈之後即刻便要進宮複命。”
雲恸聽聞,只得撩起袖子道,“那孫大人請。”
“下官冒昧。”孫敬躬身揖拜之後,從藥箱中取出脈枕,待雲恸将手腕放置其上之後,他才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落座診脈。
仔細的診查半響,望聞問切,一項不拉的複診到位,他才收回手。
“敢問殿下,近日來眼睛是否有些微的不适之處?”
雲恸眼底薄光一閃,面上不動聲色,“是有些許的不适。”
“那就對了。”
“這是何意?”雲恸狀做不解。
“下官發現殿下肝氣微有不舒,俗話說肝開竅于目,這二者之間自然是相關聯的。”
“原來日此。”
“風寒之症并無大礙,下官今晨開的方子還請殿下再服兩貼,待殿下您這風寒之症痊愈之後,下官再開一副方子替您調養一下肝氣,數日之內便無不适之處了。”
“那就有勞孫大人。”雲恸應下。
“殿下客氣,這是下官的職責所在。”收起脈枕,孫敬起身,“殿下您已無大礙,下官這就回宮去回稟陛下。”
“孫大人皇命在身,那雲恸就不多留了。”
雲恸擡手示意候在剛剛踏進堂中來的雲九,“九叔,你替我送送孫大人。”
“那世子殿下,下官就告退了。”
“大人慢走。”
“世子您請留步,仔細外間雪風。”
将人送到正堂門口,孫敬忙不疊的推辭将雲恸阻在堂中,無論如何也不敢讓他相送出門,這位世子殿下在陛下跟前的分量那是一等一的重,他一個小小的太醫院提點,哪敢勞他親自相送?
雲九前腳送着孫敬出門,雲德後腳就進了堂中來。
“主子,西北來消息了。”
“何時?”
“吳老将軍已将主子您要的人家尋到了。”
“議親之人?”
“是。”
殊不知,他只願是一步退讓之棋,想要讓皇家看到他從無不臣之心的退步之意,卻掀起了驚天駭浪,從此颠覆了他全部的人生。
一時之念,卻将宿命絞纏,自此,一生。